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弄扁舟

104、第二章、三年前（上）

　　熙王君有孕的消息并未压下来，玄熙离宫没有多久，东宫便得到了消息。
　　董湘碧立在玄昭身后，表情凝重。
　　“殿下，虽然熙王君有了身孕，但您毕竟是太女，只要王君诞下世女......”声音顿时卡主，她看着前面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一股寒气淹没了全身。
　　“卑职失言，卑职惶恐。”
　　董湘碧跪在地上，苍白的面皮上覆了层薄汗。她是越来越不明白这位太女的想法了，自从三年前六殿下莫名其妙大病一场之后，这位太女殿下似乎也跟着变了个人似地，依旧温润敦厚，却也莫名带了丝阴寒冷厉，正如此时。
　　“祁瑷最近有何动静？”
　　祁瑷？她不明白殿下怎么突然想起此人。
　　“祁瑷近来倒是经常出入三殿下的王府，别的下臣不知。”
　　难道.....董湘碧想到某个可能，不由瞪大了眼睛。
　　玄昭摆摆手让她退下，转头看着园子里的桃花，嘴角的冷意淡淡收起来。
　　玄臻已经开始动作了么？
　　看着那片红艳艳的桃花嘲讽地笑了，她似乎又看到了刑场上那一片乌压压的人头。
　　当年太女登基，兵部侍郎谭宁华叛国，阖府上下连带家眷亲属数千人被斩首，作为罪人的幺女，她却活了下来。
　　当年主审这一惊天秘案的董哲已经贵为当朝宰相，而下旨将谭家满门抄斩的陛下却秘密保下了谭家唯一血脉。
　　何其讽刺！
　　熙王君有孕了么，玄昭闭上眼，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惨然，却也暴戾。
　　她知道陛下等待的机会终于到了，所谓弃敌立长不过是陛下蒙蔽世人的幌子，一切不过是为了夏侯玄熙铺路而已，她这个谭家唯一的血脉，也不过时其中一颗铺路石。

　　六殿下大婚五年才传出喜讯，府里的下人自是不敢马虎的，承阳身边只要玄熙不在的时候，都是两个以上的人贴身伺候着，无论是宫里，还是晏家，都派了有经验的教养公公过来，再加上幕陶这个专负责他一个人的大夫，承阳觉得，孕夫果然是个很累人的活。
　　阿直最近这段日子都待在晏府，虽说不是亲生的，但这孩子是六殿下亲自认领的，长相可爱性格又讨喜，时间久了，晏家的长辈倒是越发疼宠这孩子了。
　　阿直已经好几天没见到父母了，偶然听到身边的教养公公说王君怀孕了，小孩子听了半天，模模糊糊地知道自己未来要有个弟弟妹妹，便火急火燎地告别了晏府，赶回了家。
　　下午的时候玄熙不在府里，承阳正在午睡，阿进了府直奔向父母的院子，身后一干伺候的吓人忙不迭地跟着跑，边跑边仔细招呼着，就怕这小祖宗摔了跌了。
　　承阳刚醒来，就听到院子里蹬蹬蹬的脚步声，再一听下人们小声低语，已猜到来人是谁了，他笑着摇了摇头，等着那只小皮猴来闹腾自己。
　　没过多久，内室的帘子被只小手轻轻掀起一角，一张小脸探了进来，看到床上的人已经醒了，手中拿着一本书，此刻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阿直本来想给爹爹一个惊喜的，现在见惊喜不成，倒也不恼，掀开帘子大方地走了进去。
　　承阳将书交给身旁伺候的抱兰，展开双臂，正准备阿直如往日般地扑过来抱着自己，却见这孩子将一张椅子拖到床边，爬坐上去，然后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肚子。
　　“你这小皮猴怎的今日这么安静了？”
　　阿直绕了绕头，抬起头很迷惑地说道：“爷爷、祖爷爷说以后阿直不能黏在爹爹身上，说会动了胎气。爹爹，胎气是什么？”
　　承阳眉毛一抖，倒是身旁伺候的下人都低头笑了起来。
　　承阳伸手捏住他肉呼呼的小脸，取笑道：“所以你今日这么乖？”
　　“阿直一向都乖的。”小孩子被捏着脸上的软肉，说话有点破音，却没有挣扎，他皱眉想了半晌，忽然敲了下脑袋，一副就是如此的表情：“我知道了，胎气是弟弟妹妹，对，一定就是弟弟妹妹。”
　　似乎是为了增加可信度，他两手握拳，还点了点头。
　　承阳被他逗乐了，松开了手，不想却被这孩子抓住了手指。
　　阿直左右摇晃着着他的手，一双眼睛忽闪忽闪地：“爹爹，阿直想要个弟弟。”
　　一旁听着的公公皱了皱眉，他是皇后亲自挑选过来伺候王君的人，心自是向来六殿下的，巴不得王君能给殿下生个女儿，此时听着府里的小公子说想要弟弟，心里自是不喜。
　　承阳却是笑眯眯地应道：“好。不过，阿直告诉爹爹，为什么想要弟弟？”
　　“晏白姑姑家的小姐姐经常跟弟弟一起玩，阿直也想有个弟弟跟我玩。”
　　承阳卡看了眼一旁的公公，口中却是笑道：“爹爹若是生了个妹妹，阿直难道就不跟妹妹玩了？”
　　小孩子哪里懂得这世间大人的想法，只要有人跟他玩，弟弟妹妹都是一样的，忙不迭地点头：“阿直会跟妹妹好好玩的。”
　　见爹爹应了，小孩子的欢呼了一声，撒娇问道：“爹爹，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妹妹啊？”
　　承阳说道：“再过七个多月吧。”
　　阿直不过四岁的年纪，还不清楚七个多月是多久，不过，他决定回去问身边的教养公公，听爷爷和祖爷爷说孕夫要多休息，他爬下椅子，似模似样地行礼。
　　“爹爹，阿直回去了，晚饭时阿直过来陪你吃饭，要好好休息哦。”
　　“好。” 承阳看这孩子可爱的紧，感觉手指又开始发痒，恨不得再捏捏他肉呼呼的笑脸。直到肉团的小身子出去了，他才看向伺候在一旁的公公。
　　“王公公，阿直还小，童言无忌，你莫要脑他。”
　　王公公不敢托大，上前一步弓腰低声道：“小公子还小，老奴省的，只是王君不该应了小公子，这言咒之事虽然虚无缥缈，但王君还是想着给殿下生个世女的好。”
　　幕陶身为大夫，对于言咒之事，颇有些不以为然，不过，面上却是半点也没表现出来。
　　承阳点了点头，说道：“这些我省的的，公公站了这些时候也累了，先回房歇着吧，若是有什么不清楚的，再让人去请公公。”
　　王公公行了一礼便退出去了。
　　“王君......”
　　承阳挥手打断幕陶要说的话，丢了个颜色给抱兰，抱兰会意，退了出去。
　　“这个孩子来之不易，陛下和君上抱了很大的期望。自是希望是个世女。王公公是君上亲自挑的人，不会有什么问题。你去跟阿直身边伺候的人交代几句，莫要让小公子冲撞了他。”
　　幕陶点头应下，转而说道：“这些日子，其他王府的几位王君都递了帖子。”
　　承阳问道：“玄熙有没有说什么？”
　　幕陶说道：“老师说过若是王君不喜欢这些应酬，就回绝了，在府里无聊了，就去龙门客栈坐坐。”
　　虽然玄熙如此说，承阳却不能真的把这些应酬全都推了。他不是晏家亲子，嫁入皇家做了嫡皇女的王君，尽管玄熙护着皇后宠着，却也免不了背地里被人轻视了几分。
　　如今的局势，更要小心才是。
　　“我此时不宜出府，既然他们想探探消息，便全来好了，你亲自去各位殿下的府上送帖子，就说最近天气好，府里的十八学士开的正好，让他们得闲的时候过来赏花，时间就定在三日后吧。”

　　夜里，就寝时承阳跟玄熙提起了三日后在府里聚会赏花的事。
　　玄熙想了想，没反对，承阳的身子调理的很好，胎也稳，聚会什么的也不是什么体力活，何况在自己的府里，也没有什么危险。
　　“怎么了？” 玄熙想到了皇室间的一些龌龊事，府里没有其他侧室来上演宅斗的戏码，宫里暂时也不回宣召承阳进宫。承阳的饮食有幕陶看着，她也安排了暗卫在承阳身边二十小时护卫，能想到的地方她都做了准备......
　　“我忽然发现咱们这个孩子不是一般的金贵。”
　　承阳看她脱了外衫，忙往床里侧挪了挪，双手抚上腹部，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或许是他的身子练武的关系，比一般的男子健康，孕期除了犯困嗜睡，到没别的不适。
　　“承阳，你不困么？”
　　见妻子看着自己，他摇头说道：“不困，下午睡的太久，现在不觉得困。” 玄熙打了个哈欠，将头靠在他颈侧，伸手环上他的腰，说道：“既然不困，那咱们说会儿话。”
　　承阳看着她有些困倦的脸，笑道：“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说什么？没什么急的事就睡吧，明天再说，我陪着你。”
　　明天要上朝，要早起，若是平时，玄熙早就上床睡了，今日不知想到了什么，虽然困倦，却是睡不着。
　　过了半晌，就在承阳以为她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她忽然出声了。
　　“承阳，你胖了。”环在遥测的右手顺势捏了捏他最近腰上长出的软肉。
　　他无语了。
　　“承阳，我有点后悔三年前不该那么平静的回来，当时我或许应该大闹一场。”
　　“为什么？”
　　玄熙睁开眼睛看着他，很认真地说道：“毕竟能放肆能嚣张的机会不多。”
　　三年前，她赶回尚京，对外宣称病重的父后被软禁在坤和宫里，而祥和宫里的皇祖父终是没能挺过再一次的毒发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