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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心不动则不痛(三) ...

  •   除了他和眼前的小姑娘,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院子里连头发丝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刚才种种如同梦幻,萧卿抿抿嘴角,跟着长鱼璃进了屋里。

      被吹熄的蜡烛重新点燃,长鱼璃把身上的红色喜服脱下来,露出里面浅紫色的锦缎罗衣,衣襟上用银丝绣了只小鲤鱼。小鱼在胸前说明是宗家的直系弟子,萧卿看着长鱼璃想到了八百年前的阿欣也曾经穿过类似款式的衣服,那时候她可宝贝这象征身份的刺绣了,吃饭的时候总要用布挡着唯恐弄脏了家徽。

      想到过去的事情总能让他放松片刻,萧卿等着长鱼璃弄干净脸上花掉的新娘妆,轻笑道:“我有一旧友也是长鱼家的弟子,想问问姑娘可曾听过她的事情。”

      “大哥哥也认识我们长鱼家的人?”长鱼璃睁大小鹿一样的圆眼睛,语气里既有兴奋,又满含着一股自豪劲儿:“能与大哥哥做朋友,那肯定是极好的人。比起欺人霸道的气修方家和一天到晚神神秘秘的魔修耿氏,修仙三大家族里就数我们长鱼家的人最好了!”

      “嗯?”萧卿听着长鱼欣的话,一不下心被带跑了方向:“怎么是三大家族了?气修的柳家、韦家,武修的桃源楚家都不在了?”

      修仙的人大都看不出年龄,长鱼璃也不能确定眼前的大哥哥到底多少岁,说不好是刚刚闭关百年才下山,不清楚外面的变化也正常,于是摇摇头道:“都是存在的,只是已经远不如当年了。气修的韦家现在是方家的附属,大家都不把他们一家独立列出来了,而柳家人本来就是讲究与人为善、与世无争,所以方家气盛的这些年免不了受排挤,到后来索性隐居,一连十几年都没听过他们一门的消息。与那两家相比,桃源楚氏算不错的,虽然数百年里隔三差五就听他们在闹分家,宗门几个兄弟内斗得厉害,但好歹没有完全衰落,在江南的势力依旧不容小视。”

      当年风光无限的八大家族,八百年间散得散,败得败,如今留下三家分立。萧卿轻叹口气,把话题拉扯回来:“不说他们了。长鱼姑娘,你可知道一个叫长鱼欣的弟子。”

      “长鱼欣?”长鱼璃惊叫一声,瞪着萧卿看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你说哪个长鱼xin?三个金的鑫,草心的芯,日斤的昕,还是其他什么xin。这名字寻常,再加上以往与前辈重名的,我家……我家有好多好多个长鱼xin。”

      阿欣这名字的确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更何一个刚出师门的十来岁小姑娘又怎么会知道八百年前的弟子。萧卿心里有些失落,却不愿让她为难,想了想说:“估计你也不认识吧,毕竟是很早之前的人了。我看这易府也不是久留之地,不如长鱼姑娘同我先回客栈休息,等天亮了再回来看看究竟。”

      走在路上,长鱼璃与萧卿说起来她是怎么进的花轿。这第十三位妻子本是被舅舅卖掉的十四岁小女孩儿,当时面黄肌瘦的姑娘哭得是撕心裂肺,紧抱着城外的桥栏杆,手指甲断了两片也不肯撒手。正巧路过了与师姐闹脾气的长鱼璃,把易侃之的事情从头到尾听了一遍,她非但不觉得紧张反而阵阵欣喜,觉得这是个向师姐证明自己的好机会,二话不说便代替那姑娘坐上了花轿。

      长鱼璃越说声音越小,鼓着腮帮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话:“没那么大的本事却逞强,这回肯定要被师姐骂惨!我才刚刚下山,说不好会被直接送回家的!大哥哥……万一我师姐找来了,你能不能……能不能把今晚的事儿保密。”

      光记得要挨骂挨罚,却忘了刚才差点没命。以身引天雷的豪气退下是满身稚气,萧卿觉得这丫头既好气又好笑,带着她一路走回客栈。在门外施了个小法术将两人身上弄干后,萧卿看了眼低着头蔫巴巴的长鱼璃说:“好吧,这次我替你保密,但是你也要记得以后别这么莽撞了。”

      “阿璃,谢过大哥哥”,长鱼璃一下子又来了劲头,嘴角高高扬起,双眼清澈,一张小圆脸笑起来喜气洋洋的格外讨人喜欢。

      萧卿推开大门,客房的蜡烛忽然全部被点燃,孟扬疾拉了把椅子正对门坐着,手里捧着茶碗,看了眼萧卿,把目光移到了长鱼璃的身上。

      紫衣银鱼?好啊,长鱼家的女人,真是冤家路窄!孟扬疾浅浅地勾着嘴角,声音不大却足够让人听清:“萧卿,萧大侠今夜可是有什么战果佳绩?除了妖,还是斩了魔?再不济也是毁了那妖物大半修为,从此百年间再难祸害他人……不过我看二位这样子……总不至于是让那邪祟跑了吧?”

      “你不在易府,不知道那东西多阴毒!”长鱼璃刚反驳一句便被萧卿护在身后,不满地低声哼了句“风凉话谁不会说”。

      虽然错并不全在他,但的确是打草惊蛇在先。萧卿想着自己和长鱼璃怕是破坏了孟扬疾的某个计划,便也容着他发发脾气:“易侃之被人带走了,他还有个同伙。”

      孟扬疾嘴角的弧度消失,声音也跟着冷下去几分:“什么人?”

      “蓝衣白靴,手拿一把竹伞,长得……”,萧卿回想一遍那人,却发现自己居然记不清他的样子,模模糊糊大概是个不错的相貌。

      长鱼璃伸手在头顶比划了比划,疑惑道:“大概这么高?感觉好像要高点?咦,我怎么不记得他是矮一点还是更高一点了?不应该啊,我……我记性一贯不错的。”

      “雾面!”萧卿与孟扬疾同时出声,相互看了一眼。雾面这法术说来其实简单,与尘界的面具相同,但凡有些修为的都能使用。但就像越是基本功越难练一样,真要把这雾面的小把戏玩得够精够好,却非要法力高深而心思细腻,两者缺一都难以达到今日所见的程度。

      长鱼璃没有反应过来,问道:“我知道雾面术,但那不是蒙在脸上的一层气雾挡住面孔吗?可是,那人,我分明记得我看见他的脸了啊!”

      “幻术!他在普通雾面术上加了一层极其精巧的幻术”,萧卿向长鱼璃解释:“这人的修为远在易侃之之上。”

      孟扬疾手里的茶碗被他捏得粉碎,冷笑道:“我知道那人是谁了。”

      听见院子的开门声,桑子槐从屋里走出来,冷脸看着要进来的的两个人,伸手挡住正屋门口:“你能进,他不能。”

      “我如何就不能了?”易侃之笑得娇媚,半倚着蔡云南的胳膊像是被抽了骨头。

      桑子槐并不搭理易侃之,看着蔡云南道:“屋子小,容不下那么多人。”

      “长青睡了?”蔡云南沉声问。

      都说乡音难改,可八百年也没改过来那口音也是够顽固的,易侃之听到他说话不禁用衣袖掩住嘴浅笑。蔡云南在低贱的家奴中长大,到九岁被带到孟家少爷面前时,从没人认真教过他修仙的通用语怎么发音,那一口乡音浓重的通用语,哪怕在八百年后还是能听出来浅淡的影子。

      桑子槐冷着脸点点头,立在门前丝毫没有让开点的意思。

      楚魏关了院门走到桑子槐面前,伸手刚碰到他的肩膀就被人向后退出躲开,讪讪地收回手,柔声笑道:“子槐,你别这样。”

      桑子槐侧头看了眼长青的房间,说:“崇景君,做人不能这么贪心,这也想要,那也想要,天下哪有那么多的美事?长青老实脾气好,可也不是没有性子的面人可以任人捏圆捏扁。你有什么安排是你的安排,但这里,他不该来。”

      易侃之被蔡云南推开马上又靠过来,上下看着桑子槐,脸上极尽讽刺:“笑话了,一个尸鬼把自己当主人?这里你也就是个奴役!”

      易侃之话音刚落,一只手就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蔡云南两指捏住楚魏的右手压下去,侧身脸色微变呵斥易侃之道:“你闭嘴!”

      四人在门前僵持许久,到天边亮起白线,楚魏苦笑一下对桑子槐说:“又不是人人都跟我一样蠢笨,非要弄得珠粉玉碎才知道珍惜。子槐,过去的林林总总都是我错了。”

      再过上半个时辰长青就要醒了,桑子槐垂下手态度终于缓和,转身要离开时听到蔡云南说:“桑子槐,你不要老是一味地责怪他。”

      “责怪?”桑子槐挑高声音,落在了楚魏身上的目光满含了嫌少流露的怨恨:“是谁把我弄成这幅鬼样子的?从前我想留在他身边,他不要,等我厌了烦了,他又强把我留下来?他要我就要留,他不要我就要滚,楚魏他问过我一句愿不愿意了吗?我为何不可以怨恨他!为何不能责怪他!”

      说罢桑子槐离开了前厅,楚魏垂着手,身上哪还有一点儿当年惊云君的风流潇洒,笑得苦涩落魄:“八百年了,他不肯与我说话,不肯与我碰触,他恨我,怨我,总有一天会舍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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