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娇泼多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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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我用指尖轻碰了下知画的下颚，她却痛得“咝～”的一声头一偏。
见我眉头越锁越紧，知画扯了我的袖子跪地哭求：“格格，您就别再问了！都是知画不好，不关任何人的事。格格！”
见她这般，我也不愿意再招惹她哭哭啼啼，只淡淡道：“上次我落水后皇上钦赐的膏药搁哪儿了？把它寻来我替你上一下药吧。”
知画见我不恼，忙起身去窗边紫檀梳妆柜里打开一个小格子，拿了那里面一只红头青瓷的小瓶子双手捧上递与我。我打开那小瓷瓶，一阵沁人心脾的薄荷加玫瑰、芦荟的香味扑鼻而来，用指甲挑了少许瓶中淡玫色胶状物体，拉了知画坐在窗边小凳上，迎着光线我才见到有些地方已经有紫红的淤血了。用小指小心翼翼地替她厚厚涂上一层，她却痛得强忍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感受到她身子轻微的颤抖，我轻叹口气，问她：“都这样了还不愿意说吗？”
知画眼泪刷地一下下来，滑落了满脸。呜咽道：“清晨奴婢才出门，就在御花园里遇见了宜妃娘娘和多罗格格，”说着停下来偷偷瞄了我一眼，见我并未着恼，只在全神贯注轻轻替她吹着下颚的伤处，遂大着胆子接着往下说道：“多罗格格拦了奴婢，问、问奴婢不在绛紫轩伺候格格您、嗯……这个活死人跑出来干嘛，奴婢气不过，顶撞了多罗格格两句，多罗格格气不过终是忌惮宜妃娘娘在侧，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宜妃娘娘叫了奴婢下去，却不料被多罗格格的侍女故意使坏用脚给绊倒了。嗯，嗯，就是这样，其实也没什么。”知画的声音越说越低，不敢再看我。
两人正沉默着。屋外一个小太监的声音道：“奴才给格格请安，格格吉祥！”
我扫了眼门口蹲着的那个身形单薄的小人，温言道：“起吧。”
小太监遂入来里屋，低着头将身旁的一个包裹举过头顶，道：“回格格的话，奴才已听从知画姑娘的吩咐将格格今儿要的几味药全部配好，请格格验收。”
知画接过包裹，在桌前铺开来。几味药引均被齐整得分装在一个个小盒子里，小盒子上用字标上了几钱几两。
我打量着这个看着不到15岁却看上去极是机灵的小太监，问道：“你叫什么？可曾念过书？哪里人士？家里还有哪些人？”
小太监跪地答道：“回格格的话，奴才叫李延承，祖籍河北的，因顺治年间大旱家里死了好些人，康熙初年就迁来了京城，父亲是乡里一个穷教书先生，因此奴才小时候也是跟父亲念过一些书的。后来父亲去世，母亲也跟着去了，只得寄居在远亲家里，再后来就被送进宫来了，家里只剩下一个幼弟。”
小太监低着头答得丝毫也波澜不惊，语气也风平浪静。我在一旁却听得甚是心酸。见他模样清秀、言谈不俗，进退有序，想必也是在宫里历练出来的，遂道：“今天这差事，你办得极为妥贴。知画，把方才皇上赏赐的珠宝拿过来给小承子随便挑几件吧！”知画应了一声就去端了些过来，摆在李延承跟前。
李延承听罢连忙匍匐在地，急声道：“奴才不敢要格格的赏赐！奴才既是绛紫轩的人，就必当尽心尽力伺候格格，这是我们做奴才的本份，奴才不敢有其他妄想，更不敢接受格格的赏赐！”
“你在宫里可能是不需要这些个物事，只是你那远在民间的年幼小弟只怕还需要你的照应。”我的声线一如往常地柔和，可我看见李延承的身子微微僵了僵，我明白，他已然动心了。
知画看此情景，随即附和道：“小承子，格格的好意你还不明白么？还不快挑几件拿去！”
李延承万分感激地抬起头，道：“格格的大恩大德，奴才无以为报！奴才今后自当鞠躬尽瘁，誓死向格格效忠。”说罢，只拿了一柄小型白玉漂花的玉如意，又毕恭毕敬地对我叩了三个响头。
我对他微微一笑，似不经意地问道：“小承子，你入宫多久了？”
“回格格的话，奴才七岁进宫，如今算来进宫已有九年了。”
“很好。那你可以告诉我，宜妃娘娘和多罗格格都是什么来历吗？”
“回格格的话，宜妃娘娘和多罗格格都姓郭络罗氏，宜妃本是多罗格格的亲姨娘，宜妃的母亲就是当朝位高权重的裕亲王福全，多罗格格是裕亲王最宠爱的外孙女，也因着皇上的宠爱，在其三岁的时候就亲封为‘多罗格格’，也被批准可以随时住在宜妃娘娘宫中。只是，只是……”小承子犹疑地看了看我，“只是自从一年前格格您进宫后，皇上也对您多加宠爱，许是分薄了多罗格格的恩宠，多罗格格似乎一直就与我们绛紫轩不大好相与。”
原来是一个同我这个二十一世纪来的人争风吃醋的呵呵。好一个多罗格格，竟然仗着姨母是当朝宜妃娘娘，外公是康熙最宠爱的亲弟、位高权重的裕亲王福全，在言行如此禁忌的深宫也敢公然诅咒我――同样也是一个皇帝亲封的格格死，可见其平日里的嚣张跋扈到了何等地步。我暗自在心里对自己说：“对不住了，多罗格格！从今往后同你争分皇帝恩宠的人又多了一个。我秦岚的字典里从没有‘认输’两个字。”
当下不动声色地叫了李延承跪安下去，又嘱了知画按照李延承带来的包裹里几味药材的分量去熬制膏药。自己怔怔看着案几上落了一层灰尘的古筝，梦游般走了过去。日光的斜射下空气中仅有的纷飞的尘土似乎都覆在了那深紫色的筝上，纤纤玉指缓缓滑过古铜色的琴弦，竟有一丝刺痛的熟悉袭击了我，急忙缩回了手，只听得琴弦“铮……”地一声萦耳不散。平日的我此时在香港该是在太古中心城49楼的玻璃花房阳台里抚琴饮茶吧？脚上踏的白羊毛地毯上随意散落着的时尚、ELLE等杂志映照得阳台更加明媚，若是阴雨天则更是添了一分小资的颓靡情调……
感伤的情思被我轻摇了头却久久未曾离去。眯着眼抬头看了看又是近乎落日的斜阳，索性孤身一人走入了御花园。
沿着一条被隐藏在黄澄澄草丛中铺满落红的青石小径，分拂开一些非落叶植物分叉的枝丫，我一路贪婪地赞叹着这三百年前名副其实的御用花园，各色名贵奇异的花木错落有致地栽种其间，四时有景而各有不同，雅致而显彰显尊贵，只怕三百年后的所谓“国家公园”的都没有一个能堪比一二。
正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东张西望着，不想脚下花盆底正踩着的一根断落的枯木往旁边一滑，“啊……”我捏紧手上的帕子闭起眼，一副就义的样子。只听得“哼哧”一声，接下来骨头摔断的“嘎嘣”却并没有如期而至。可是，可是这土是松的么？怎么软绵绵的呀？我小心翼翼地微微打开右眼。正对上一双少年戏谑的眼睛，少年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那弄来的长长芦苇，嘴角玩世不恭地微翘，而我正“不知羞耻地”趴在他胸前。
我的脸蹭地一下红到了脖子，飞快地爬起来，后退几步，低着头绞着手中的帕子，嘴里嗫嚅着：“对不起！……谢谢你！”
少年依旧交叉着双臂在脑后，眯着眼看天，听我蚊子似的声音说完，好笑地翘起二郎腿，“哎呀，你到底是要跟我说对不起呢，还是要说谢谢呢？”说完，斜睨着眼看着我。
我的脸更红了，心里不免着恼“小屁孩，怎么这么得理不饶人呢，居然敢戏弄姐姐我。”口里却说道：“对不起，压到你了！还有，呃，谢谢你，呃，救了我。”
“行了，下次在御花园行走时小心点，撞到其它人可没我这么好说话了！”少年沉声说罢便大踏步走了，只留我一个人傻站在原地。看他的服饰应该不是一个奴才，他是谁呢？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娇泼多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