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碎片》玉树子

82、第 82 章

　　半晌，叶家谦的声音才响起，带点苦涩，带点无奈。

　　“想不到还是被你发现了，看来世上真的没有不透风的墙。”

　　我蓦地睁大眼睛，他居然没有反驳，居然就这么承认了。

　　“这就是你所有的解释吗？”

　　“筱筱，你真的觉得我解释有用吗？你扪心自问，你从交往到现在有没有彻彻底底地相信过我？你难道不是一直对我的承诺抱着怀疑的态度吗，甚至于，你难道不是一直期待着我犯错，期待着我背叛你吗？”

　　叶家谦放大了声音，一副他也忍了很久的样子。

　　“你说的都是什么话，什么叫我期待着你犯错？世上有哪个女人会期待自己的男朋友背叛自己，你不觉的你的指责太荒谬了吗？”

　　“荒谬吗？你敢说你从来没有认定过我会犯错，你敢说你听到我出轨的消息的时候没有松了一口气？”

　　我倒吸一口冷气，感觉叶家谦的话像一把把锋利的剑，每每刺中了我的要害之处。我承认，潜意识里他说的话大部分都是对的。我确实不曾完全相信过他，确实觉得他的出轨是意料之中的。

　　“我会这样想难道不是你造成的？为什么你高中的时候就喜欢我，要到大二的时候才和我在一起？为什么你一面交着不同的女朋友，一面却可以和我做出种种恋人才会有的举动？如果不是你太花心，太捉摸不定，我会不愿意相信你，会觉得你的背叛是理所应当吗？”

　　“那是因为……因为……”叶家谦支吾着，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看吧，你是不是也说不出理由来。那是因为根本就没有理由，根本只是因为你天性花心，喜欢处处留情！”

　　痛痛快快地讲出憋了多年的话不是应该很舒坦吗？为什么我会觉得心里苦的像是吃了黄连，为什么我会觉得脸上一片冰凉？

　　“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在你心里谁最专一，高文博吗？”

　　“你没事总把他扯进来做什么，现在我们的重点不是这个，是那个孩子，好不好？！”

　　“我只能说，那个孩子是个意外。”

　　“当然啊，偷吃忘了擦嘴，不是意外是什么？”

　　叶家谦的解释我信不信是一回事，他说不说又是另一回事。现在看他一副懒得多说的样子，我居然比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更加气愤，只想恶狠狠地讥讽他，只想从他嘴里掏出一丝一厘的辩白。不要让我觉得他一点都不在乎我，一点都不在乎我们之间的感情。

　　“那天晚上我喝多了，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在朵朵的床上。筱筱，我真的不是有意要欺骗你的，我以为这件事只要不提就过去了，谁知道……”

　　“谁知道你们光顾着春宵一刻值千金，没有留心一个娃娃就这么被带到人世间了，是不是？叶家谦，你真让我恶心！”

　　他痛苦地抱着头，眼睛盯着地板，沮丧的说：“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筱筱，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把小孩的事解决掉的。”

　　我冷冷地看着他，再也无法掩饰自己对他的轻蔑和鄙视。

　　“叶家谦，你不是真这么天真吧？你以为没有了这个意外的生命，我们就还可以在一起吗？”

　　“你什么意思？”叶家谦蓦然抬起了眼，不可思议地望着我。

　　“我的意思还不够清楚吗？我是说，我们完蛋了，彻彻底底完蛋了。”我恨恨地喊道，虽然是解气的话，但是我心里没有一丁点的轻松。看到叶家谦失去了血色的脸和没有光彩的眼睛，我只觉得心如刀绞。为什么我们两个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为什么我要在羞辱他的同时也折磨我自己？

　　“不，不是的。筱筱，你不可以这样子。你说过，你会永远和我在一起的。言犹在耳，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就放手呢？”

　　他苍白的脸上满是乞求和无助，不住地摇头，似乎这样做就可以让我收回刚才的话，就可以让我们的爱情重新回到起点。

　　“难道你真的相信承诺这种东西？你不是也说会只对我一个人好，可是下一秒呢，你不是照样爬上了另一个女人的床？”我吐着最恶毒的字眼，满意地看着叶家谦的表情越来越难看，越来越悲伤。或许只有加倍地伤害叶家谦，才能让我的心不要疼得流血，才能让我的眼泪不要继续肆虐泛滥。

　　“筱筱，你别这样说话好不好？我知道你现在在怨我，可是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我保证绝对没有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我保证会履行我所有的承诺。”他的声音里缠绵着无尽的愧疚和悔恨，黑色的眼瞳湿漉漉地盯着我，像极了一只无辜的小鹿。

　　“太晚了，叶家谦，什么都太晚了。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机会，哪有那么多的下一次。何况，你的誓言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履不履行又有什么区别呢？难道你觉得我还会在乎这些吗？”叶家谦痛不欲生的样子一直在我的脑海中徘徊，我突然不想再做口舌之争了。

　　既然大家都要分手了，何苦为没有价值的事争得面红耳赤，倒不如好聚好散，给彼此留下一份完美的爱情。不要在很久之后回忆昨天，只记得伤害对方的话语，那些曾经的甜蜜和美好却被抛诸脑后了。

　　“筱筱，你现在说的都是气话，我是不会当真的。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尽快给你一个交代的。”叶家谦仿佛活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无视我要和他分手的事实。

　　“叶家谦，你别在自欺欺人了，成不？你明明知道我们两个分手是分定了，以我的性格，怎么可能容许有第三个甚至第四个人插足两个人的爱情呢？事以至此，多说无益，你还不如干脆一点答应我。”

　　叶家谦拼命地摇着头，视线没有焦距地四处飘荡，嘴里反复地说：“我不会同意和你分手的，我不会同意和你分手的……”

　　看他这个样子，估计今晚也是谈不出个所以然来。我沉默地回到自己最初的房间，留下叶家谦一个人在客厅里不知道喃喃自语些什么。

　　原本以为发生了这种事，我晚上一定会纠结得失眠的。不料，脑袋刚沾上枕头，意识就开始模糊起来。还没等我想清楚今天所有的事情，就已经见到周公他老人家了。

　　一夜无梦，只是早晨起来的时候，我吃惊地发现自己的枕巾竟然是一片冰冷濡湿。

　　走出房门，打算和叶家谦再说一说昨天未尽的问题。谁知道，屋子里空无一人。我以为他还在睡，来到厨房才意外地看见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饭。冰箱上贴着一张便签纸，是叶家谦留给我的。

　　“筱筱，早饭已经准备好了，一定要记得吃。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爱你。”

　　随手撕了丢进垃圾桶里，我坐下来，开始认真的享用在这个家里的最后一餐。起初的打算是和叶家谦打声招呼再走，现在看来倒还省了一大段婆婆妈妈的离别演出。

　　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一些大家共有的衣物我没有带走。毕竟两个人还没有正式地达成分手的协议，我不能不负责任地一走了之。这个房子肯定还是要回来一趟的，当务之急是我必须要尽快搬走。我不是圣人波特，我没有那么大的肚量继续和叶家谦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每天笑着和彼此生活，佯装赵朵朵不曾出现过，佯装没有那个意外的小生命，佯装两人之间一切正常，佯装我们仍然深爱对方，不日内将走进婚姻的殿堂。

　　在桌上留下房子的钥匙，我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这间承载着自己无数欢笑和悲伤的屋子，平静地关门离开。紧紧地拽着行李箱的手柄，我努力对着明媚的太阳微笑。

　　多么灿烂的阳光，多么美好的天气，可是为什么我的嘴角咸咸的，为什么眼睛里雾蒙蒙的一片呢？

　　不敢回父母家，我暂时还没有想好要怎样解释我和叶家谦的分手。只好先住到公司统一分配的员工宿舍里，条件虽然差了点，但是胜在清净，无人打搅。

　　当初毫无眷恋地离开叶家谦，离开那个生活了一年多的家，我以为自己是彻底死心才会如此毅然决然。现在发现我根本是刺激过度后本能地自我保护，潜意识里觉得只要远离叶家谦，就可以远离痛苦和难过。

　　如今一个人呆在宿舍里，我悲哀地察觉到自己完全放不下叶家谦。上班的时间还好，我可以用大量的工作麻痹自己的神经。但不管我怎样积极地申请加班，总会有没有工作独处的时候。最初我选择和同事们一起K歌，逛街，后来发现自己根本提不起兴致来，也就不好意思继续让同事们忍受我一张哀怨的晚娘脸。

　　我不知道其他女生失恋的时候是怎么挨过去的，我只会一个人傻傻地发呆，傻傻地回想从前那些美好的画面。每每总会泪流满面，总会忍不住想打电话给叶家谦，总会恨不得撬开自己的脑袋，把那块记忆切除。清楚地知道既然决定放手，就不该再眷恋过去的点点滴滴。可我依旧放纵自己想念往昔，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我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觉得曾经的十八年我并不是一无所有。

　　哪怕没了恋人，没了爱情，我至少还有回忆可以陪我度日。

　　想过这样做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越来越难以割舍叶家谦，但是，我真的无法忍受心里空荡荡的，像是少了什么的感觉。或许，我应该相信时间是治疗心痛最好的药。或许，熬过了最开始的这段日子，我就可以重获新生了。

　　从我搬走的那天起，叶家谦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我。这一认识让我既庆幸又难过，庆幸的是他终于认可了我的想法。如果他现在出现在我的面前，我都不敢保证自己是否会失态地扑到他的怀里，不顾一切地要求从头开始。断绝与我的联系，无疑是让我绝望，让我不再动摇最好的方法。另一方面，我又觉得无比的失望和难受。我以为他会立即来找我，立即恳求我回到他的身边。如果我不同意，他就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在我的家门前，公司门前……一切可以见到我的地方苦苦守候，只为搏我一笑，只为和我说上一句话。日积月累，我终于被他的诚意所感动，然后不计前嫌，有情人终成眷属。

　　虽然我知道即使叶家谦真的这么做，我们大概也回不到从前了，毕竟一条生命的横沟不是那么容易跨越和填平的，但是他一点类似的表示都没有，又让我的自尊心和虚荣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我不禁会怀疑，那晚痛苦地说不愿和我分手的叶家谦是不是只是自己的幻觉，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恋是不是真的只用一句“我们完蛋了”就可以结束？我的悲伤，我的挣扎，我的无助和绝望，叶家谦是否感同身受，是否一并亲身经历过？还是说，在我苦苦想念叶家谦的时候，他正在和赵朵朵郎情妾意，肆意地嘲笑我的愚蠢和多情？

　　为什么我觉得被甩的好像是我，觉得承受失恋折磨的只有我一个人？

　　果然，人就是矛盾的综合体，女人更是矛盾中的矛盾。我一方面为自己逝去的爱情吊唁，一方面又为自己失落的自尊心纠结。看来女生都一样，即使嘴巴上说希望前男友永远不要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心里却隐隐地期待他仍然会死皮赖脸地跑过来，哭着求自己再回去爱他一辈子。不管是谁提的分手，或许最后放不下的始终是女生。那些热恋时满嘴甜言蜜语，分手时坚决不肯答应的男生们反倒是最先收手的。他们一转眼就忘记了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忘记自己曾经承诺过某个女生要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忘记自己曾经许诺过某个女生要恩爱白头莫失莫忘。

　　难怪叶家谦不曾找过我，我怎么能忘了他曾经也是个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雄性生物？居然可笑地以为自己有那个能力让他浪子回头，戒荤向素；结果还不是傻傻地把自己的人和心都赔了进去。

　　古人说：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果然，还是老祖宗比较有先见之明。

　　慢慢地，我也就不再渴求叶家谦的出现了，也就不再那样如饥似渴地思念我们的昨天了。脸上的笑容日益多了起来，我逐渐放开自己去关注其他事，而不是成日里为情情爱爱伤神流泪。

　　没有和父母或是高文博提起有关叶家谦的任何事情，我嬉笑着装作一切正常。只有夜半被噩梦惊醒时，望着旁边冰冷的床位和枕头，我才知道自己一直不曾真正放下。

　　就在我感觉所有事情开始步入正轨的时候，消失多日的叶家谦意外地出现在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