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无心》鷇筏

1、第一章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是我最早开始写的戏子文，整篇文章虽然有些轻松诙谐的句子，其实都跑不出悲剧的基调。谭梧欣的一厢情愿，大皇子的一世倾心，未来皇帝的绝情冷漠，三个人交织着编绘出一幕冬雪中那颓然寂寞的身影。谭梧欣是无辜的，更多的人是无辜的，本来感情就无关对错，只是最先踏出那步的人注定要忍受更多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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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孩儿，新来的吧。看你那脸儿，像朵娇花似的。我们班子就差你这枝美人啦。”他冷着脸听着他们的调笑，眼睛却看着台上的角儿。
　　“哟，才来就觊觎这角儿的位了，看看看看，红木的椅，杭州丝绸打成的垫，多好多好，你倒试试看啊。”
　　他有些看痴了，台上的人，多美，他看到了一条铁锁，从他们身上一直延伸到漆黑的台后。牢牢地，拴着，怕是谁都挣不掉。
　　“我还以为要出新的角儿了，不吊嗓话就多了，模样好了师傅也只能跟你低头哈腰。”
　　他第一次见师傅就觉得，他身老声不老。
　　“师父”“师父好”
　　人群所造成的哄闹在他出现的一瞬间就销声匿迹，安静的只听得到那边台上的戏。
　　“都散了，谁没有个师弟，有那么好看吗？觉着好看的留下多看看，免得往后忘了曾经同门的情义。”
　　师傅瞅着他，嘴上伶俐的不行，一波半大孩子像逃命似得窜走。师傅心里就高兴——清静多了。
　　“过来，那里暗，让我好好看看是苗子不。”
　　师傅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冷冷的让他想起前一阵子下到脖子根的雪，他也怕呀。
　　“过来。”师傅又重复了一遍，耐心好着的样子。
　　他心里怕，腿抖着，却也慢慢的向师傅那里挪动。师傅就那么看着他，看着看着。
　　路有多长啊，更何况是走向师父的。那是以后的依靠，异姓的亲人。他也会疼你，打你，给你一片他的心，热热的，能滚烫冰雪的。
　　“瞧你这股子倔劲，师傅能把你怎么的？”
　　他看到师傅自他进来后的第一个笑容，原来他并不是喜欢冷脸。
　　“进了这梨园就是师父的人，是戏班的人，一生都在漂泊流离。你愿意吗？”师傅轻轻问了句这样的话，有些深奥，但感觉不差，至少有个师傅疼了。别的似乎没那么重要。
　　他郑重地点了头。
　　师傅没说什么，拉着他的手走向那边。师傅的步子大全然是扯着他走。但师傅手是热的，捂了他的手，他一下就开心的笑了。
　　“流衣，霜熙，带带他，个把月后我再来看看。芽儿太嫩，先养着看看吧。”
　　师傅走的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的，他看着看着就想追过去。
　　“别呀，师傅是信任我们的，自然往后就是我们师弟了，哪有师兄不疼师弟的啊。“他被一股力拉了回来，看着那个长相秀美的师兄。”忘了说，我是霜熙，他是流衣。”
　　“这吊嗓是最基本的课，能不能成角儿可全靠它了。日头再大也要到外头去练，说的是能快些变好呢。”霜熙的话时刻都俏皮着，但句句在理。流衣看了看霜熙，想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
　　梨园没有别的师傅，只有师傅一个人，日头多了，就严厉了。
　　“看着你们都挺闲的，怎么，不想唱了？”师傅神出鬼没的，总是在他们想偷懒的时候出现，用他的刀子嘴戳一戳你的懒心。师傅的目光从不放在任何人身上，今天却看着他不动，思考什么似的。师兄弟们难免课下就私语起来。
　　他被带到师傅的寝内，闻着满室馨香心头开始紧张起来。
　　进去了半晌师傅都没说一句话。直直地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他紧张的捏着手心的肉，生疼。
　　在他以为师傅都不会开口的时候师傅说话了：“你说，我种的兰花好看么？”他全然没想到师傅居然问了他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但他，作为一个徒弟自然是要听师傅的话的，他咽了口口水，看向门边的那盆兰花：“好看。”没有一丝什么感觉的他这么回答道。
　　“哈”，如此谨慎的回答却换来师傅的一声笑，“你都不知道我问的是哪盆。”
　　这下子他才环顾四周，默数着那无关紧要的兰花。
　　师傅这才转过身儿来，抬手拂过他的发顶：”戏子是无情的，师傅觉着你做不到。“多温柔的语调啊。
　　“怎的师兄能做到我就不能！”他几乎是立即的反驳了过去，顿了顿又觉得这样大声讲话是对师傅的极其不敬，赶紧低下头。他心里还是怕师父的。
　　师父并没有生气，却那么样的笑了： “你看，你这样是不能做戏子的。血气方刚的，有感情的，那是人。”
　　他真真的疑惑了：”戏子可不就是人吗？“
　　师傅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脸是瞬间冷了。他不明白，师傅生的是哪门子的气。徒弟，特别是这梨园的徒弟，对师父是不能多问的。这样说，并不是很准确。实质上，他的话是戳到师父的痛处了。这就要追溯到多年前的一场事件，牵连到太多的人。
　　他颓然地从师傅的房里走出来，太阳晒的他睁不开眼。但他还是看到了，有个男人从梨园后门那么大摇大摆地进来了。管事的对他低头哈腰，笑的满脸皱纹多了一堆不止，让他本来就难看的脸更为丑陋。他不想和那个男人有所牵连，急急忙忙背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