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与鬼同梦》浊河刑铭

11、春晖如血(四)

　　眼看场面越来越失控，甚至有人开始推搡罗友之与罗家那白发苍苍的老母亲，萧卿抓住暮阳刀鞘横在身前，一阵劲风将人们推开三步远，同时爆呵一声，“够了！”

　　嘈杂的人群安静下来，有些畏惧地看着萧卿孟扬疾两人，萧卿紧皱着眉，声音清亮沉着，“凡事讲求证据，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们也说了，当时天还未亮，你怎么敢确定出镇的就是罗琴？以讹传讹人云亦云，不去想想实际的办法找孩子在这围着又有什么用？”

　　孟扬疾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萧卿，想来当年他行侠仗义在外历练的时候也是这般英姿勃发吧，孟扬疾愉悦地眯了眯眼，转头看着呆若木鸡的罗友之，“你姐姐真在里屋休息？”

　　罗友之甫一见到孟扬疾那双阴沉的眼睛就像是收到了莫大的惊吓一般往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地说，“是……是的。”

　　闻言孟扬疾径直往屋里走去，罗友之母子俩都不敢上来阻拦，萧卿连忙跟了上去，想说一句“这样不妥。”却被孟扬疾无视得干干净净。

　　里屋坐着的女人依然是昨天蓬头垢面的模样，安静地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罗友有些愠怒地对所有人说，“看到了吧，我姐姐……..”

　　话还未说完，只见孟扬疾轻轻抬手一挥，“罗琴”嘭的一声爆裂开来，细细的沙溅了罗友之一脸一嘴，“呵，这些伎俩也就骗骗萧卿那呆子。”

　　小镇百姓一辈子老实巴交，那里见过这么凶险刺激的大变活人，一个个呆若木鸡不知说些什么好，孟扬疾抬手掐住罗友之的脖子，“你‘姐姐’在哪？”

　　罗友之脸色酱紫，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萧卿见状连忙上去制止，“孟兄你怎么这样一言不合就动手喊打喊杀！”罗友之与老娘对视一眼，见孟扬疾看着萧卿便“嘭”地一下变作一只大耗子攀附在孟扬疾手上，顾头不顾尾地找个地缝就往里钻。孟扬疾厌恶地一甩手，劲风掠过将跑得慢的那只直接削成两截。

　　一切皆发生在电光火石之中，萧卿看的明白，周遭的百姓愣了半晌才开始四散奔逃，一边跑一边惊呼着“罗家人都是妖怪变的”诸如此类。

　　孟扬疾一甩手朝屋外追去，萧卿一把扯住他的袖子，质问道，“你早就知道罗琴就是鬼姆？为何瞒着我？”

　　孟扬疾皱起眉头看着萧卿并不言语。

　　“你直奔罗家二话不说逼问罗友之姐姐的去向，你一不曾到过罗家，二不曾知道罗琴是姐罗友之是弟，难不成你要告诉我昨晚上跑去翻过户籍？”萧卿对孟扬疾的欺骗抱着惶恐和不安，他现在虽不知孟扬疾修为几何，但单看他与蔡云南交手那次便知此人修为深不可测，再加上脾气暴躁，更是让人难以心安，如若现在在多上一撇满嘴谎话的罪状，萧卿是万万不敢再和他同道了，万一沦落到被出卖的地步估计自己都还不知道傻呵呵帮人数钱。

　　消沉许久的黑气缓缓浮上眉梢，孟扬疾的瞳孔中几乎看不到光亮，漆黑一片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你说我瞒着你？那你可曾问过我？难道我知道什么都要全部告诉你？萧卿，你当自己是谁？”

　　是啊，别人主动跟你说是拿你当朋友，不愿意说那也是无可厚非。

　　萧卿讪讪放开被自己抓皱的孟扬疾的衣袖，不发一语抽出暮阳断刀，快步跑出去往市口村方向跑去。看着萧卿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孟扬疾“啧”了一声，左手猛地捏成拳，脚底竟缓缓泛起流沙，一点点将罗家的小院子连带三件瓦房侵吞到地底留下一个狰狞的沙坑仿佛孟扬疾的瞳眸般深不见底。

　　一路上萧卿也没见孟扬疾跟来，想必这下两人是彻底决裂没有缓和的余地了，萧卿又将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一遍，有些地方的确疑点丛丛。若说罗琴是鬼姆，那她为何要与妖族共事还让妖族冒着死亡的风险帮她打掩护？而且如果真像传言所道，鬼姆以孩童为食那她在这个小镇上待了这么多天为何偏偏今天才想起要抓小孩？

　　萧卿不笨，可他并不善于猜谜解惑，孟扬疾好像什么都知道，可那又怎么样呢？人家都不稀得跟你说。想到可能就此与孟扬疾相忘于江湖萧卿突然有些不舍，待他反应过来自己都忍不住好笑，他与孟扬疾才认识多久？一个星转？真是鬼迷心窍了。

　　“呔！此树是我开，此山是我栽，要从此地过……不对，是此山是我开…….哎呀随便啦，你，不准走。”
　　黑纱斗笠，鬼面双刀，拦在萧卿面前的正是昨天在客栈留下冥币又跟踪他们的黑衣武修。此时站在萧卿对面，萧卿皱了皱眉，看着那娇小的身材与刚刚雌雄莫辩的嗓音，还是礼貌地冲她一抱拳：“姑娘，还请不要耽误我的正事。”

　　“姑娘你妹啊！”黑衣人愤怒地大吼一句，接着又嘀咕道：“你真当自己长得多漂亮啊，要不是……谁稀得拦着你。”

　　萧卿心里正有一股无名火，见状也不多和对方废话，抓起暮阳断刀道了一声“得罪”便冲上前去。

　　黑衣人听见声音一愣，连忙从腰间抽出鬼面长刀横在身前，准备架住对方的攻击。虽说萧卿看着来势汹汹，但考虑到对方是个女孩子，力道与招式都极有风度地拿捏着分寸，看着大开大合异常凶猛，却处处留有喘息的空隙，大有着只是逼退黑衣人却不想伤及他的性命。只可惜这人情是单方面的，黑衣人显然是没有接受萧卿的好意。还击的力道丝毫不弱，刀刀都在命门逼得萧卿使出十分力才能招架。

　　孟扬疾到时正看到萧卿气力不支连连退败，黑衣人手中长刀每每落下都与暮阳断刃碰出火花。萧卿死死握住暮阳刀柄的虎口已然被震裂，有丝丝鲜血顺着手腕滑进宽袍的衣袖当中，孟扬疾脸上怒气渐起，手中沙骨换做一支利箭“咻——”地直冲黑衣人面门而去，黑衣人听到利刃破空响忙不迭就地一滚好险没被利箭射穿头颅。

　　黑纱斗笠翻到在地，黑衣人抬头怒视孟扬疾，虽一早有准备，但萧卿还是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惊吓。

　　站在面前怒目而视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姣好的脸庞还带着点稚嫩的味道，一双杏核般的圆眼睛闪烁着伶俐的光芒，琼鼻挺翘，肉嘟嘟的嘴唇透着樱桃一般的色泽。高高扎起马尾将整个脸庞都露了出来，显得十分精神可爱。

　　“你！老鬼头子，你不要太过分。”

　　一身黑衣的小少年双手平举同他身高差不了多少的双刀，将刀尖直直指向孟扬疾，萧卿转头看孟扬疾一张脸臭的跟见了在自家菜园里作妖的害虫似的，宽袍一挥手中沙骨飞出在空中凝成一把大刀照着黑衣人脑袋上就是一刀，少年不敢硬抗，右手结印在空中画出一张屏障金符勉强化解了沙骨的一击。

　　“姓孟的，你不要欺人太甚！”

　　“孟兄，手下留情！”
　　萧卿也及时喊住还要动手的孟扬疾：“我能看出来这位公子并无恶意。”乘着这个空挡黑衣人转身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喝骂：“王八蛋孟畅，爷爷不陪你玩了！”

　　若是此时萧卿撩开孟扬疾的头发肯定能看到他额头上暴起的青筋，沙骨在修长的手指之间旋转成一颗拳头大的圆球，眨眼间飞出将飞速奔跑的黑衣人打到在路边的泥土之中半天都没见他再爬起来。

　　萧卿目瞪口呆。

　　一晃神之间孟扬疾手中便多了一件小物什，萧卿定睛一看只见是个灰褐色的小木头娃娃，青丝扎成马尾，身上穿着对襟的黑色劲装，外面套了一件黑纱的长外衫，脚上蹬着一双金边睚眦靴，看不出材质的黑色裙裤下摆秀满了金色的浪花纹样，圆圆的小脸上五官精致玲珑，简直就是比着刚刚那个小少年雕刻而成。

　　“这是……傀儡？”萧卿好奇地看着孟扬疾手里那做工精致的木头娃娃，“刚刚那个小少年去哪了？”

　　“哼，什么小少年，子车云铸就是一个老不死的。你可知孟婆汤？”孟扬疾嘲讽地看着手中的娃娃，见萧卿点头就继续说，“子车云铸就是负责那东西的。”

　　对此萧卿有些难以理解，但多亏他还想得起那不知在何处的鬼姆与小孩，也不再说多的拔腿继续往前走，孟扬疾一闪身挡在他面前，“不用找了，鬼姆已经现身。”说完伸手一指旁边的灌木丛，罗琴手中抱着一个熟睡的孩童走了出来。

　　没有鬼气森森，没有青面獠牙，罗琴打扮地简单朴素，但灰白的脸色与裙摆的湿润鲜血怎么看都不像个正常的活人，罗琴慈爱地看着怀中的孩子，轻轻哼唱着柔柔的曲调，萧卿又闻到那股闷闷的香味，不免想起之前那个古怪的梦与自己的母亲。

　　罗琴几乎是一步一挪地走到萧卿面前，小心翼翼地将孩子交到萧卿手。萧卿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换了几个姿势都感觉不对，见孩童皱起小脸像是要醒过来哭闹瞬间感觉有点慌，只得将他像抱暮阳刀那样抱在胸口。罗琴微微笑着调整萧卿的姿势，轻轻对他说，“我没有时间了，之前受制于他，他以磊子的魂魄逼我偷取童男童女用以磨浆，看着那些孩子懵懂的脸我就……我做错了太多事，拜托您将这孩子还给他的母亲，再替我说一声抱歉。”

　　“他是何人？”萧卿皱着眉问，以童男童女磨浆，这是多么残忍的手段，天下竟有如此丧尽天良之人？！

　　“他…….”
　　罗琴没有把话说完就在萧卿面前化作一团光雾消散不见，这并没让萧卿感到意外，甚至有种“果然会变成这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