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碎片》玉树子

23、第 23 章

　　我自嘲地想着自己刚才的行为，究竟是什么冲昏了我的中枢神经让我做出那样暄宾夺主的举动来？明知道叶家谦和我势不两立，明知道他只可能为了林晨做出那样的牺牲，却还如飞蛾扑火一般跑过去关心他。是不是我的潜意识在作祟，在认为他想保护的人其实是我？

　　偌大的体育场里稀稀落落地只剩下几个人，我的心里一片迷惘。该去医务室看看叶家谦吗？毕竟他也顺带帮了我，可是我的出现会不会反而导致他加重病情呢？

　　忽然感觉有一只温热的手圈住了我紧握成拳的手，指尖的温暖和关怀顺着皮肤表面直接熨热了我的心。

　　我有些艰难地转过头，长时间的不动作让我的颈椎不自觉地僵硬起来。

　　翟海文一脸微笑地望着我，琥珀色的眼瞳里尽是说不尽的温柔。

　　从手上有感觉开始就隐约猜到那个人是他，却依然在看到他的一瞬间觉得心被涨得满满的。一种名叫幸福的东西游遍了我的全身，温暖了我的五脏六腑。

　　我冲他浅浅一笑，虽然不太自然但也不是那么勉强。

　　“手怎么这么冷，难道还在害怕？”戏谑的语气让我感受到被珍惜的美好。

　　翟海文没有一点要放开我的手的意思，我更是贪恋这份温暖而不愿松开。

　　“才没有呢！我像是那么胆小的人吗？”我努力用自己最轻松最活泼的语气回答他。

　　翟海文吃吃地笑着，我开始有点明白“宠溺”这个词的意思了。

　　我俩就那样呆呆地冲着对方笑，他的手一直覆在我的拳头上。

　　直到……

　　“小李子，你没事吧，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想不到那个男生竟然会这么勇敢，我真是佩服他！”小东子略带夸张的声音在空旷的体育场里回荡着。

　　我下意识地挣脱开自己的手，翟海文没有阻止我，我有点庆幸也有点失望。

　　“喊什么呢，这么关心我刚刚怎么没见你扑过去救我啊？”我没好气地对小东子吼道，声音里却透着明显的喜悦和欣慰。

　　“厄——我那不是离你太远了嘛。换作我有那样的身手怎么可能不去帮你呢？”小东子有点惭愧地解释道。

　　“算了，我这么大方的人不会跟你计较的！”

　　“我早就知道小李子是世上拥有最广阔胸襟的人了，”小东子谄媚地对着我笑，“哎呀，刚才那个动作真的是酷毙了，想不到叶家谦这么厉害啊！”小东子献宝似的一口气说道，眼里尽是说不尽的羡慕和崇拜。

　　我模糊地听到翟海文冷哼了一声，抬头却发现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脸一红，我慌忙移开眼去，好像又听见他闷在喉咙里的笑声了。

　　心里又羞又恼，一肚子怨气无处可撒。小东子还在一旁絮絮叨叨，尽是夸奖叶家谦的丰功伟绩。啥时这娃也给叶家谦把魂勾走了，看来叶大少爷这以帅魅力更是见长啊，直接进化到男女通吃的境界了。

　　翟海文故意咳了咳，示意我们该离开了。

　　三人相伴着出去，多亏了小东子一直在叨念，要不我暂时也没心思去想怎样面对翟海文。

　　回头看了看几乎空无一人的体育场，我的心里一阵悲哀。

　　趁他俩不注意，我悄悄撑开自己的手。不知不觉地，指甲已经深深陷进了掌心中。清晰可见丝丝血痕，奇怪的是直到现在我竟一点没觉得疼。关节有点不听使唤，我把手放在背后用力甩了甩才稍稍恢复了知觉。

　　一路上的阳光照得人昏昏欲睡，我的神智却无比清明。今天可以是快乐的，可以是悲伤的，唯独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冷冷清清的。

　　“……也不知道叶家谦什么时候会好，不过我估计他是参加不了接下来的比赛了……”小东子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我的耳中，既遥远又现实。

　　叶家谦，你究竟想怎么样？

　　回答我的只有暖热的风声，顺带着把小东子的声音传得很远很远。

　　“……叶家谦真的很赞啊……”

　　晚上我一人呆呆地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沉思。下午发生的点点滴滴如同电影镜头一般在我的脑海中闪过,可以说,直到这一刻我的脑子仍然是懵懵的,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的运作。不仅是因为叶家谦的意外受伤,更是由于翟海文的亲密举动。

　　好吧,就让我一件一件想清楚,我试图安抚自己那颗躁动的心。

　　首先,叶家谦在替林晨挡球的同时无意识地顺带帮了我。不管他情不情愿接受,我终是欠了他一个人情，就好比三年前的状况,只是主人公颠倒了位置而已。

　　历史总是这样惊人地相似。

　　如果当初视我如草芥的叶家谦可以拉下脸来和我做朋友,那么现今的我难道就不能够主动地向他示好求和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第二件毫无疑问就是翟海文突如其来的牵手了。一想起这件事,我的脸就自动地躁热起来，手面上似乎还可以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鼻子里似乎还萦绕着他身上清爽的味道。我的心就像老妈多年不曾收拾的杂务柜,被一种莫名的情感填充得满满的。

　　为什么他会做出那样的举动呢是为了安慰我,还是说他也喜欢我？

　　后一个念头仿佛已经在我的脑海里隐藏了许久,只等着这样一个机会喷薄而出。

　　心灵深处的喜悦几乎在同时向全身蔓延开去,每一个器官和组织都在满足地叹息着,我甚至感觉到平日里就很活跃的鸡皮疙瘩在翩翩起舞。

　　我在床上闷闷地笑着，浑身仿佛裹着幸福的光环。

　　猛地瞥见镜中的自己，脸色酡红，眼角带笑，整一个春心打动的小女人模样。

　　我被这样子的自己深深地震撼了，万一人家翟海文只是一番关心同学的心意，是我自己想太多了呢？

　　好纠结的说，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女生的手怎么能说牵就牵呢，牵了还不给人个交代。

　　以前的我以为只会为了叶家谦一个人思来想去，想不到这么快就开始对翟海文患得患失了。看来那份感情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坚贞不移，时间毫不留情地带走了曾经的眷恋和不舍。

　　不想那么多了，关灯睡觉先，反正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呢！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大早，我神清气爽地来到教室。刚坐下，小东子就猛扑到我的桌前，神秘兮兮地看着我说：“小李子，有个惊天大秘密，想不想知道？”

　　我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小东子见我没有露出好奇的表情显得很失望，嘴里小声抱怨着我怎么不配合他一下。他一边偷偷用眼睛瞄我，一边又故意用我听得到的音量说着。

　　算了，被他打败了，他的暗示可以再明显一点。

　　“说吧，我竖着耳朵听着呢！”

　　小东子立马笑逐颜开，“听说，昨天六班的那个叶家谦把腿摔折了，估计不能参加接下来的比赛了。”他的语气除了八卦，更多的是不加掩饰的惋惜。

　　虽然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我却仍然在听到这个消息的同时喉咙发紧，鼻子酸酸涩涩的。

　　大概我的脸色太过于难看了，连一向没眼色的小东子也察觉到我的不对劲。

　　他中断了话语，用一种探究的神情望着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其实原先是打算勉强扯出个微笑敷衍他的，不过一看到小东子那滑稽的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我就真的“扑”一声笑了出来。

　　小东子丢给我一个“你有病”的神情，继续说：“说来我还真挺佩服他的，好好的机会就这样没有了。虽然这样一来我们班赢的几率会大很多，但是我总觉得好像是占了别人的小便宜，赢也赢的不光彩。”他重重地叹息道，眼神带着一种我分辨不出的情感。

　　看吧看吧，这就是叶家谦的魅力。即使没有参加比赛，却让人觉得他的压迫一直存在。所有人都为他的意外负伤可惜，所有人都觉得他的中途退赛伟大，可是叶家谦真的也是这么想的吗？

　　篮球赛和林晨，究竟哪个对叶家谦更为重要，我想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了。没准叶家谦一点也不后悔用一条腿来换取林晨的注意和感激，没准人家根本就不在乎这场球赛。

　　我向来是不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他人的，唯独叶家谦，我总是朝着最为恶劣的方向去猜度他的想法。

　　或许这是求而不得后的不甘和自私在作祟，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是我心目中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不再是我脑海中那个完美的初恋对象？

　　我还没深想，就又被小东子的声音拉回了心神。

　　“据说，叶家谦现在住在市医院哦……”刻意拉长的音调似乎想提醒我些什么，小东子有点期待地看着我。

　　小样儿，心里想什么全都写在脸上了，还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么？

　　我装作没有读懂他话里的意思，随便“哦”了一声。

　　小东子的脸马上就耷拉下来了，他没精打采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嘴里还是不知道在喃喃自语些什么。

　　看到他吃瘪的样子，我心情顿时暴爽。

　　随意地晃荡着眼神，谁知刚好看见翟海文从门口进来。

　　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就锁在了他的身上，仿佛感应到我的凝视，翟海文忽然向我座位的方向望过来。

　　视线碰撞在一起，我的脸又一次不争气地红了。他眼里满是笑意，唇边更是扬起一个灿烂的弧度。

　　刹那间，春暖花开，百鸟齐鸣。

　　翟海文很快就别过头去，我的心里既庆幸又失落。不过我注意到直到他回到自己的位子，嘴角边的笑意也一直没有消失过。

　　我想我已经找到那个愿意一直对我微笑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