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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宿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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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沈昇这次找沈岩,却也是另外有些交代。沈岩进了书房,知雨送上了茶,也退了下去。沈昇道:“如今你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龄。这三年,你对小邪的心思我和你母亲也都是明白的。但小邪的年龄,平常人家也差不多了,只是她终归是官宦家的女子,且再等上一年。”
沈岩点头。沈昇喝了口茶:“且先回去吧。”
沈岩走后,吴夫人却从屏风后走出:“爷,只怕岩儿日后莫要恨我们。若是清华道长算准了,小邪日后在宫中,岩儿又在御龙卫,只怕……”
沈昇叹气:“那也是天命了。”
陵阡邪待沈岩走后,强撑住起来斟茶,但手没拿稳,雕花青瓷杯从手中掉了下来。平日里跟着阡邪的小丫鬟金敏听见了,赶紧进屋:“碎碎平安。姑娘,你……”
陵阡邪站在屋子中央,只觉头痛欲裂。但她自己没有发现,她身上隐隐泛着光华,身后的光华隐约间勾出来一只蝴蝶的纹路。金敏有些看呆了,却又反应过来,走到阡邪身旁想要扶她。但还没靠近,就有一阵怪力推开了她。金敏见了,赶紧道:“姑娘,你先忍着,奴才这就去叫人来。”
与此同时,千里之隔的晋国都城华昌启霄宫内,一个女子身着深黑长裙,独自立在启霄宫的观星台上,面色凄凉。她虽不施粉黛但却掩不住的风采。不远处,整个都城华昌都沉浸在除夕的欢乐之中。那个女子,大晋巫宫肖紫墨淡然一笑,仿佛陷入了回忆,风起,她的长发随风飘逸,其中隐隐有几缕银丝。肖紫墨轻轻理了理裙裳,对天道:“罪人肖紫墨,擅改天命,扰乱星运,罪孽深重,天理难容。罪人知错,求天赐劫。”
本来万里无云的华昌的上空打起惊雷。肖紫墨跪倒在地上,一双秋水眸最后望了远处的宣圣宫,闭上了眼睛。肖紫墨的随侍巫女无机冲到观星台上时,只发现肖紫墨两眼充血,死得可怕。无机亲手将一道白绫缚在她的眼睛上。颤抖着看着肖紫墨身前一滩墨黑的楷书:继任巫宫:釜州沈府陵阡邪。
沈昇一行人赶到时,阡邪的屋子熄着灯。沈岩焦急道:“阡邪!”
陵阡邪头发凌乱,从屋内走出,沈岩正要询问,阡邪举起右手:手心赫然一道蝴蝶。顿时,所有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晋国所有子民皆知,启霄宫为卜算劫运,消灾纳吉之地,巫宫是启霄宫之主,身兼护佑王室正脉,掌理启霄,渡劫苍生的职责。巫宫是依照天命选择的。每一任巫宫离去前,都会留下下一任巫宫人选,而蝴蝶印,就是继任巫宫证明身份的信物。
无机身为启霄宫的最高巫女,以及高的效率来到了釜州沈府。行过七拜的大礼后,无机道:“大人,按照规矩,明日就是继任典礼。”
阡邪只一笑,明白了无机的意思:“好。我本是只一个人住在沈府,若是要走,就现在吧。”
无机点头。阡邪向沈昇和吴氏行了一礼:“三年来,多谢伯父伯母照料,阡邪,无以为报。”
这时,金敏跑了过来:“姑娘是要丢下奴才吗?若没有姑娘昔日替奴才的小妹治病,小妹……”
阡邪一怔,旋即道:“无机姑姑,可否通融?”
无机看了一眼金敏:“大人是启霄之主。”
阡邪点头,转身道:“如今就是要求伯父伯母了。”
吴氏浅笑:“她本是伺候你的。”
阡邪又拜了一拜:“谢过伯母了。”她最后望了沈岩一眼,用口型道:“珍重。”沈岩报之一笑。阡邪旋即上了马车。
车厢内,阡邪随意翻阅着无机呈上的书籍。无机道:“大人,金敏姑娘入启霄宫,需是巫女身份,这名字,还要大人改一改。”
阡邪望了一眼金敏,道:“就叫同澈吧。”
启霄宫门口,陵阡邪微微颔首,看着面前这座气势非凡的宫殿,缓缓步上台阶,走入正殿。她只是微微望了一眼正殿上方的那把铜色的蝴蝶椅,却回头道:“无机,启霄宫的一切依照原先。”无机不卑不亢的行了一礼:“是。”同澈好奇地四周望着,也进了启霄宫门。
入夜,阡邪身披斗篷,独自一人在无心室翻阅着启霄宫的典籍。同澈轻轻端了杯茶:“姑娘,喝盏茶吧。”
阡邪接过茶水,轻轻瞟了窗边一眼,道:“同澈,你先去歇下吧。”
同澈略一踌躇,看了阡邪一眼,知道她不愿让人打搅,遂行了个礼:“姑娘有事叫同澈。”
阡邪报以一笑。
同澈刚刚离开,陵阡邪一双秋水眸凌厉地扫了窗边一眼:“出来!”
窗边一个身影掠出。陵阡邪冷冷瞥了那人一眼:“王爷半夜不睡觉,莫不是要来占卦!”
卫云城眸中闪出一抹惊奇:“果然巫宫都非属一般女子。”
阡邪淡然合上典籍:“你想干什么?”
卫云城略抚了抚衣裳:“我要知道与这个人最相配的生辰。”说罢,甩出一张画。
陵阡邪略扫了那画一眼,平静的眼眸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她克制住自己:“这是何人?”
卫云城自己端起阡邪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倾阳王卫即卿。”
陵阡邪蹙眉:“王爷未免太看不起启霄宫了。夜已深,王爷还是早些回府吧。”
卫云城看了阡邪一眼,道:“你找个地方,让我歇上一宿。”
阡邪向来不见半分情绪的面目终于破了功,她怒瞪了卫云城一眼:“启霄宫是什么地方王爷不明白吗!”
卫云城叹了口气:“这个时辰你再让我从宫门出去岂不是要让我送死?今日若不是华冉那丫头生辰,我也不会耽搁到现在了。如今我出去,明日传到别人口中就是我心怀不轨,刻意滞留了。”
阡邪无奈,瞟了卫云城一眼,冷声道:“你就歇在这里。”
卫云城扬眉,躺下在了榻上,突然又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阡邪本来已经打开了门,听到后也不停步,冷冷回了一句“启霄巫宫”。
从无心室出来,才走了几步,阡邪又踱步回去取出了那幅画卷,再回头看了卫云城一眼,发现他早已熟睡。略一顿,又走了出去。走到了自己寝室。同澈见了,道:“姑娘来了。”
阡邪淡淡一笑,却又想起了什么,对同澈道:“好好守着无心室。看见了什么也都忘记掉。”
同澈本是个聪明人,听后点了点头:“同澈知道。”
阡邪点头:“你先下去吧。”
陵阡邪一人独坐在案前,看着那幅画卷。画上的人身着玄衣,身姿俊朗,眉目间都有一种淡然隔绝之感。淡漠却又有风姿。腰间有一枚缀玉,雕工精细,与那人在一起相得益彰。
阡邪看着那画,只觉得心口隐隐作痛。她知道,画上的这个人,就是那个在梦中与她数次遇见的人。当她从卫云城那里知道这个人的身份时,她明白,这一生,怕是终会陷入纠葛恩怨之中。
倾阳王卫即卿,当今圣上四弟之子。当今圣上还是三皇子时,卫即卿的父亲卫言深得先皇宠幸。但先皇病重,卫言也莫名的染上风寒一命呜呼。当今圣上在当时的皇后,如今的明仁太后的支持下得以继位。
这一件事,宫闱之中自然颇有些非议。但昭元帝下手狠辣,与当时事情有关的人都消失了一干二净。唯一留下的卫即卿,早早地继承了倾阳王的位置,被昭元帝安排到北疆驻守。
阡邪闭眸,苦苦一笑。她早已经算到当年先帝册封的太子,是卫即卿的父亲卫言。巫宫的最大使命和灵力,在她成为巫宫的那一刻,全都已经了然于心。没有人知道,启霄巫宫一生中,最大的使命,是保证王室正脉传承。前一任巫宫肖紫墨,与昭元帝有着千丝万缕的纠缠不清,到最后也未能履行自己的任务,苍天下劫,肖紫墨死在了天劫下。
阡邪叹了口气,缓缓把画卷了起来。飞身出了窗,上了启霄宫的观星台,点燃一卷符咒,念动经文。一缕青烟中,隐隐散着一点芳魂。阡邪问:“你可有过后悔?”
肖紫墨凄然:“曲终人散,终究有过,为何后悔?
阡邪又默念了几句经文:“你触动的天劫,生生世世不可超度。我无力护佑你再去了。你,可有话要带给他?”
那魂静默半晌,道:“不悔。”
说罢,青烟散去。阡邪叹了口气,闭眸感受星宿。北方有奇星闪耀,而正宫主星黯淡,却又有另一星宿冉冉升起。她睁开眼眸,只回头望了一眼:“那时前任巫宫。”
卫云城从角落中闪出,却也不多问,只轻轻一笑:“你这么厉害,帮我看看我的姻缘如何?”
阡邪盯住卫云城的一双眸,良久,转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