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不知雪》深隅

3、Don't ask why

　　这天夏婵刚到了班上后，前座的姚茵就转过头来和她说：“刚才团委的人来过，说是要各个班的团支书组织同学入团的事情。”
　　“嗯，知道了，谢啦！”夏婵应道。
　　哪知姚茵似是还有话没说，一副支支吾吾的样子，夏婵只好问道：“还有什么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知道的，我这人总是喜欢搜罗第一手的消息，咱们班呀刚刚新来一个人，你登记入团同学的名字的时候顺便帮我问问他呗！”
　　“新来一个人？在哪儿？”夏婵也心生好奇。
　　“喏，就是他。”顺着姚茵所指的方向看去……白灰色拼色羽绒服，一头齐整的短发在脱下了围巾后露出后脑勺发尾处被微微压塌的痕迹，与记忆里那天在雾气中越走越远的少年的背影逐渐重叠……是他？
　　“那要是人家不入团怎么办呢？”夏婵又抛出这个问题。
　　“这年头还有不入团的人？怎么可能呢，反正他是入也得入，不入也得入，不然他就是不拥护中国青年组织，不拥护共产党，不拥护社会主义。”姚茵振振有词。
　　“噗嗤，”夏婵被她那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逗笑了，“真有你的，社会主义都搬出来了，有你这么强迫人家入团的吗。”
　　“哎呀，你到底帮不帮嘛，给个准话！”
　　“好好好，我去试试。”夏婵从书包里掏出纸和笔朝男生所在的位置走去。
　　“嗯嗯，夏婵加油，不同意你就用我刚才那番话唬他！”身后的姚茵还在一个劲儿地加油鼓气，搞得夏婵哭笑不得。
　　走到男生座位的时候，发现他正在抄着班上的课程表，一直低着头的样子很是专注，直到面前的桌子上突然出现一张白纸，他才缓缓抬起头来。
　　面前的女孩手中握着笔，正对着他微微笑，然后轻声问道：“同学，要入团吗？如果想入的话，可以在这张纸上写下你的名字吗？”万一人家不记得我怎么办，还是用比较官方的打招呼方式吧。夏婵心想。
　　“嗯。”男生拿过白纸，然后“唰唰”两下在纸上写好了自己的名字递还给她，
　　复又说了一句：“你的弹珠型怀表，那之后没再出什么问题了吧？”男生倒是很自然的提起了这件事。
　　弹珠型怀表……这是什么奇怪的称谓，夏婵不禁满头黑线，她选择自动忽视这个，不在一些小细节上过多纠结。然后答道：“嗯。没什么问题，还和原来一样好用。”
　　周围的同学之前就一直在默默关注他俩的对话，一听两个人的语气都这么熟，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道：“哎？你们两个认识啊？”
　　“这个……你先告诉我，咱们班团支书叫什么？”男生勾住同桌的肩膀轻声问道。
　　“夏婵啊。就是现在站你面前的这个妹子。”同桌不知道他搞得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要干嘛，也条件反射地配合着他降低了音量。
　　“夏，婵。”他看向夏婵，一字一字地吐出她的名字，又接道：“嗯，现在算是认识了吧。”
　　望向他说这话时微微上扬的嘴角，夏婵又有了片刻的失神，所幸上课铃及时的响起。她转过身，留下一句：“上课了，我先回去了。”然后拿起白纸和笔回了座位，在回去的路上，她轻瞥了一眼纸上那个名字——
　　喻，冬，铭。
　　回到座位，趁着老师还没来，姚茵急忙问道：“怎么样，问到了吗？”
　　“嗯。”夏婵把白纸给她看，姚茵对她竖了竖大拇指，拿到纸后，就转过头去散播消息了——
　　“那男生叫喻冬铭，喏，就是这么写的。”
　　前排几个女生也纷纷拿过白纸看，围绕着这个名字又展开了一番讨论。
　　“喻冬铭，这名字好熟啊，我想想……噢！他不就是那个以青少年科技大赛第一名的成绩被破格录取到Ｔ中的人吗？怎么放着重点中学不上，到我们学校来了？”
　　“你确定是同一个人吗？也许是同名同姓呢。”
　　“那不然他怎么会开学都快三个月了才来。”
　　“有道理，一定是在Ｔ中待不下去了，你们想啊，能进Ｔ中的学生都是各个地方的精英，那学习成绩都是拔尖的！跟这些人待在一起压力太大了！我要是他我肯定也转校。”
　　“那你这意思是他成绩应该不怎么样咯？”
　　“这个不好说……”
　　“嘘……老师来了。”听到脚步声的姚茵赶忙出声提醒，于是那些讨论也就此平息。
　　与此同时，夏婵也默默收回了偷听的耳朵，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女生之间喜欢聚集在一起讨论某个人的现象常有发生，换成平时，她肯定不会去偷听，她总觉得这是一种不太礼貌的行为，可是，今天，却有点在意。
　　从Ｔ中过来的，转校生吗……
　　这堂课是英语课，是夏婵最喜欢的科目，英语老师姓姚，是一个大概３０岁左右的女性，穿着打扮都非常的时髦，虽然为人并不太可亲，但是教学方式很独到，所以学生们都很服她的管教。
　　每周一的英语课结尾都会有一个英语小演讲，是按照学号轮流来的，这周正好轮到夏婵。
　　当夏婵被喊起来的时候，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因为她完全忘记了有英语小演讲这回事！茫然，紧张，手足无措，她用牙齿死死地咬住下嘴唇，不断地在心里问自己，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从前面丢过来一个笔记本，上面有一首用花体字写得很好看的英文小诗，夏婵感激地看了许婧一眼，许婧指指本子，示意她赶快读。
　　此时已经有不少同学向她投来疑惑的目光了，而英语老师因为刚刚正在黑板上布置今天的作业，背对着自己，所以没有发现自己的异样。夏婵立刻捧起笔记本，大致快速地扫了一眼，确认没有不认识的生词后，才放心大胆地读了起来——
　　　Don't ask why we have met
　　别问为何相遇
　　I have been here and waiting for you
　　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It's not at first sight when falling in love
　　并不是一见钟情
　　But this love will stay eternal
　　爱却永恒不渝

　　Don't ask why we have fell in love
　　别问为何相爱
　　I'm coming here to protect you
　　我来就是为守护你
　　It is not so easy to make you the promise here
　　并不是轻许诺言
　　But I'll fulfill with my whole life
　　我将用一生守信

　　In the dark night when the moon rise
　　当月亮在暗夜升起
　　I realized somehow I would meet you
　　冥冥中感到将和你相遇
　　People say you are walking down the street
　　人们说你从街头走过
　　Why can't I ever find any signal
　　我却找不到你的印迹

　　Now I see through into your eyes
　　终于直视你的眼睛
　　They're so bright and so pure as the moonlight
　　月光般明亮纯净
　　Can you stay with me in the rest of the life
　　你可愿与我共度余生
　　And I'll hold you and be your sky
　　我愿成为你的天空

　　Don't just keep your silence
　　别总是沉默不语
　　I have a smile to share with you
　　我有一份微笑分给你
　　No more wondering in the lonely street
　　别再徘徊在寂寥的街道
　　You deserve to have a fairy tale
　　童话世界向你敞开怀抱

　　Don't ever ask me to say goodbye
　　别要我说分离
　　I wanna pray to always have you
　　我祈祷永远拥有你
　　Believe or not you are beautiful all the time
　　不管是否相信，你总是很美丽
　　I'll kiss you now and tomorrow
　　我现在和未来都会亲吻你

　　In the morning when the sun rise
　　当清晨太阳升起
　　Someone's there and that should be you
　　一定是你还在这里

　　People say you're always on the way
　　人们说你总是踽踽独行
　　Just let me take you and have a travel
　　这次让我带你远行

　　Now I see through into your mind
　　终于直视你的心灵
　　It's so nice and pretty as sunshine
　　如阳光美好绮丽

　　Can you hold my hand to see that all is fine
　　你可愿握我的手看世事安好
　　Eternal love will never die
　　永恒的爱情不会逝去
　　——《Ｅｔｅｒｎａｌ》
　　“其实今天我没有好好准备，所以只能用这首小诗蒙混过关，请老师和同学们不要介意。”读完后，夏婵决定还是说出原委。
　　“既然夏婵同学这么说了，那老师就考考你，一遍读下来，你觉得这首诗它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呢？”姚老师提问。
　　“我觉得……”夏婵沉思着，脑海中突然莫名闪过一抹微笑，一抹温暖而明亮的微笑，在那一瞬间，胸腔一震，思绪却拨云见日，豁然开朗，仿佛只是倚靠本能一般将接下来的话娓娓道出：“我觉得作者是想告诉我们，有些我们认为突如其来的，恰恰是我们等待已久的，就像生命中总会出现那么一个人，只需一眼，便是永恒。相遇之所以美丽，更多的是因为冥冥中早有注定，而未来之所以美丽，更多的是因为有他的参与。”
　　一席话后，全场静默。夏婵自己也呆住了，她说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了，不知道是谁先发出的掌声，接着大家才纷纷回过神来鼓掌。
　　姚老师也笑着鼓着掌说：“嗯，总结得很深刻，坐下吧。”
　　夏婵有点不好意思地坐下来了，我到底吐出了什么惊人的语论，为什么我就跟间歇性失忆一样，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下课铃声响起，姚老师拿起书就走了，裙摆翩翩。
　　“夏婵，刚那段话真是你临时想出来的啊？”姚茵转头迫不及待地问她。
　　还不等她回答，许婧就接话道：“这首诗夏婵之前根本没看过，当然是临场发挥的了。”
　　姚茵一听，对夏婵的目光又多了几分崇拜。
　　夏婵被姚茵那么热切的目光盯着，也有些不自在，她只得避开姚茵的目光，转而问许婧：“那个，你们谁能告诉我我刚刚到底说了什么吗？我是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许婧不愧是个上课爱做笔记的好学生，听到这话，又丢了一个本子过来说：“给，我都记下来了。”
　　夏婵翻开来看，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在那个瞬间，自己想到的，只是一个微笑而已，可现在看来，又或许，不只是一个微笑而已……
　　夏婵把两本笔记合上，还给许婧，指指头上方的墙上挂着的莎士比亚的画像说：“可能当时莎士比亚他老人家比较闲，在关键时刻助了我一臂之力吧。”
　　哪知姚茵又把笔记本摊开，清清嗓子，声情并茂地朗读道：“相遇之所以美丽，更多的是因为冥冥中早有注定，而未来之所以美丽，更多的是因为有他的参与。啧啧啧，真是不得了，我最喜欢这一句！”那夸张的神情和丰富的肢体动作搞得夏婵哭笑不得，只好卷起书敲她的头，笑骂道：“差不多得了啊，该吃药了。”
　　一旁的许婧不住地点头，附和道：“我也这么觉得。”
　　笑闹了一阵后，姚茵收起了嬉皮笑脸，换上了一副正经兮兮的表情，夏婵知道，这是姚茵每次要讲八卦的前奏，而且开头绝对是：“哎，你们知道吗……＠＃￥％＆……”
　　果然，下一秒——
　　“不说这个了。哎，你们知道吗，我刚才上课闲着没事，就盯着新来的同学看，我发现，英语课上他一直都在奋笔疾书地写着什么东西，反正就是不在听课，可是，后来有段时间他停笔了，你们知道是什么时候吗？”
　　“……”一片沉默。
　　“喂，你们怎么一点都不好奇，你们难道不想知道吗？”
　　“嗯。”许婧毫不留情地回答。
　　不过姚茵才不管她，她是个一定要把想说的话说完的人，不然她会憋死的。但她有一个习惯不好，明知许婧是不会买她的单的，却还总是喜欢卖关子。她偏头望向夏婵，笑得贼兮兮地说道：“嘿嘿……就是夏婵被喊起来做英语小演讲的时候啊，不仅如此，就连夏婵说完感想后，都是他带头鼓的掌呢。”
　　其实刚才许婧拒绝的时候夏婵并没有表态，因为，其实，她的内心还是有点好奇的，只是不肯说出来，可听到答案的时候，她还是震惊了一下。
　　她不由得想，光今天一堂课的时间，她就已经不下三次的出现心跳漏拍的情况了，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喻冬铭这个人的出现。
　　难道真的就像自己所说的，有些我们认为突如其来的，恰恰是我们等待已久的，就像生命中总会出现那么一个人，只需一眼，便是永恒。
　　想想又不禁摇头，觉得好笑，这句话即使是从她自己嘴里说出来的，但其实，她也根本没有搞懂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中出现的英文小诗源自许多葵与fairyfail的歌曲《eternal》,作者引用，特此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