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风月》笑风月

4、楼兰

　　我看着眼前这张还显青涩的面容，看到他墨绿色的瞳仁中暗淡的忧伤，就这样沦陷。

　　在那荷花盛放的夏夜，我第一次清楚地看到了铭琉花费了所有也要为之保护的那个如空谷幽兰般的女子。她叫沉灵，是铭琉的妹妹，一如她的名字般沉静而充满灵气，却有着随时都会消失的透明感，美的不真实。沉灵的身体自一出生便很虚弱，从小便是靠着各种毒药才能勉强支撑下来，然而现在她只能依靠火莲，一种在中原武林闻所未闻却在楼兰那个神秘的国度里长开不败的毒莲花。我看到火莲灰褐色的丝絮扎入皮肤沿着血脉不断深入，慢慢地被鲜血浸染成红色。看到沉灵苍白的脸色和额角不断划落的汗水，我可以想象那是怎样的痛苦煎熬。铭琉告诉我，火莲是一种嗜血的花种，它的根须在饮血的同时会释放出一种温和的毒素，不会致命，沉灵便是靠着这样的毒素生存着，但当火莲花开的时候整个河糖都无人可以近身，因为火莲的花絮便是天下剧毒，无药可解。

　　然而毒便是毒，以毒抑毒到最后不过是毒素在体内的不断堆积，随着毒素的增强，沉灵越加频繁地出入牡丹阁，而我也见到了那个将铭琉推入万劫不复的男子，楼兰的大巫师，下一任王室的继承人——楼云。

　　铭琉还只是个孩子却经历了太多人生的伤痛，我看着他将所有的感情隐藏，用冷漠对这个世界的人情世故直到沉灵死去。我不清楚那时的我是怎样的心情，我并不为她的死而感到伤心或者惋惜，我知道从此铭琉便可以简单地只做自己，所有的怨恨痴狂都不必再隐藏，而我会一直陪在他身边，即使他把杀戮指向天下，我便与他以天下为敌。

　　江南的天气总是营造着一份不切实际的美感。雨滴如暮气般轻轻洒洒地飘落下来，雨中的景致仿佛隔着薄纱，我站在荷花池旁看着波光粼粼的池中那恍如隔世的潋水轩。

　　沉灵是个太过善良的女子，仿佛被俗世隔绝的仙子不食人间烟火，她的美纯洁无暇却注定转瞬即逝。然而我希望镜也是个不染尘世的人，即使没有人知道他曾存在过，那样的生活至少不会被疼痛侵袭。

　　沉灵总是和我讲他哥哥小时候的事情，那时他们还在楼兰，那时一切都还很美好。

　　铭琉小的时候很可爱，总是充满精力，他和遇上的每一个人微笑招手，他天生有着墨绿色的眼睛，即使在楼兰这仿佛仙人的地方他的容貌还是受到了所有人的称赞，人们不断地述说着在烟火祭上第一次看到他时整个王城的震颤。童年的时光自由而快乐却短暂犹如流星。

　　可是随着年龄的长大铭琉越来越沉寂，在楼兰，铭琉愿意亲近的除了沉灵便是姐姐楼伶。他总是一个人坐在夜空下一夜又一夜地仰望苍穹。夜空很没，楼兰的夜空美得摄人心魂，在这样的夜空下铭琉认识了蓝轲，一个来自东方的浪客。

　　楼兰的女子从十六岁便负起生育的责任，国民或许还有选择的权利然而作为楼兰的王族便意味着一生痛苦的开始，直到麻木，直到死亡。原本楼伶也只是其中的一名牺牲者，可上苍却偏偏在这样的时间让她遇到了蓝轲，遇到了让她反抗的理由，热恋中的楼伶决定逃离楼兰，为此她可以不顾一切。

　　她请求铭琉的帮助，帮她联系蓝轲并且准备了足够逃离这个沙漠之城所必须的一切物资，他们做好了一切准备，只是最后这个关于追求幸福和自由的梦还是破灭了。

　　那个被黑暗永远囚于楼兰王宫城底的预言师他在命运的转轮里看到了女子叛离的罪行并呈报了楼兰王，铭琉被加以颠覆楼兰的罪名囚于城底由预言师亲自看管，而楼伶也只能接受她与幸福擦肩而过的事实。

　　三年后楼兰迎来了十年来唯一一个新生命的诞生，就在这一夜，铭琉走了。放走他的是楼云，那个一直桀骜地站在城楼上俯瞰天下苍生的男子，那个永远喜怒不形于色的深沉而冷峻的男子，没有人明白当时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就连她自己也一样不甚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