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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 ...

  •   金万通被男孩的脸面给惊到了,下意识地松开手。

      男孩有巴掌大的瓜子脸,五官眼耳口鼻没有一处是难看,但还是非常丑,丑得都不想再看第二眼。金万通指着他脸上的那块鲜红胎记说:“操,你半夜出去能吓死人了。”

      “你不是要带我找爸爸吗?走吧。”男孩把斗篷盖回头上,眼巴巴看着他。

      金万通把男孩带到了食堂,叫厨子给自己开小灶炒菜,再叫一个小兵去叫斐长闻。

      两菜一汤刚端上来,斐长闻就到了。金万通看他身穿便装,也不给自己行礼,心生不悦。

      “斐师长,这孩子说要找他爸,是你吗?”

      斐长闻坦然点头,“是。”

      金万通就等他承认,把桌子一拍,“素闻斐师长带兵有一手,军纪严明,训出来的都是不怕死的虎狼之师,呵呵,我还真信了。可今天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这里是菜市场吗?”

      “菜市场都比你这里有规矩。”

      金万通被呛了一下,刚开始只是想找斐长闻麻烦,现在是真的来气了,“你是什么身份!敢用这种口气和长官说话,我可以罚你吃军棍!我问你,你把孩子带进来也就算了,还不好好看着,放任他在军营里乱跑,要是跑到靶场去挨了子弹,出人命咋办?”

      斐长闻看了男孩一眼,面无表情,“不是我带来的,是他自己跟来的。你看着碍眼,现在就可以拉他去靶场毙了。”

      “你以为老子不敢?”

      “反正不是亲生的,随意。”

      斐长闻丢下话就走了,金万通气得咬牙切齿,从没见过当爹当成这样的人,服了!他低下头,看得桌上的饭菜没了一大半,男孩正在埋头猛吃,而且还不拿筷子,直接用手往嘴里扒。

      “饿死鬼投胎啊你!”金万通故意吓唬他,“吃吧,吃多点,我等会就把你拉去靶场,死之前让你当个饱鬼吧!你别怨我,是你爸爸扔下你不管的。”

      男孩鼓着腮帮子说:“叔叔,我想吃鸡腿。”

      真不愧是父子,金万通无言以对了,骂了句吃你大爷,端起唯一没有被用手抓过的紫菜蛋花汤。他心里憋着气,喝得太着急,一下忘记自己那条还没好透的舌头,噗哧往外喷,满桌全是汤汤水水。

      男孩没吃到鸡腿,闷闷不乐地对他说:“叔叔,你要大难临头了,会有血光之灾。”

      “啊呸!兔崽子你他妈的咒我啊?别跑,站住!看老子不揍死你!”

      男孩说完就跑,金万通破口大骂,边撸袖子边追出去。

      一家之主出去避风头了,剩下香兰这个很称职却又压不住场的女主人,她还要打点三个大男人的生活起居,虽然是很想面面俱到的做好本份,可老是鸡蛋里挑骨头的林总理让她心力憔悴,真想也跟着躲出门算了。

      林信毫无客人的自觉,对屋子的布置这也不满意那也不满意,把客厅和偏厅的家具摆设都挪了一遍,仍是不满意,还叫来香兰,指手画脚地明说她品味不上档次。

      香兰被他说得又尴尬又委屈,偏偏自己还嘴笨,不懂得开脱搪塞。

      唐纳修过来打圆场,“林总理,你我同是借住的客人,我看这屋里屋外打理得挺好的,你也不要那么讲究了。”

      林信哼了声,“我就是看不过眼。”

      “好了,你又不在这住一辈子。”唐纳修转过身去,对香兰说:“快到时间吃午饭了,你能帮我请他下来一起进餐吗?”

      香兰感激地看着他,“好的,我去问问。”

      香兰走后,林信把自己摔进沙发里,翘起腿说:“我跟你打赌,那家伙肯定不下来。”

      “为什么?”

      “切,人家眼光高着呢,当然是不屑跟我们这种小人物同桌吃饭。”

      唐纳修抚掌笑笑,“你都这样说了,我还是不和你赌了。”

      “没劲!”林信抽出插在瓶里的百合花,扯掉一叶花瓣,“真可笑,你说他都落到这个地步了,还端着姿态给谁看呢?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那么要脸的,说难听点,不过是金万通养在屋里的一个兔爷,迟早被玩烂了,看他到时候还怎么装模作样。”

      唐纳修沉下脸,紧抠住轮椅扶手,指甲泛白,“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我不喜欢。”

      “怎么了,难道我说……”林信看到唐纳修的脸色,还有那冷冷的眼睛,不自觉把话咽了回去。

      香兰从楼上下来,就如林信预料的一样,奈良不肯跟他们用餐。

      “没关系。”唐纳修弯了眼眉,笑得和蔼可亲,“能再麻烦你吗?既然没法当面跟他说,你就替我传张纸条给他吧,谢谢。”

      香兰犹豫了起来,如果是林信的要求她会拒绝,可是唐纳修是多么的和善诚恳,光是看着他清朗俊逸的面孔,回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行吗?拜托你了。”

      香兰轻叹一声,“好的。”

      唐纳修笑得春光明媚,他掏出随时携带的笔记本和钢笔,刷刷下写一行字,撕下,递了过去。香兰虽然不识字,但也认出不是常见的字体,谨慎小心的问:“可以告诉我写了什么吗?”

      “当然可以……”

      林信好奇心大起,迫不及待地抢过来念,“你想不想见到陛下?明天上午,十点,客厅。”

      陛下……香兰默念这个词,默默打心眼里倒抽一口气,她总算知道了自己贴心照顾了多日的男人身份,震惊是有的,却又不是非常出乎意料,反而有种释然的心情——那个无人不知的帝国大皇子,原来就是他啊……

      奈良看到这张纸时,面无表情,只是用打火机烧掉,再顺便给自己点了根烟。

      纸条很快化成了灰烬,落到地毯上,奈良靠在椅子上,把整个身体和头往后仰,深深地,含住烟嘴长吸一口,又深深而缓慢地把烟雾吐出来,闭上了眼。

      香兰在旁边观察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头绪,轻声问:“你要应约吗?”

      奈良语调平淡地回应:“好。”

      第二天早上九点半,唐纳修人和轮椅一同来到客厅,没多久,林信也打着哈欠出现了,虽然约人的不是他,可是他有来凑热闹的权利啊。香兰给两人端茶递水,本本份份地往边上站,眼睛望着楼梯口,不像女主人,更像一个等待家主下楼的丫鬟。

      墙上的时钟指针慢慢移动,不知为何,三个人的大厅里,竟然满是沉默。

      十点到了,钟响了一声,他们同时张望,没有人下楼。

      林信有点坐不住了,“他到底要不要来啊?摆什么架子!”

      可是唐纳修和香兰并不应和他,一个嘴角含笑的凝望,一个提起了整颗心。

      五六分钟后,楼梯上才出现姗姗来迟的人影。

      奈良身穿往常那套白衬衫和黑裤,一手搭住围栏,沿着旋转楼梯抬着长腿一级一级往下迈,他仍旧面无表情,可周身的气场完全不一样了,像个攻破城门长驱直入、傲然巡视自己领土的霸主。仿佛他的脚下遍是尸骨,血浸大地,他的每一步都踩在了心尖上,用他的冷酷姿态诏告天下,什么叫逆我者亡!

      香兰和林信同时面露震惊,唐纳修则笑得更灿烂,眼底那长久压抑的痴迷呼之欲出。

      奈良像王者一样走过来,也像王者一样落座,交叠双腿,他并不言语,冲着唐纳修抬抬下巴——那身体语言在说,我来了,然后呢?

      唐纳修转动轮椅靠近,捧起他的右手,无比动情地深深一吻,“早安,我的殿下。”

      奈良皱眉,把手背往他衣襟上擦了擦,“少废话。”

      “好,直接入正题。”唐纳修转过脸,看着香兰问:“可以请你打开电视吗?”

      “当然可以。”香兰一边去拿遥控器一边说:“您要看哪个台?我们这小县城信号不怎么好,台也很少。”

      “随便一个。”

      电视打开了,屏幕映出光芒,它完全没有辜负金万通给的价钱,四十寸的画面不但清晰流畅,而且色泽鲜艳。电视里的背景正是奈良从小到大居住的佛莱宫正殿,白色的弧形圆顶庄严肃穆,顶尖屹立着米罗大帝骑马挑枪的铜像,屋檐周边着立着二十四骑士,他们或者耀武扬威,或者虔诚跪拜,守护帝国世世代代昌盛繁荣。

      宫殿前面有九十九层台阶,连接上千米长的石板大道,两旁林立各种动物飞禽的石雕,意喻万物朝拜。这是宫中最重要的地方之一,凡是皇帝有大事向天下诏告,就会站在宫门的台阶上,所言每一句每一字都是天意。新皇登基之时,也要从这条大道上走过,接受左右文臣武将的行礼,以示入主正宫。

      两千多年来,这些石头见证了帝国的荣辱兴衰,一个个皇帝交替走过,没入历史的长河里。

      奈良抿紧了嘴唇,客厅没人说话,只有电视机传出的播报声。

      宫殿前方竖立着旗杆,再往旁边搭起了一个讲台,台下人头涌涌,聚集了全世界的知名媒体。

      他们翘首以盼,终于终于,等到抱病已久、四年多没有公开露面的这个人——圣耶尔米罗王国第六十九代皇帝陛下。

      皇帝已经很老了,纵使他那崇高的威名和无上的权力,也无法掌控时光,更不能让他花白的头发从发根冒出乌黑。他穿着白色红边的皇袍,戴着镶嵌夺目宝石的皇冠,如此华丽庄严,却也掩饰不住华服底下那具垂暮的身躯所散发出来的枯朽气息。

      但是皇帝的气势还在,就如同他的儿子一样,只要他们愿意,那与生俱来的尊贵血统便是骄傲,可以像仙气似的托得他高高在上,俯瞰苍生。

      很明显,这是个面向全球的发布会,并且还是战败后帝国皇帝第一次露面。

      皇帝没有先开口说话,而是弯下了他尊贵无比的腰,鞠躬致歉。

      奈良看着他那年迈的父亲,虽然仍是面无表情,却紧握拳头,整只手都在发抖。毕竟,那可是从小追逐向往的标杆,他的血肉至亲,他万人之上的父皇啊!唐纳修用手轻轻包住他的拳头,再轻轻拍了拍,仍是嘴角含笑的模样,用眼神温柔安抚——别急,还早着呢。

      接下来,皇帝发表的讲话,奈良明明每一句都听懂了,但是又拒绝理解它的含义。

      皇帝说,朕为孽子犯下的罪行深感愧疚痛心。

      皇帝说,是朕没有尽到为人父之责。

      皇帝说,朕已行将就木,无力再约束管教,只能狠下心肠,将孽子削爵贬为民,并逐出皇室宗族,从此生不归朕管,死不进皇陵。朕衷心期盼,他能知错悔改,愿一死以慰天下。

      皇帝还说,朕无德无能,愧对所有饱受战火殃及之人,愧对无数因为战争而死之人,为防悲剧重演,朕决定交出政权和兵权,成立议会,广邀有能之士共谋社稷造福百姓,带领国家走向新生。

      发布会结束,皇帝在一众侍卫的围绕和搀扶之下,面带悲痛,举步维艰地下了台。

      现场嘈杂的声音从电视机里传出,扩大,媒体们如苍蝇般蜂拥上去,声声追问不休,皇帝还有他的帝国,曾经的赫赫威严已荡然无存。要是从前,这些人连入宫的资格也没有,只能在护城河外对这座雄伟的宫殿叹为观止,可是现在,他们就像跑到别人家里质问主人的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关掉吧。”唐纳修轻声说。

      他捧起奈良的脸,用拇指擦拭对方咬破嘴唇淌下的血,另一手轻柔拭去那两行清泪,挺身吻了吻奈良的额头。他把奈良的脑袋抱住,按进自己胸口,“哭吧,想哭就哭出来吧,我知道你很伤心,哭吧……没关系的。”

      其他两人张口结舌的看着这一幕,尤其是林信,简直快把眼珠子瞪掉了,他真的佩服唐纳修,此时此刻还能表现得和发布会毫无干系,仿佛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似的,只顾着安慰哀伤不已的外甥。

      可是奈良并没有哭出声,仅是死死的咬住嘴唇,整个身子瑟瑟发抖。

      唐纳修很享受这个时刻,眼里有着化不开的温柔和深情,他用指尖一下下梳理奈良的头发,就差没像深爱自己孩儿的母亲那样哼起歌谣。

      香兰几乎站不稳,她觉得自己犯了个天大的错误,不该给唐纳修传递纸条。一个父亲,竟然在全世界面前叫自己的儿子去死,难得这就是皇家吗?在她看来是多么荒诞可怕的事情啊!

      奈良慢慢地止住了哭泣和颤抖,他推开唐纳修,整个身子窝进沙发里头,他再没有了像刚开始那般高不可攀的气势,眼睛泛红面色惨白,好像被看不见的巨人一脚踩进了泥潭里,失掉了光彩和斗志。

      唐纳修摸摸他的面颊,怜悯地说:“曾经,我为你做好所有准备,让你能用最有尊严的方式死去,可是你辜负了我的好意。现在想回头已经晚了,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样了……”他说着,把金色手/枪拿出来,塞进奈良的手里,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再指了指对方心脏,“里面有一发子弹,你可以杀了我,或者像英雄一样的了断自己。我们之间,总有一个要先下地狱。”

      “你干什么!”香兰尖叫起来。

      唐纳修变戏法似的从袖口里摸出另一把枪来,指住她,“嘘——请不要打搅我们。”

  • 作者有话要说:  (>﹏<)
    最近真的挤不出时间码字,存稿也不多了,就只剩几章……
    身为一个不负责任的作者,想想还是先停更吧【喂!
    这篇文是绝对不会坑,反正有时间就写写,攒多一点再发,省得你们等十天八个月才等到一次更新要好。
    所以我决定了,等过完春节再更新【表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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