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碎片》玉树子

50、第 50 章

　　一天中午，黄丹一个人到水房去打水。回来的时候双腿发抖，面色潮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们三个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失态的样子，顿时慌了手脚，忙不迭地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半晌，黄丹终于从嘴里憋出几个字，“实在是太帅了！”

　　原来，黄小姐是春心大动了啊。据她本人说，在她去打水回来的路上，亲身体验了什么叫“一见杨过误终身。”

　　那是一个外国留学生，有着一双绿色的迷人的眼睛。说到这儿时，黄丹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仿佛还在回味与他对视的那一刻。

　　韩曼曼在一旁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泼冷水道：“没准他是饿得眼睛都绿了。”

　　沉浸在幸福中的黄丹完全没有听见韩曼曼的冷嘲热讽，继续她深情款款的回忆。

　　于是我们接下来知道了那个男生有着一个十分诡异的发型——这当然不是黄丹的原话。从前面看是正宗的短发，背后却拖着一条编的十分细致的小辫子。他的头发是淡淡的黄褐色——传说中黄丹最欣赏的头发颜色之一。个子挺高的，鼻梁高得不像话，简直像用刀子雕出来的一样。

　　然后，黄丹又用无数形容词和语气词来表达她对这个男生的喜欢和赞美。我和刘洋一脸笑意地看着黄小姑娘手舞足蹈地描绘自己的心上人，韩曼曼则是满脸都是鄙视和不屑，似乎在质疑黄丹的眼光和审美能力。

　　一心觉得自己遇到天使的黄丹自然没有闲工夫去理会韩曼曼莫名其妙的敌意，只想着如何才能和她认定的真命天子再见一面。

　　老天爷仿佛听见了黄丹躲在被子里的祈祷，在随后的几天里，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遇见那个帅哥。并且逐步对心上人有了进一步的了解，至少知道人家来自俄罗斯——那个有着漫长冬季的国度。
　　我和刘洋还是一如既往地支持黄丹的花痴，韩曼曼还是一副瞧不起那个男生的样子。原来以为，黄丹对那个男生只是一时的迷恋，谁知道后来竟会掀起轩然大波。

　　天气渐渐地冷了起来，X市的冬天来得远远早于我的家乡。

　　仔细一算，背井离乡竟然也有将近四个月的时间了。我和林晨主要是发发消息，打打电话。小东子就方便多了，时不时地还能约出来见上一面。他在G大生活得还不错，起码可以和他最爱的化学天天泡在一起。再加上G大的女生甚至比我学校的还要少，我真怀疑小东子这辈子有娶化学为妻的打算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个人，我心里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个人。

　　叶家谦和我的联系也没有间断过，我们甚至还经常上网视频。大多数时间都是他单方面的热情参与，我总是以各种借口推脱。最后，每每以我在电脑这端痴痴地欣赏叶家谦的芳容而告终。

　　不和他见面不是因为我变丑了，相反地，X市的水土更适应我的皮肤。来这一段时间之后，小东子就说我变白，变漂亮了。是因为我害怕一和他对视，我心中深埋已久的思念就再也压制不住，害怕一对上他漆黑的眼眸，我就忘记了要怎样呼吸，怎样思考。

　　所以，我宁可在这边静静地看着他在摄像头前面做出各种表情，各种姿势。

　　其实，每一次我很想很想叶家谦的时候，我都会给他写信。当然，那些信一直放在我的抽屉里，从来没有寄出过。

　　我想，思念真的是一种会呼吸的疼痛。每想一次叶家谦，我都怀疑自己的心脏又脆弱了几分。

　　就在这种密密麻麻的由思念织成的网中，我迎来了人生的第一场雪。

　　说起来，这天的雪下得有点出乎大家的意料。所有人上完体育课，正在返回宿舍的途中，猛然听见有谁在大声地喊：“下雪了。”意识还没有反应过来，纷纷扬扬的小雪花就已经飘到我的面前。

　　这是自小生长在南方的我第一次看见雪，那种喜悦和震撼的心情自是溢于言表。
　　慢慢地，雪越下越大。由零星的小雪点逐渐变成大片大片的六边形雪花，地上的积雪也厚实了起来。

　　我站在操场上看着雪花在空中盘旋飞舞，最后安静地投入大地母亲的怀抱。突然就觉得鼻子一阵发酸，脑子里疯狂地闪现出叶家谦的身影。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他能和我一起看这今年的第一场雪该有多好！

　　不由自主地拨通了叶家谦的电话，没有人，有个声音也是种安慰吧。

　　“喂——”他的嗓音还是一如记忆中的低沉而富有磁性。

　　“叶家谦，我跟你说，”我狠吸了一口气，稍稍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声调，“我们这里……这里下雪了。”

　　“真的吗？”他欣喜若狂的样子仿佛就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几乎可以完整地描绘出他情不自禁上扬的嘴角的弧度。

　　“是啊，下得好大好漂亮啊，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我的心情开始平复下来，已经可以用正常的语气和他说话了。

　　“听着就觉得很美。”叶家谦的声音带着羡慕和渴望，我知道他跟我一样没有见过真正的雪。

　　“要是你也在这里就好了。”一瞬间，我把心里的想法脱口而出。

　　电话那头一片沉默，只听见他不太规律的呼吸声。

　　我不免在心里苦笑一声，什么时候轮到我对叶家谦说这些暧昧的话了？

　　在我正想着怎么弥补这一自口而出的“无妄之灾”的生活，叶家谦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你真的希望我在那里吗？”

　　望着空中翩翩起舞的雪精灵，我突然很想抛掉所有的束缚，所有的禁忌，就遵从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

　　让我就无所顾忌一次吧。

　　“是啊，我真的很想你在我的旁边呢！很想……很想……”到了后面，我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变成了喃喃自语。

　　“好，我会如你所愿的。”叶家谦缓缓地说完这句话，也不等我反应，就径自挂断了电话。

　　他刚刚说了什么？如我所愿？

　　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有幻听的病症，要不怎么会听到这么荒唐的回答呢？

　　叶家谦现在明明就又有了新女朋友，他几个星期前刚告诉我的，怎么可能为了我随口的一句话就出现在我的面前呢？

　　可是我的心还是不自觉地有了期待，有了渴望。或许，叶家谦这次刚好来X市有事也不一定。或许，神这一次决定不再无视我的请求，决定让叶家谦出现呢？

　　仔细想想，自己都觉得这是一个无比荒唐的念头。但是，我还是对叶家谦有着说不尽的感激。

　　至少他还愿意骗我，愿意在这样一个美丽的时刻给我一个美丽的憧憬。

　　哪怕，这个憧憬永远没有实现的可能性。

　　远处渐渐响起了熙熙攘攘的喧闹声，原来是不少人在招呼自己的朋友们下来大雪战。

　　雪越来越大，嬉闹声也越来越热烈。不知不觉中，我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这场雪并没有因为第二天黎明的到来而停止，反而下得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两天后的周末，我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窗户前面看雪。前几天已经和刘洋她们把在雪堆里能玩的活动都玩了个遍，现在又觉得其实下雪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有意思。

　　大概是身边的人不对吧，让我一下子对这场雪失去了兴致。

　　正在发呆的时候，猛地听见重重的开门声。转头一看，韩曼曼气喘吁吁地站在还在微微晃动的门前面，一脸惊喜地看着我。

　　“干嘛这么急，有人在后面追你吗？”她的胸膛由于剧烈奔跑而上下起伏着，我不禁好奇是什么事情把人慌成这样。

　　“筱……筱，快……快下去，有……有帅……帅哥在……在楼下。”韩曼曼一边拍着自己的心脏，一边结结巴巴地说。

　　“那也不用这么紧张吧，你看你自个儿都成什么样子了。”我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示意她缓过劲后再开口。

　　“不……不是的，帅哥，帅哥是来找……找你的。”终于艰难地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了，韩曼曼满意地笑眯眯看着我。

　　瞪大了眼睛，我一点概念也没有，“找我？不是吧。你是不是弄错了，我哪会认识什么帅哥啊？”是有认识一个，不过人家现在正在G省和女朋友卿卿我我呢！

　　“绝对没有错的，他明明白白地跟我说他要找李筱，经管系的李筱。”韩曼曼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

　　“可是……”见我还在犹豫，韩曼曼二话不说，直接拉上我就往楼下跑。

　　“你说你还可是个什么啊，把人家帅哥晾在寒风中，你好意思吗你？”韩曼曼愤愤不平地说。

　　拜托，很快被晾在寒风中的就会是我了好不好。想想刚刚还来不及披上的大衣，我简直欲哭无泪了。

　　韩曼曼一边下楼，一边向我解释她是怎么遇见这位帅哥的。话说韩曼曼同学正打算到食堂里买点东西暖暖肚子，碰巧看见某男形迹可疑地在宿舍楼底下徘徊。浑身充满正义感的韩曼曼同学心里顿生疑惑，此人莫不是欲行不法之事的宵小吧。

　　于是，韩曼曼同学主动上前询问人家是否需要帮助，顺便探一探假想敌的虚实。不料，该男生一回头，立刻把韩曼曼同学惊艳地不行。一下子对他的印象大变，万分热心地替人家解疑答惑。

　　接着韩曼曼同学就知道了该男生是来找我的，只是不知道要怎么把我叫下来而已。

　　“筱筱，你什么时候认识了个这么正点的家伙啊？”韩曼曼对我挤眉弄眼地奸笑着，“好啦，你出去跟人家见面吧，我就不做电灯泡了。”她转身就往回走，连食堂也不去了。

　　才刚过两秒左右，韩曼曼又回过头来，“筱筱，今晚还要不要替你留门啊，你会不会就不回来了呢？”她的脸上装出一副极度为难的样子，恨得我牙直痒痒。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先把你收拾了？”想想忘记带上的大衣，我恶狠狠地威胁道。

　　“呀，我好怕啊……”韩曼曼一面夸张地做出害怕的样子，一面笑呵呵地上楼去了。

　　楼道似乎还回荡着她高亢的贼笑声。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满心疑问地走出宿舍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