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流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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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落
佐视角
“父皇！”女声怆然。
“就这样吧，凉儿……父皇也是迫不得已啊！如今天下已变……罢了，和你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女子无知，女子无知……”一身明黄，却依旧掩盖不住形容的憔悴。负手而立，极立背对着跪伏在冰冷石地上的女子。“哎……”一声轻叹，微微转过身。男子不过中年，两鬓已经泛白，深锁的愁眉里依稀还见得到昔日英俊光彩的样子。“起身吧，凉儿。你知的，这凶俄是非去不可的……夜里就要启程了，好生准备，这就回寝宫去吧。”
是命令的口吻，坚决强硬。手握了握紧又松开，直起身来。浮华的宫殿雕栏百态，镀金镏银。我称之为父皇的人侧立在我的跟前。这里，我只来过两次，一次，他承认我的身份册封我为帝姬，而这一次，他却要亲手把我送入敌国，寄人篱下。我很想笑，就真的笑了，放肆而狂笑。干脆连告退也没有说，绝尘离去，并没有看到殿内帝王近乎自嘲的一笑。“咳咳……”不知做了什么，他的身体竟一下子虚弱至此。
荒原沙漠
轻饮一口甘洌，精神不由为之一振，正欲饮第二口，想想壶底不多的水碰击壶壁的哐铛声，却实在舍不得，只得拧了瓶盖别在腰间。跋涉在沙漠已经三日了，莫说人烟，连枯草也不见分毫。
风沙在昨日停了，步行进度是快了些，但没有风沙遮蔽，日光却是直射下来，我用手挡在额前微微仰视，天空中自是没有一丝云的，连水气也怕是不会有的了。午时刚过，太阳略微西斜，我效准了方向继续向东行而去。身后的足迹在脚抬起的一刹就被四周的细纱抚平。于是身后是沙，前方是沙，身周是沙……看的到的是沙，未知的亦是沙。沙丘多变，就早已经辨不得来时的路了。
嘴唇裂了又裂，口腔却在也分泌不出用来滋润的液体。衣裳自始至终是干燥的可以，也不管出了多少汗，一丝潮湿也给不得。身体从逃离开始就虚弱的可以，但凭意念到现在。此时，力气怕是随水分一起流失掉了，脚下一软，惊呼不得，就急速从沙丘跌下。
体力终究是消耗了太多了啊……明知道沙漠最忌讳的就是在白昼出行，无奈却寻不到一丝阴出用来遮蔽休息，也没有了力气挖了坑洞躲藏。我伏在沙地上，呼吸着炽热的空气，嗓子痛成一片，却依旧不愿起来。初进沙漠，我感到沙子的炽热，而此刻，却只觉得周身的滚烫早就不存在了，只感到冰寒至极，冷到骨髓，一如我心中的温度。
那就不要再起来吧，一直躺下去也好……醒来，又能做些什么呢？
轩国历经七帝。四帝称帝后，轩国走向极盛，北面平定了庶族纷乱，而西面更是连连拿下凶俄的半壁江山，只留沙蛮一部族缩回大漠深处，仗着沙漠凶险与轩国对立。眼下，完善宪法，选拔良臣管理各个县郡。自斩了贪污国家赈灾之银的六亲王后，一时间清廉之风顿起，不敢有贪污之人。皇城更是歌舞升平，百姓无不安居乐业歌颂四帝之公德。值五年，四帝亲率重兵平定南面各诸侯叛乱，至此，民心所向，天下安定，富庶一时。然五帝平庸，信腐朽，在位即刻扩充后宫大兴土木建造皇陵。以至赋税暴涨，举子联名上书，却被一干捕获，斩于秋后，罪曰逆君，牵连者无数，皆下狱。更听信宦官谗言，调回西边界的轩国大将军护卫皇城，屈大才以小用。边界无人，沙蛮得以喘息，隐迹数月。忽频频侵入边境，实力不可同日而语。
袖中不知何时滑出一片蓝叶，沙漠中竟依旧丰盈。眼神有些恍惚。还未成为帝姬的时候不必整日待在宫中，父皇那时忙于夺权也鲜少管我。八岁那年从偏城的海边拾回一枚碧珠，只因为好奇栽在了后山上，却惊奇的发现一周后竟长出了海水般蔚蓝的小苗，枝叶摇曳，就取了蓝烟之名。府中孤寂，变日日与蓝烟说话。进宫之日，纵然舍不得，也只能折了这一片蓝叶为伴。想起来已经有一年多没去看蓝烟了，也不知长得如何。心中黯然，悲凉一片。又如何回得去看？国都已经灭了，皇城沦陷，又怎么护的了一棵树，念及，慌忙伸手捻起了蓝叶，护在掌心。蓝烟啊……国破家亡之时，也惟有你伴在我身边么？放眼南方，似看的那极远的城正硝烟四起，火光冲天。罢了，蓝烟，有你陪着我也就够了，一起睡过去吧，看不见一切该多好……我闭眼，倦意阵阵袭来，昏眩一片。捏紧了拳，把蓝烟护在其中。
五帝死后，我三皇叔即位，史称六帝。
六帝即位之时，皇权已汲汲可危。朝廷分立为两派，一派为我父皇首率武将掌边塞驻军三军，另一方面则以丞相为首的一干文臣。丞相为五帝的心腹，颇得五帝的信任，皇城御林军，禁军，各城卫军皆握于丞相之手。六帝即位，丞相留任，却并未归还兵权，所掌之兵数目不亚于父皇。
六帝年尚少，纵观天下黎明疾苦，急于建立业绩，不顾朝廷形式自己掌权未稳，即上位遍效仿四帝整治朝风严惩贪官。丞相不允，父皇即上书参奏丞相，一并列举丞相在位期间贪赃枉法、徇私舞弊之事，连同丞相身边的亲信一同参上。六帝尚不知如何控制情绪，随即大怒。父皇暗喜，遂请命以振朝纲。得皇命，暗派人将丞相刺杀于府中，偷得一直由丞相亲领的禁军兵符。即日张皇榜于天下，只道丞相在位期间贪得无厌，不思先帝之恩，亏空国库，视皇令如粪土，天理不容。于昨日赐死于家中，以儆效尤。丞相直属骇然，反心欲燃，不想禁军失控，加之无人领导，有自知之明者当即投奔父皇。父皇乘机消清丞相余党，待大局已定，即安插心腹入朝为官。
六帝至此已无权利可言，即位只五月遍宣布退位，传位父皇。
黑暗之中，那个明黄的身影却越发清晰。我的父亲啊……或许我该恨他，是他一手把我推向绝望的深渊。但是念及他时，却只有对他的怜悯，没有恨。可悲的帝王啊！对这权利争夺了一生，任凭这欲望迷失掉自我。真正站到高位，统领百官，坐拥天下之时，却亲手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送与敌国，一求一纸和约，保留他那么一点点可笑的颜面。却不料这和约短暂的不过一天，次日他遍不是一国之君，沦为阶下囚，连同我对他的一点点亲念也一并葬送掉了。
留给七帝的政况却是更加糟糕。不堪税赋的百姓自发组织队伍起来谋反，尽管朝廷已镇压数次，但起义之事依旧时有发生，夺掠官僚之家，势力日渐壮大，镇压遍日渐吃力。另外边城塞事吃紧，沙蛮人是一下子获得了神力，无不以一敌十，边塞战士死伤无数，节节败退，连丢了三座城池，军心已有涣散之意。七帝尤自焦急，不得已下令征兵，凡十五岁以上的男子一律服役。不想民心更加涣散。称帝五月，沙蛮已连夺轩国十五城。凡经由沙蛮功陷，立刻抢掠金银财宝，见男子杀，见女子淫，之后放火烧屋，血洗屠城，不留一物。边塞百姓人心惶惶，草木皆兵，携家带口迁往内地，希望保全一命。而军中见沙蛮神勇，心中大悸，往往上阵不到一个时辰就尽数逃了回来。更是有一座城池的守令大开城门，令百姓夹道欢迎沙蛮进驻，率身臣服于沙蛮，跪下三呼万岁。之所以未有人再效仿，只因即便屈身，沙蛮人依旧杀尽一切活口。
时至六月，二十城尽失。沙蛮一路南下，直逼轩国皇城，至今大军不过离皇城一千里罢了。七帝无奈，令使臣请沙蛮军领入宫协商，许诺愿再割五座城池，赔钱财无数，另送帝姬入凶俄为质子，之后每年进贡凶俄金银财宝，以求两国永世交好。沙蛮军领同意，签下和约，暗中则称次机会把军队易容成普通百姓，包围皇宫，并于子时攻入内殿夺得国玺，生擒七帝。
至此，轩国灭亡，凶俄统一奇利莱耶大陆，所有轩国子民沦为沙蛮人的奴隶。
我感觉到力量的流失，快要解脱了吧？哈哈，结束吧，一切……我要死了吧，只是谁，谁又那么凛冽地看着我？我努力要寻找那束目光的来源，摸索黑暗，于是寻到了那双紫眸。这双紫眸比见到过的任何一次都要让人惧怕，赤裸裸的显示出杀戮的萧刹之气，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睁开眼，火辣的阳光刺痛我的眼，干涩的眼光居然也刺激出了泪水。那束目光却依然缠着我，不依不饶地盯着。我大喘着气，只觉得心悸。既而仰天大笑，知道力竭，无畏地回视那双紫眸，这算什么？你毁了我的国家，侵占我们国土，欺辱我国百姓。如今，却连我也不肯放过，还要缠着我吗？“好，来呀，只管来！我只恨没有看见你众叛亲离，身首异处……好不甘心！”我瞪着面前的虚空，只拼力一吼，仿佛这花尽了我一切力气，在也支持不住。
眼前一黑，终究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流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