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魁》惊堂散人

6、No.6昔年豪客于今老，幸甚不断侠义魂

　　“阿宇，阿宇！”
　　嫏嬛府仆从不敢拦阻安闲，只得紧跑几步到内宅通秉林琅宇。于是安闲闯到书房时瞧见的，就是靠在软塌上有些恹恹的青年公子。
　　安闲蓦地一怔，问道：“你身子不舒服？”
　　也难怪，林琅宇此刻鬓发散着，外袍也是披着，称着本身就有些苍白的脸，翘着就有些病态。却只听林琅宇轻声回答：“春困。看着看着书，实在有些忍不住，就想睡上一会儿……谁承想还没见着周公，却先来了冤家。”林琅宇浅眠乍醒，难免头疼，揉了揉太阳穴，反问安闲：“你是听说了多了不得的事情，连这一时半会儿都等不得。”
　　教他这么一问，安闲也想起正事，左右瞧了瞧无有外人，凑近林琅宇轻声说：“桐城定边王赵柏棱反了！”
　　林琅宇看了他一眼，实在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急匆匆闯府扰了他的清梦。
　　安闲见他毫不惊讶，又说：“赵柏棱是昨日扯得大旗造反，可是你我，在十日之前就在思狂楼听过苏归雪平定桐城反王的段子！”
　　林琅宇掩口打了个呵欠，问：“就这？”
　　“你都不惊讶吗？”安闲看他这般淡定，十分不解，“藩王谋反可是大事，起事之前不可能大肆宣扬，可一个说书先生居然能在茶楼里把这事侃侃而谈，这难道不值得惊讶？”
　　林琅宇嗤笑一声：“你还真当那是个寻常说书先生。我这么跟你说吧，不出三日，盛帝必要派兵平叛，主帅必是苏归雪。”
　　安闲不解，连忙又说了些什么。
　　这边厢安闲缠着林琅宇问东问西，皇宫内院，苏归雪跪在御书房内聆听圣训。盛帝主端坐在龙书案后，面色无悲无喜，一声低哑询问：“此次桐城赵柏棱反叛，不知朝中有哪位卿家可为孤王分忧。”
　　苏归雪心里被这皇帝逗得一乐，想着你这话在朝堂上问，岂不美哉。却还是规规矩矩一个大礼，口尊：“圣上，微臣愿为圣上平定反贼。”
　　盛帝主欣慰点头，道：“卿父乃国之良将，卿兄亦是朝中栋梁，你们苏家，尽是忠臣良将。”
　　“臣惶恐。”苏归雪又是一个大礼。
　　盛帝主摆了摆手，道:“卿家先回府休整，待明日早朝，朕与满朝文武亲自为爱卿践行。”
　　“陛下，臣父骸骨流落他乡六载，微臣出征前想为父亲讨一个恩典。”苏归雪未曾起身。
　　御书房内落针可闻，盛帝主不曾开口，苏归雪依旧跪在金砖地上。
　　“宫门也将下钥了，卿家退下吧。”
　　“……是。”
　　“行遍千山万水，终有鸳鸯成对，我劝诸君稍展眉，这有缘的，千里来相会——”
　　这年轻的说书先生是从远处来的，走到哪里，有兴致了，便在一处停上几日，说上几段短书，说完就走，下一个地方会去哪，也不一定。此刻这说书先生转过屏风绕到司空寒对面坐定，见桌上有酒有菜也不客气，吩咐小二添置一副碗筷。司空寒定定瞧了他半晌，开口问到:“天工府，什么时候还管起朝堂的事了？”
　　三年时间，说它长到不长，还没长到让苏归雪面染尘霜，可若说它短，它却已经足够让司空寒出落成一个潇洒翩翩的侠客了。
　　“天工府行事不论缘由，此番不过是有关朝堂罢了。”那说书先生抿了口酒，接着说:“横竖我金巧儿，只管说我的书，唱我的曲，清君的意思我转达过了，告辞。”
　　“慢着。”司空寒开口阻拦金巧儿，口中说到:“既然齐书意说了，让我广发侠义贴襄助霆威侯平叛，那头一张侠义贴，就请金先生接下吧。”
　　那金巧儿闻听这话，好似炸了毛的猫一般:“嘿我说司空寒，你小子坑我是不是？我可是个文人，你少把我往两军阵前扯。”
　　“那我不管，谁让是你来了。”司空寒转了转酒杯，“你是直接跟着我帮忙，还是我去和齐书意说一声，你再帮忙？”
　　“姓司的，你不能仗着和我们清君有交情就……”金巧儿咬牙切齿，却说到一半就被司空寒打断——
　　“我能。”
　　金巧儿教司空寒气得脸都红了，司空寒一见说书的要恼，连忙上前揽住人家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推心置腹地说:“你看，你一天天无所事事的，你们府主齐书意虽然不管你，但花叶二仙瞧你能顺眼吗？索性趁着这回做件大事，也堵一堵悠悠众口不是嘛。”说罢把碎银子往桌上一搁，喊一句“小二结账”，便生拽着金巧儿去了他住的客店。
　　金巧儿看着面前的纸笔，只觉得自己上了贼船，可就司空寒的人品德行来看，跑是跑不了了，硬着头皮，干\了！于是他一咬牙，问道:“你想怎么写？”
　　司空寒思索了一下，和金巧儿商量:“就说……说是桐城定边王为一己之私谋反，殃及百姓，兵戈一起民不聊生，我辈身在江湖位列侠首，当为民而战……”金巧儿打断他:“你这满口的托词，怕是没人来啊。”
　　“谁说没人来？我这不是来了？”一人从敞开的木窗翻入屋内。
　　司、金二人闻言往窗口一看，来者正是换了一身水红的蓝珟。
　　金巧儿见了蓝珟一撇嘴，道:“你来有什么用？就咱仨帮着霆威侯平叛去？够干啥的？”
　　蓝珟往桌案上一靠：“找啊。”
　　“你说的轻巧，你找人家就来？”金巧儿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你以为你是谁？”
　　“现在就是，要么是脑子不好使，找来也没用，要么是脑子好使，人家凭什么淌这趟浑水。”金巧儿唉声叹气，只恨自己没能脱身。
　　蓝珟伸食指点了点桌角，“诶我说，齐书意这次又没说什么提示？”
　　司空寒苦笑道:“要是说了，她还是齐书意吗？”
　　金巧儿截住二人的话头:“你们俩差不多得了，那好歹是我老大……”金巧儿话说到末尾声音突然弱了下去，猛的想起了什么，一拍桌子吓了另两人一跳。
　　蓝珟问道:“老金你发什么疯？”
　　“我怎么忘了这茬儿了!”金巧儿一指司空寒:“你是谁？”
　　司空寒一头雾水:“你真疯了？”
　　金巧儿激动道:“不是、我是说，你是谁的徒弟？你师傅是谁！”
　　他这话说完，司空寒与蓝珟对视了一眼，各自一拍脑门——真是捧着金碗要饭！
　　时居龙关大捷后三年，盛定边王赵柏棱反叛，江湖名宿岁寒翁门徒司空寒，受师命广发侠义帖，帖中言道——自古武林各家皆为百姓奔忙，桐城赵柏棱反叛，徒造杀孽，更有武林败类与其同流合污。而今岁寒虽自觉老迈，却有传人不堕薄名，想来各家各派，定有胜之百倍的青年侠少，既为武林中人，如何能眼见生灵涂炭？
　　宁山派的掌门看了侠义帖，召来了自己的长子；冽云楼主人看了侠义贴，将惯用的一对吴王钩交给了自家的大徒弟；聆旭听阳山一群仙修，唯一一个能打的长老闭关去了，掌门顾亭方率一众弟子登台祈胜，得上上大吉；长华派掌门听说老对头岁寒翁放徒弟出门历练，也忙拎了自己的两个入门弟子，耳提面点后扔出了山门；掬香殿主人穆羌遥看过侠义贴，拎着宝剑就要冲，被其一众弟子抱腿拦下……
　　岁寒翁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钓鱼，咂着嘴合计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这事好像是自己徒弟干的，大笑起来。一旁观景的隐士看他掉了鱼竿，问了句:“老先生怎么突然这么开心，把鱼都惊走了。”岁寒翁笑答:“我的傻徒弟突然干了一件不那么傻的事情，我当然开心！这小子，居然也会扯虎皮做大旗了……”
　　霆威侯苏归雪领兵平叛，文武官相送之时，大理寺卿苏归雁劝慰他道:“圣意难测，莫作多思。”
　　苏归雪饮尽了金樽里的长胜酒，笑了一声，“有可测，无可更，为人臣子，就是这么个命数，便这样吧。”

作者有话说

　　要开团了，少侠和将军要互动了，想想就激动【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