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碎片》玉树子

44、第 44 章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还有点晕，看来宿醉的滋味也不是那么不好受。

　　可是，神智一恢复，我就想到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

　　昨天我应该没有做什么失态的事情吧？会不会像林晨上次那样直勾勾地盯着叶家谦看啊？

　　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我还是打电话问问林晨吧。

　　“哼，你还敢问我你昨天都干了些什么？”林晨的语气明显地不太友好，不对啊，丢脸的不应该是我才对吗？她干嘛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

　　“呵呵，你告诉我嘛，人家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谄媚地说。

　　“好吧，你可听仔细了哦。”她的态度稍稍好转，不过还是冷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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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吧，我真的说了你的事啊？”脑子里隐约有点模糊的记忆，我还是不死心的问道。

　　林晨的鼻子不屑的“哼”了一声，作为对我的回答。

　　“真是不好意思啊，小晨，我也不知道我会这么没酒品的。那……那你和杜墨森现在怎么样了？”满怀愧疚，我小心翼翼地试探。

　　“还能怎么样，被你这么一闹，全部都说开了呗。”林晨的声音显得异常平静，没有起伏。

　　“什么叫全部都说开了？”我顿生不祥的预感，期盼着千万不要是我所想的那个结果。

　　“他说我现在应该要专心学习，如果将来能在一个大学，才有在一起的可能性。”

　　“是不是说，只要你能和他考到一个学校，他就接受你对他的感情？”希望我不要理解错杜墨森的意思。

　　“不清楚，按字面上好像没有错，可是谁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林晨的语气难掩落寞和失望。

　　一时之间，我无比后悔自己酒后的口不择言。如果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林晨和杜墨森的关系是不是会比现在这个尴尬的境地要好多得多？

　　“小晨，我……我真的很抱歉。”很抱歉自己没有勇气说出叶家谦的名字，很抱歉把你拖下水，做了我的替死鬼。

　　“傻瓜，即使你不说，我也打算昨天晚上跟他摊牌的。”林晨的声音突然带上了一丝欢快的意味。

　　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那你……你刚刚还……”

　　“那是吓你的啦，不管你说不说都会是这个结果的。”林晨顿了顿，“其实，我还挺感谢你的。如果你没有说出来，我还不知道自己要怎样向他开口呢！”

　　林晨最后的一句话将我心里所剩无几的内疚和自责彻底赶走，我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轻松得不得了。

　　“好啊，你害我白白浪费自己的感情了。”

　　“谁让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林晨的笑声驱散了方才的阴霾，带来了一室灿烂。

　　没准我这次的醉酒还能促成一对有情人呢！或许，我可以尝试着多喝醉几次，让周围的有情人都终成眷属。

　　可是我和叶家谦呢？不禁想起了林晨说的叶家谦在我醉酒后的所作所为。不知道他是纯粹因为想耍我才问那样的问题，还是说他感觉到了什么？

　　叶家谦，叶家谦……我在心里默默念叨着他的名字，该怎样处理我这段无望的暗恋呢？

　　一年后，我们四个人如期参加了高考。

　　高考后的那一天晚上，我在参加完同学聚会之后，一个人偷偷跑会了学校。

　　摸黑来到学校的小花圃，据说为了评比省级文明校园，校领导们特地费了大血本买了一大批花花草草。

　　看看眼前和我一般高度的小树苗，我想这应该就是传说中很快会长成“参天大树”的东西了。

　　掏出兜里早已准备好的刀子，我四下张望，蹑手蹑脚地向其中一棵小树靠近。

　　好一个月黑风高夜，绝对适合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在心里暗暗向即将要经受“破身”之痛的小树说声抱歉，我就着月光，慢慢把刀子推进了尚显稚嫩的小树的躯干上。

　　一笔一划，我用心地镌刻着。额上的汗一滴滴流下来，在寂静的夜里甚至都能听见他们落到地上的声音。

　　许久，我擦了擦头上的汗，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三个字：

　　叶家谦。

　　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由于蹲得太久，双脚都在微微发抖，不太听从大脑的使唤。我使劲在往地上跺了几下，慢慢恢复了知觉。

　　将手覆在崭新的划痕上，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这就是我长达数年暗恋的最终结果吗？由一棵不会说话的小树来见证和铭记这一切？

　　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那个名字，嘴里一阵苦涩。我不是早就心知肚明，即使不刻在树干上，叶家谦这个名字也已经刻在我的内心深处了么？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希望能有些不变的东西帮我一起记住他？哪怕沧海桑田，哪怕我们所有人都离开了这个世界，仍然会有人知道一个名叫叶家谦的人曾经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即使没有人知道他的身边曾经有过一个叫李筱的兄弟，曾经他的兄弟那样毫无希望，默默无闻地喜欢过他。

　　于是，我选择只将他的名字刻在小树上。等以后小树长成了大树，小李子变成了老李子，那个名字依旧存在，依旧清晰可见。

　　最后再看一眼这个令我魂牵梦绕的名字，我咬牙转身离开了。

　　或许，这是对我这段初恋最好的结局。

　　一个月后，我们的高考成绩新鲜出炉。是否能上的了之前填报的志愿，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林晨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杜墨森所在的B市，幸运的是，她也顺利考上了杜墨森就读的学校。

　　其实，我们学校去B市的人挺多的，比方说上届的赵朵朵就进了一所知名的艺术类大学。

　　我和小东子都心仪X市，但是我们申报了不同的学校。当知道我们又可以在一个城市一起读书的时候，那种喜悦是溢于言表的。

　　神啊，虽然你经常听不见我的呼唤，虽然你经常忽视我的请求，但是这次我真的要谢谢你，谢谢你没有把小东子从我的身边带走，谢谢你让我可以继续这一段弥足珍贵的友情。

　　但是叶家谦的情况就不大乐观了，他的文化课成绩平平，专业课成绩又不是最拔尖的。在选择大学上有了很大的限制，还好他的绘画专业是比较冷门的。最后，叶家谦申报了本省的一所二流大学并被顺利录取。

　　到了这一刻，我才意识到，叶家谦和我真是要分道扬镳了。

　　暑假的一天，我正泡在空调房里上网，意外地接到叶家谦的求助电话。

　　原来是他那个小侄女今年九月要上小学了，叶老大和他的妻子打算先送小姑娘到附近的民办小学“实习实习”。但是小姑娘一听就不乐意了，成日里苦恼着不去上课。哪怕是麦当劳也诱惑不了她，最后无奈的叶老大第一次冲小姑娘发了火。这下无疑是火上浇油，小姑娘干脆每天以泪洗面，拒绝任何人的安慰和劝解。

　　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小姑娘的这种行为不但让叶家的所有人束手无策，也让他们心疼不已。

　　所谓病急乱投医，在这种情形下，连我这个只和小姑娘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也被列入了可求助名单。因此，叶家谦这次找我去他家，就是希望我能够哄哄他那倔强的侄女。

　　我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毕竟我一直都还挺牵挂那个小姑娘的。其实，潜意识里也想见见叶家谦，好歹也有一段日子没见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应邀来到了叶家谦的家中。他正坐在沙发上，愁眉苦脸地对着前面抱着洋娃娃抽泣的小姑娘。

　　小姑娘的眼睛肿的像两只核桃似的，难怪他们会心疼了。就连我第一眼瞧见也吓了一大跳，不知道这小姑娘是怎么虐待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的，活生生地把一双珍珠整成了鱼目。

　　我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小姑娘的注意力，她完全沉浸在自己营造的那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世界了。

　　我示意叶家谦不要出声，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小姑娘面前。慢慢蹲下，让自己的视线和她的持平。

　　据叶家谦的形容，小姑娘貌似对我还有零星的一点印象。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安慰我，屁大点的小孩，你能指望她对只见过一面的人记多久？

　　“若若，你看看我，一会儿再哭好不好？”我柔声哄到。

　　叶家谦白了我一眼，似乎在质问我“一会儿再哭”是什么意思。

　　哼，这等高明的哄小孩技巧岂是你这个大老粗可以领会的了的？

　　果然，小姑娘对我的话有了反应。她缓缓地抬起头，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看样子，她是完全不记得我了，估计叶家谦所说的“零星的一点印象”也是他自个儿幻想出来的吧。

　　“你是谁？”小姑娘警惕性还挺强，戒备的眼神在我全身上下打量着。

　　“我是那个爱吃麦当劳的小李子姐姐啊，你还记得不？”我笑得一脸灿烂，就差没把嘴角直接扯到耳朵旁边了。

　　“小李子姐姐？”她重复了我的话，“麦当劳？”

　　昏，这小姑娘的思维怎么还是这么跳跃啊？现在的重点不是麦当劳是我好不好？

　　忍住暴跳的青筋，我耐着性子，一脸无害地对着她笑。

　　一秒钟过去了。

　　两秒钟过去了。

　　三秒钟过去了。

　　就在我即将放弃与她相认的希望的时候，小姑娘突然猛地扑进了我的怀里。

　　没留神重心不稳，我顿时一个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过还好小姑娘没摔着，还好她终是认出了我。

　　“小李子姐姐，爸爸妈妈……他们不要我……我了，要……把我送给……给陌生的叔叔阿姨。那些叔叔阿姨……好……好凶啊，他们会打……打我的。”小姑娘一边委屈地向我描述她所遭受的非人待遇，一边梨花带雨地抽泣着，让人好不心疼。

　　想不到这个女娃娃不但有厌学症，还有被害妄想症。

　　我忍住抽搐的嘴角，耐心地哄她：“若若，那些叔叔阿姨不是坏人。”见小姑娘马上就要开口反驳，我赶忙接着说：“真的，姐姐不骗你，因为姐姐的爸爸妈妈也在相同的地方工作。”

　　想想双双做医生的爸爸妈妈，我不禁在心里恳求他们的原谅。为了挽救祖国的花朵，你们就暂且客串一下辛勤的园丁吧。

　　小姑娘从我的怀里抬起头来，害怕地问我：“姐姐，那你是不是经常被你的爸爸妈妈打啊？”她的脸上满是同情，好像已经看见了一身青紫的我一般。

　　耳边传来叶家谦的嗤笑声，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现在可是你有求于我，居然还敢这么嚣张？

　　叶家谦立刻噤声不语，一张俊脸憋得通红。

　　“若若，姐姐不是说过了吗？叔叔阿姨不是坏人，他们绝对不会打小朋友的。”

　　见到我一脸的严肃认真，小姑娘有点动摇的样子。

　　赶紧再接再厉扇一把风，“真的，姐姐不骗你。叔叔阿姨们最喜欢像若若这样聪明漂亮又乖巧的小朋友了，他们会对若若很好的。”

　　小姑娘歪着头看我，似乎在思考我的话的真实度有几分。

　　“那叔叔阿姨喜欢麦当劳吗，他们会带若若去吃麦当劳吗？”她一脸渴求地望着我，红肿的眼睛散发出阵阵期待的光芒。

　　昏，这小姑娘怎么满脑子都是麦当劳啊。简直比我还要喜欢麦当劳。难道说她的价值观是由麦当劳决定的？脑子里浮现出红头发的麦当劳叔叔一脸奸诈地对我咧开嘴：“恭喜你，猜对了。”

　　迅速删除脑海里诡异的想法，我继续哄骗她：“喜欢啊，如果若若乖乖听话的话，叔叔阿姨会很愿意带若若去吃麦当劳的。”

　　小姑娘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让我感觉有点心虚。

　　“太好了，”小姑娘不疑有他，完全相信了我的说法。可是她的眼睛很快又黯淡下去，低着头，沉默不语。

　　刚刚不是想通了么，这下子又怎么了？

　　“若若，干嘛又垂着头，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告诉姐姐好不好？”

　　她犹豫了一下，小声说：“姐姐，爸爸他不喜欢我，上次他好凶好凶地对我说话。”小姑娘想到伤心处，不免又红了眼眶。

　　“不是的。爸爸一直都很喜欢若若的。上次的事爸爸已经知道错了，所以若若原谅爸爸好不好？”

　　她眼珠子转了转，像是在经受什么重大的煎熬一样。最后，小姑娘一副做了重大决定的表情，说：“那我看在小李子姐姐的份上，就不和爸爸计较了。”

　　我应该为我有这么大的面子感到荣幸吗？

　　“但是，”小姑娘话锋一转，“我要爸爸补偿我。”她一脸的理直气壮。

　　“那你想要什么呢？”叶家谦见小侄女不再哭鼻子，很是高兴地问道。

　　“我要……我要去游乐场玩，还要……还要吃麦当劳。”小姑娘一边畏惧地看着叶家谦，一边说出自己的要求。

　　“没问题，我等下就和你爸爸说。明天，明天让妈妈带你去好吗？”难得见叶家谦如此温柔地对小姑娘说话。

　　谁知道小姑娘一点也不领叶家谦的人情，她撇撇嘴，不屑地说：“我才不要明天妈妈带我去。”

　　叶家谦的好脸色一下子不见了，他有些阴沉地说：“那你想要怎么样？”

　　小姑娘吓了一跳，大概不明白自己的叔叔语气怎么转变得这么快。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叶家谦，鼓起勇气说：“我要小李子姐姐今天就陪我去。”

　　什么？我不是听错了吧，好端端地干嘛又扯到我的身上来？

　　赶紧瞧了瞧叶家谦，示意他我的任务可不包括要陪玩这一项。不料，这厮竟然回避我的眼神。

　　神啊，千万不要告诉我我心里的预感是正确的。

　　“好啊，那我和你小李子姐姐今天就陪你一起去。”叶家谦竟然爽快地答应了。

　　不是吧，你们怎么也该问问我本人的意见吧，好歹我也是有着独立意识的个体啊！

　　等等，刚刚叶家谦说什么，他要和我们一起去？

　　心里的感觉一下子变得奇怪起来，现在想想好像天也不是那么热，好像和小孩子出去也不是那么无聊。

　　“小李子姐姐，我们终于可以一起出去玩了。”小姑娘高兴地又扑到我的怀中。

　　是啊，我们终于又可以一起出去玩了。

　　我对着叶家谦含笑的眼睛，终于确定了那奇怪的感觉是什么？是难以置信，是欣喜若狂，是发自内心对上天的感激。

　　神啊，你终于听见我每晚的心愿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