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埂峰下》封刃作书

21、春宫

　　话说这锦都又有了一件热闹事，各大书铺才出的春宫小说《锦都花阵》被抢售一空，甚至还有些没银子的穷书生，从人那里借来亲自抄录一份。大家都说非大才子江怀郎无能能由此生花妙笔，再加之里头的肖想更是惟妙惟肖，勾魂摄魄。这事情啊传到了江怀郎的耳中，他可是大呼冤枉，并在众人面前发誓，如果是他写的那就让他断子绝孙！这种毒誓，可真是罪过啊。谁不知道呢，这江怀郎可是钦定的驸马爷，当今公主楚怀玉可是隔三差五的往江家那条巷子跑，那儿除了江家，也只剩下个薛家，总不能去私会薛家大小姐吧？原本这件事情不了了之。
　　可偏有好事人揣测，这其实是薛家大小姐薛采衣所著，这位大小姐不论是画工还是文采都在江怀郎之上，再看《锦都花阵》里的公主形象，都是些爱出宫游玩不守规矩的□□□□，分明是影射当今殿下。这薛采衣与当今公主之间可是有夺夫之恨呢，原本江怀郎是与薛家大小姐结亲的。这种论调一出来，非但没有相信，那好事者还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在锦都人的心目中，薛采衣可是不染尘埃的仙人形象，怎么会做这等风流文字！
　　过了崇临门便是京中官员的府邸，东面的大街被薛、江两家给占了，很少有闲人会到那儿去，更别说骑着快马无视那下马碑了。笑容明媚红衣张扬，可不就是那位殿下么？这街上亲眼瞧见的行人呐，又私语几声，说什么公主殿下又去私会江郎了。这一回，楚怀玉确实是前往江府的，这将江家的奴役们都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生怕惹得这位殿下发怒，那江怀郎也赶紧正了衣冠从书房赶到厅中去拜见这位殿下。
　　“《锦都花阵》是不是你写的？”这位殿下茶也不喝，开门见山的问道。这书传得也够快的，连在宫中的殿下都知道了。江怀郎可不敢怠慢了，挤出了一抹牵强的笑容，他再次解释道：“殿下明鉴，此事实在是与我无关，我……”
　　“行了行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楚怀玉一挥手，眉眼中满是不耐烦。她睨了江怀郎一眼，可没有京中人传得那副郎情妾意的模样。端起一边冒着热气的茶水，她轻轻地啜了一口，又问道，“那你府中有没有藏着《锦都花阵》的全本？这书传到宫里的时候，很多页被人撕毁了。”
　　感情这殿下是心血来潮想看呢？江怀郎愣了一愣，赶紧应道：“没有。”倒也不是他不想看，而是命人前往书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说了一句大实话，倒是惹得楚怀玉的眉头紧紧皱起，江怀郎心中咯噔一下，正想寻思个借口，便又听得这位殿下问道，“听人说这小说中的公主是以本宫为原型的？”这个问题要是答不好，可是杀头的重罪。这位殿下喜怒无常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江怀郎斟酌了一会儿，赔笑道：“殿下，我不曾看过此书。可是我瞧见薛家的人重金购了一本……”言外之意是可以询问薛采衣，外人不知道她们的交情，可是江怀郎可是清楚得很。
　　结果砰地一声响，茶杯被重重地拍在了案几上，楚怀玉冷冷地哼了一声，道：“说到这个本宫就来气，薛家的人不许本宫进入大门，一定是那厮的主意！自从上月本宫去了一次青楼，她就不肯见我了。”
　　这江怀郎心中偷笑，可是脸上可不能展现出来，秉着祸水东引的原则，他又道：“殿下您是万金之躯，谁敢拦您？再者薛大小姐口中说不见，心里头没准对您日思夜想呢，女人哪，都是这样口是——”在楚怀玉那怪异的眼神中，江怀郎赶紧闭上了嘴。这是得意忘形了，所幸这殿下听进去了，起身就离开了，他这才松了一口气。要是当了这殿下的驸马，可不知要折寿几年，这锦都的老百姓呐，就是太闲了。
　　薛家就在江家的对门，楚怀玉是气汹汹的去了，可是在看到那守门人一团和气的笑脸时候，她又有些瑟缩。薛采衣那厮的脾气比她这个当朝公主还来得大，摆着一张冷脸不知道要吓唬谁呢。楚怀玉默默地在心中念道，没想到那守门的侍卫笑眯眯地开了口，问道：“殿下，您是要见我家小姐么？”楚怀玉忙不迭地点了点头，想到了自己那副蠢样子，她又挺起了腰板，掩着唇轻咳一声，欲要彰显皇室贵胄的气势来。这薛府里的人与这位殿下早就混熟了，哪里会怕她这幅模样，只是请了楚怀玉进去。
　　薛采衣一直在等，她一边画画一边等。
　　身侧的小丫环还不住地嘀咕，说什么公主殿下又去了江府，见了江怀郎那个浪荡子。
　　薛采衣右手侧放了一本书，那可与市面上流传的刻本不一样。
　　楚怀玉进了书房，却惹来了一枚白眼，这丫头走得也快，直接将那磨墨的工作交给了这位殿下。
　　“这是《锦都花阵》？”轻咳了一声，楚怀玉目光很快便被薛采衣右侧的书给吸引了。
　　“是。”薛采衣冷冷淡淡地应了一句，手中的笔可一刻不停。
　　这小说引人入胜一来是因为那引人入胜的情节，二来更是因为那销魂的图象。楚怀玉只翻了几页，一张脸便涨得通红，连眸子中都漾起了几分水光。小说中描写的公主形象倒是其次，可觉得那绣像与自己有几分相似。这种感觉没有随着翻看而减缓，反而是越来越深，甚至产生了错觉，认为书中的那公主殿下就是自己。
　　楚怀玉粗粗翻完小书的时候，薛采衣也放下了笔。
　　窗外桃花横斜，春色入户，三分在花，而有七分在楚怀玉之眼。
　　“殿下您来做什么？”薛采衣的声音很冷，可不在像之间那般冷中有怒。
　　光是瞧着她的眉眼，楚怀玉便觉心中一片欢喜。
　　墨迹未干，薛采衣的画是京中一绝。
　　花鸟、人物、山水，楚怀玉都见过了，可今日这极为随意的一瞥，倒是将她惊了一惊。
　　“像么？”不待她询问，薛采衣倒是淡笑着开了口。
　　都说当今殿下不避男女之嫌放浪形骸不拘礼节，可那也不过是旁人道罢了。
　　正如人人赞薛采衣是大家闺秀温婉贤良，可谁知道她的骨子里有一股放纵。
　　那笔下曲折的线条，仿佛用手亲自抚摸过。
　　一个“像”字梗在了喉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楚怀玉的面色有如喝了一坛烈酒。
　　“比之你在青楼见的活春宫如何？”薛采衣又笑着问了一句。
　　楚怀玉只讷讷的摇头。
　　“这么说，你是看过活春宫咯？”薛采衣道。
　　这将近一个月的气还没有消，当然，这位公主殿下也只敢在心中暗暗嘀咕。
　　薛采衣岂会不明白楚怀玉，只是见她这模样故意给个教训罢了，她淡淡地说了一句：“书中的公主殿下的下场你应该还记得吧？”
　　这哪里能忘呢？都说书中的公主殿下是□□，可也不尽然，她自始至终也只与一人欢好。只可惜种种无奈之下，她只能落得个削发为尼的下场。惯了夜夜笙歌的日子，又哪能独对青灯古佛，最后只能悬梁自尽，香消玉殒。
　　可有不少人为了那殿下感到惋惜，盼望着给个续集，可偏生在各大书铺没有再见《锦都花阵》了。后来的文人纷纷写续集，便连江怀郎都参与其中，当然，这已经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