《绕着风》大彦

2、第 2 章

　　窗外渐渐暗下来，天空最后一抹红晕也即将消失殆净。房间里没开灯，灰蒙蒙的一片。
　　简苒躺在床上，空调运行着，凉丝丝的，裹紧薄被，乱七八糟的想着和程沣之间发生的那些事儿。
　　“小苒？小苒？”响起敲门声，简妈含糊不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吃西瓜不？刚你爸才买的。”
　　“我不吃——”
　　翻身，又忽然坐起来，提高音量：“给我留点儿吧，我明早吃！”
　　门外没有了动静，估计人欢快地吃瓜去了。简苒倒回床，继续琢磨，她和他，那时候……

　　高三最后一个学期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上课前教室里嘈杂一片，大多数同学都抱着一摞书走来走去，甚至有人直接搬整个课桌，闹哄哄的。
　　班主任田秃瓢这次可是煞费苦心，全班座位都来了个乾坤大罗移。秃瓢本名叫田军，挺憨厚老实，教数学，学生们给他取个田秃瓢，人如其名，脑袋上光溜溜的。
　　据说为了备战高考，秃瓢这次的座位调整在他自己看来简直完美，没有同桌，每个人都是单独坐着的，只有前后桌，班上那么几个比较特立独行的让他头疼的全都被分散在各个位置，而且都被他喜欢的听话爱读书的学生包围着，很好，很孤立无援，很科学。
　　简苒搬完东西还在安慰林娅，林娅抱着她嚎得惊天动地：“苒——苒，我不想坐那里啊——前后左右都没人和我说话，我只想和你一直谈我的人生理想我的美好未来，你谈天我说地，多好啊——”
　　“你别嚎了行吗，不就换个座，又不是生离死别，多大的事儿。”冯一唯看不下去了。
　　“你别说话！死疯子，你就是嫉妒我跟苒苒好吧，你……”
　　“不准叫疯子！你才疯！”
　　“哈——哈——哈，我偏要叫，疯子疯子疯子，你不就疯一位麽，你疯你嘚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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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苒望天。这对冤家，她快要被折磨得精神分裂了。
　　等到教室里安静下来的时候，差不多也要上课了。
　　看看前面和两边认真备课的同学，同班两年，几乎都没谈过几次话，她想，和林娅一样，没一个可以聊天的。
　　上课铃响起，简苒泄气地倒向后座，背靠上去使得桌子向后移了一下，她伸伸腿，又向后靠了一点，这个姿势很让人放松，她甚至慢慢抖了抖腿。
　　过了一会儿，简苒回过神来，下午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在她这块地方，她不耐烦地用手挡了挡，直起身子，后面的课桌前腿原本已经因为后背的推力离开了地面，现在她突然离开，桌子腿又“砰”地一声砸下去，她吓一跳，转过身，看到了坐在身后的程沣。
　　程沣坐在光里，穿着一件灰色的T恤，手放在课桌上，白皙的手腕带着一款黑色的手表。往上看，白皙的脸庞，黑色的头发，因为光的照射，泛着一层暖黄，眼睛淡淡地撇了她一眼，然后就往黑板的方向望去。
　　简苒觉得眼前的这人就是个发光体。
　　突然有些羞愧，她能感觉到自己脸上渐渐燃起的热度，动了动嘴唇，呐呐出声：“不好意思。”
　　程沣又看了她一眼，转过视线，落在黑板上，手里捏着一只笔。
　　“没什么。”

　　简苒第一次看到程沣，是在高一下期分班的时候。简苒和冯一唯一起分到理科八班，认识了林娅。
　　上体育课大家都自由活动，教室里还有十多个人打打闹闹。简娅正趴在桌子上画教室讲台旁边的一盆盆栽，画一会儿就抬头观察盆栽。
　　从座位到盆栽的距离有点远，中间有好多个座位，她画完盆栽的底部打算再抬头看一看，活动活动脖子，就看到她视线之中多出了一个人，侧对着她，只能看到侧脸和半个上身，左手肘磕在课桌上，修长手指撑着额头，应该是在看书。
　　简苒眯了眯眼，看了几秒，转过头问一旁正在和林娅互相磕碜的冯一唯：“他是谁啊，”下巴朝那人方向扬了扬。
　　“嗬，程沣啊，程学霸，诶，他成绩那么好，怎么分到我们班啊？”冯一唯秉持着不懂就问的精神，“咦？苒苒你怎么问他啊？”
　　“觉得挺帅的。”又看了朝那个方向看了眼。
　　“啊？我觉得我比他帅多了，你不觉得我比他帅吗，你看他还不如看我。”
　　“不觉得。”
　　“……”

　　听说程沣在分班考试时生病了，最后少考一科，就被分到现在的八班。
　　“咦？是生病还是家里有事来着？应该是生病吧，嗯，就是生病。”林娅汇报着从其他人口中得到的有关程沣的信息。简苒翻白眼：“道听途说果然不可靠。”
　　“简苒，你该不会对程学霸有意思吧，那冯一唯多伤心啊。”
　　“我就看着他挺好看的，还有，好好的你扯什么冯一唯？”
　　“要冯一唯看到你和学霸双宿双飞了，你不是和他一块儿长大的吗，一个单身狗，看着你们肯定虐死了。”
　　“……你也是单身，”顿了一下，“我也没想和谁双宿双飞。”

　　以上，虽然不想承认，但她还是对程沣有好感。青春年华，大好时光，谁不能有个暗恋对象什么的，何况简苒觉得自己这个状态真不能称的上暗恋，所以和程沣也一直没什么交集，有那么几次也不值一提，要真正说上句话的，也就那么一次。

　　高二，简苒觉得自己应该朝美术这块儿发展。
　　她从小就喜欢画画，而且从小也学，现在文化成绩总是差强人意。正好学校统计学美术的学生人数，要和一所艺校合作送学生出去集训半年。她就趁着这个机会征求简爸简妈的意见，爸妈遵循孩子意愿，当然一口答应，还幻想着女儿以后成个充满艺术气息的艺术家。
　　简苒去了老师办公室。
　　田秃瓢手里拿着个茶壶瞪大眼睛问她：“你确定了？你真的确定？你想好了？”这时门外有个人走进来，程沣。他手里抱着一叠数学学习报，秃瓢示意把东西放在桌子上，没想到放的时候憨厚的田军老师手一抖，手里的茶壶就倒在了他手臂上，程沣没什么反应，倒是秃瓢吓了一大跳，立马站起身，拉过他的手臂：“没没没没事儿吧？”他收回手臂垂在身侧，摇头：“没事。”秃瓢呼了口气，“幸好水是凉的，你快去旁边厕所整理整理，我这儿有点儿事哈。”说着又坐下望着简苒。
　　简苒刚在旁边站着没出声，现在秃瓢看着她，她转眸看了眼程沣，发现他也淡淡望着她。垂下眼眸，说：“嗯，我确定。”再抬头，他已经出去了。
　　秃瓢又絮絮叨叨一堆话，最后又说要让父母来一趟才让简苒离开。
　　简苒走出办公室，转角就望见前面站着一个人，是程沣。
　　他看着她，衬衣袖口随意挽起，应该是因为刚刚被打湿的缘故，袖口还往下滴了几滴水，落在他半截小臂上。
　　气氛有点尴尬，他们以前可都没说过话。
　　“你要去学美术？集训？”他的声音干净又低沉，尾音有点哑，简苒很受用，她觉得很好听。
　　“嗯，放假就去。”
　　一时无话，简苒受不了这种气氛，提步从他身边走过。
　　回到教室，她摸了摸手心，都出汗了。

　　之后简爸简妈来学校见田军，林娅抱着简苒哭：“苒苒，你干嘛去那么久啊，半年——你回来都快高考啦，我大概会寂寞死吧，呜呜。”“怎么会，我中途还是会回来玩两天的，再说，不是有冯一唯嘛，他陪着你唠嗑，你不会死的。”
　　林娅立刻直起身来：“苒苒，我是除了叔叔阿姨还有秃瓢之外第一个知道的吧，你可别说你第一个告诉的是冯一唯，我是要吃醋的。”
　　“我，”简苒哽住，“第一个知道的不是他，我还没告诉他。”
　　林娅立刻呼出一口气，“哈——哈，我就说，那我现在去会会冯一唯。”说着就跑得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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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个知道的是程沣。
　　简苒心里想，这可不能告诉林娅。

　　暑假一到，简苒就收拾着去隔壁市艺校集训，一路的还有很多同校的同学，她觉得这样挺好。
　　集训的日子辛苦又充实，简苒回到学校还胖了一圈，摸着腰上的肉，她有点伤感，画画的日子眨眼就过完，刚结束一轮艺考，现在又要备战高考。
　　回学校上课，简苒依旧坐在林娅旁边。
　　和林娅聊着天，视线随便地扫着教室，看到坐在远处的程沣。
　　想起来，她集训的时候回家那几次，林娅无意说起关于程沣的事。他就是众多星星拱着的月亮，老师喜欢，很多女孩儿也明里暗里喜欢。
　　眯着眼看了一会儿他的样子。
　　简苒想，没人喜欢才是怪事儿。

　　如今躺在床上的简苒有些后悔。本来他们就应该不会再有交集，大家毕业各奔东西，然后慢慢忘记彼此。
　　直到那次座位调整。
　　她看到他在身后的那一刻，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她想。

作者有话说

　　码字好累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