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 56 章 ...
-
从藤原家离开后，我让式神驱使牛车停在戾桥边，晴明家门口开门的式神发觉我回来，自然打开了门，可我却没有一丝想回去的想法。站在戾桥上，看着下面的流水，我的心中回荡的是一种难言的情绪。雅子内亲王的话一直回荡在我耳边。我以为自己做的事情都是对的，但是其实对她们来说，我的所作所为，可能也是在伤害她们，甚至是算计她们。内亲王那样温婉聪慧的女子，一直都明白也察觉到了我的所作所为，而我却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做的事情都是对的。那我，于她来说，又和我印象中的成言与藤原家又有何分别。
想到这里。忍不住站在戾桥上哀哀哭泣。我以为可以凭借自己的双手去改变自己的命运甚至妄想去改变这个世道，但是其实我只是自私地为自己考虑而已，我并没有那种能力，也不会有那种能力。因为能改变这个世道的权利，是我此生不愿踏入的桎梏与牢笼。我为了自己的自由主动离开了宫廷，但是现在却以为自己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左右这个世道，我真的是太傻了，在若木之森的六年中，忘记了平安京其实也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只不过这里不是森林，这里是锦绣堆砌的繁华，背后的阴影里蛰伏的是伪装的凶兽，在你放下戒心的时候一击毙命。那我呢，难道最终活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的样子？如今因为疫情的原因，街上很少有人行走，我也可以肆无忌惮地让眼中的泪水倾泻而下，化成珍珠滚落在流水中。
“海记，你站在那边干什么？”
是晴明，晴明从阴阳寮中回来了。我眼中含着泪，转身看着他：
“我觉得我做错了事，变成了我曾经最不喜欢的人的样子。”
“每个人都有做错事的时候，只不过一味地用过去的错事折磨现在的自己，到底是不值得。”
“我以为我做的事都是对的，但是还是伤害到了其他人，对于那些被我伤害的人来说，我就是个恶人。”
我自己觉得委屈与不安，两种情绪混合在一起，更是哭得呜呜咽咽地。晴明看我哭得厉害，只能一手握着我的手腕，一手拍着我的后背给我顺气顺便往土御门的宅邸内引去。他一脚跨进家门，就叫风荷准备些温水给我洁面。
“海记这是怎么了，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哭成这个样子？”沙罗听到晴明的声音急忙迎了出来，看到哭泣不止的我和正在安慰我的晴明也一脸疑惑。她从晴明手上接过我的手，带着我往廊下去坐。我哭到天色见晚才觉得身心俱疲，靠在沙罗怀里抽着鼻子。而晴明家的廊下滚了一地的珍珠，也没人去收拾。
“海记先前哭得厉害，现在都开始打嗝了。”沙罗看我终于止住了泪，笑着拿过一杯茶递到我嘴边。
“谢谢沙罗。”
我啜饮着茶水，晴明坐在廊下，恰如以前一般，翻烤着小香鱼，似乎我从来没有经历过那些磨难，晴明还没有娶亲，我们只是等着保远一同出门而已。
“所以是因为什么哭呢？”
我垂了眼睑，看着草地上生长的，在微风中缓缓摇曳的小花朵，觉得自己和它一样，虽然扎根在地下可以保证自己不会被吹走，但是不得不跟随风的流动而左右摇晃。
“因为觉得自己做了一些错事，实在无法弥补，而且还伤害了其他的人。”
“那你觉得你为什么要做那些事情呢，又是究竟为了谁，是否是你最好的选择，你又可曾后悔过？”
沙罗的话轻轻柔柔的，就那样落在我耳中。我做的所有的事，的确是为了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去考量，但是……对雅子内亲王来说，我心中始终都存有愧意。
“可是，我究竟是伤害了其他的人啊。”
沙罗抚摸着我的头发，就像是祥子夫人曾经在贺茂家照顾她那样，安慰我。
“既然是做了当时最好的选择，也为了最大的利益考量，纵使会伤害到其他人，但是也没必要后悔或者愧疚。海记，如果给你重新来过的机会，你还会这么做吗？”
是啊，如果给我重新来过的机会，我还会做那些我已经做过的决定。哪怕是在对待晴明的这件事上，我想，我依旧不会有与沙罗争抢的勇气。想到这里，我的心中忽然有一个问题想问晴明：
“晴明，你有过什么后悔的事情吗？”
晴明喝酒的动作没有停，净衣的雪白长袖落在他的腿上，乌帽子下的容颜依旧妩媚，他手中的杯子靠在唇上，就那样看着我们，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有些决定，可能今天想起来也会有些后悔，但是再想想当时的情势，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选择。”他略为低了眉眼，笑了笑，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海记，我一直以为你把这些事情想的很明白，但是今天才知道，原来你也有想不通绕进死路的时候。”
“那沙罗呢？”
沙罗看着晴明的时候，眼中满满的眷恋是藏不住的。她的声音似乎很缥缈，离我远远的。
“有些事情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做的确实不对，也一定伤害到了其他人，但是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因为我知道，那是我想做的事情，也是我想得到的结果。”沙罗低头看向我，眼中浮现出无奈与忧伤。我突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觉得，自己好像察觉到了隐藏在过往尘埃中的一些隐秘的情感。
在藤原家的帮助下，新贺洛川在之前栖身的破庙以及周围的区域搭建了医庐，自然，下达聚集病患集中诊治照顾的命令是藤原家，一时间平安京中的百姓到也对这些殿上人不仅仅只是羡慕，也有了感激的想法。而贺茂玖棠则会在略为空闲的时候，去照顾晴明在外宅的两名妾侍。她们和年轻的辉子姐姐一样柔顺，对沙罗没有任何怨言，还会觉得是自己染病给夫人添了麻烦。但是我其实心中也知道，只要是在晴明土御门宅邸内居住，因为结界的保护，自然患病的可能也会大大减少。至于沙罗到底存的是什么样的想法，我不想揣测，也不会与晴明言说。
典药寮调查并报告了疱疮的治疗状况。
一、发烧发作后的饮食禁忌。务必注意饮水问题。若饮水，则会损伤心脏，掌心发烧，无法入睡。染病后，过多进食或过量饮水，均会致死。
无论生熟，多脂鱼类或富油鱼类均不可食用。勿食用鲤鱼、金枪鱼、虾类、蚌类、鲭鱼、竹夹鱼、香鱼或黑鲈鱼。食用上述食物，会引起腹泻，无法救治。
若患者食用五种辣菜，会引起视力模糊。若食用新鲜果蔬，也会引起视力模糊。炉上加热后，方可食用。若非要食用生鱼片，那么切勿同时饮用大米酒。由此引起的腹泻，很难治疗。食用多脂鱼类或富油鱼类所引起的病痛，很难控制。生鱼片与大蒜同食，会造成严重伤害。疾病发作后，茭白与生鱼片同食，会导致腹泻。
若患者饮大米酒并导致此病复发，则会立毙。食用未煎草药并导致此病复发，亦会立毙。康复后，上述饮食禁忌便可消除。过多进食且饮大米酒会导致醉酒，须饮水。若出汗，勿洗澡。
二、发热和痘疹治疗方法。
若初染此病，患者得知染病且有治疗意愿，取大黄五两，水煮，食用少许。或取马兜铃根二两、水三升，煮至水剩一升为止，敷于全身肿胀处。或取黄连根三两、水二升，煮沸，得黄连水一升，饮下。或取红豆粉，加蛋清，搅成糊状，敷于痘疹患处。或取妇人经血，加水，泡浴。或取妇女月经带，包缠患婴。
三、豌痘疮疤治疗方法。
取赭石粉，敷于凹处。或取隼羽，碾成粉末，拌猪油，搅成糊状，敷于患处。或取铅粉，敷于患处。或取蚕茧，碾成粉末，敷于患处。或取蜂蜜，敷于患处。
每天都在照顾病患的我也疲于奔命，有好几次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下，直接倒在地上就睡着了。这日正在煎药的时候，确是彩绘来告诉我，保胤哥哥的独女怀子也染了病，菅原家虽然尽力医治，但是无奈这病过人的速度太快，菅原家也乱成了一锅粥。
“把怀子带过来和两位小姐一同居住吧，这样也不至于感染了整个菅原家。”
送怀子来的是保宪的式神，因着医庐的病人实在过多，今上也派遣了典药寮的医官学徒帮忙诊治照顾所有的病人。我也可以抽出更多的时间照顾家中的三个病人。
瘟疫带走的不仅是贫苦人家的性命，那些贵族也同样不能幸免。仅疱疮流行的一个月里，醍醐天皇第十一女，三十八岁的普子内亲王，光孝皇女，醍醐女御源和子都相继去世。就连小小的怀子，也没能幸免。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第 5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