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犯》疯疯疯爷

31、第三十一章

　　奈良把烟头扔进金万通的口中，这举动无疑是极大的侮辱。然而因为他是奈良，就连侮辱人也带有理所当然的逼格，他不需要装，也不需要作，对金万通来说对方肯用正眼瞧自己，肯在自己身上搞点小动作，已经算是恩赐了。他这犯贱的毛病是越来越严重，不可救药。

　　金万通满嘴全是苦涩的焦油味道，他去漱了口，照照镜子，发现舌尖鼓起一个大水泡，难怪那么疼。他试着吞咽一下口水，面部肌肉颤动，真是不动也疼动了更疼，想着还要疼好些天，对着镜子挤出个苦兮兮的笑脸。

　　因为精心计划的度假泡汤了，金万通很失落，又无事可做，就呆在奈良的房间不肯走。奈良也不管他，靠在床头，认认真真翻看手里的童话故事。

　　金万通动动嘴，有点艰难地开口说：“奈良，差不多吃晚饭了，你想不想下去客厅用餐？”

　　奈良正看得入迷，头也不抬，“不想。”

　　“那我叫人给你送上来，多吃点。”

　　金万通总觉得嘴里长了个疙瘩，怪难受的，还不能上药，对着奈良以外的人他根本不愿说话，多数点头摇头。到点吃饭的时候，他对着今天特别丰富的饭菜无从下口，庆幸自己中午那顿野味吃得够饱，决定饿上一宿，等到明天伤痛缓解了再吃。

　　唐纳修身体不好，胃口也小，放下刀叉说：“金司令，你不舒服就先去休息吧，不用陪着我们。”

　　林信瞟了金万通一眼，“他呀，我看是得了心病吧。”

　　金万通不搭理林信，但是他对唐纳修还挺有好感，于是对他感激地笑笑，摇头表示没关系。林信受了冷落，对金万通更是没有好脸色，边吃边说，还句句带刺挑针的说。金万通才懒得和他计较，端起凉水慢慢饮用。

　　这时他看见奈良经过客厅，看那身利落的打扮是要去跑步，马上起身叮嘱：“今晚别跑太远了，注意安全，累就坐车回来。”

　　奈良朝金万通的方向看去，扫过众人，眼睛定在了唐纳修脸上，有点诧异，随后慢慢地眯起了眼。金万通本以为奈良会视而不见地走掉，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关注桌上的客人，犹豫起来，在想要不要介绍才好。

　　唐纳修转过脸去，并不意外，露出了一个能融化冰雪的灿烂笑容。

　　林信刚才没有讨到便宜，憋了一肚子火，现在逮着人就喷，“哟，终于现身啦，我还以为金司令把你藏着掖着不让人看呢。”

　　奈良看都不看他，收回目光，扬长而去。

　　金万通明知他不会回头，还是挥了挥手，唐纳修则保持笑容，目送他离去的背影。

　　林信气得什么也吃不下了，把碗重重一放，“你们俩看够没有？人都不见了，赶紧谈正事吧！”

　　金万通是真不想再开口说话，拒绝道：“明天再谈。”

　　锦江的防洪河堤全长五公里，奈良来回跑了三遍，并且没有停下来休息过，严副官开车跟着他，觉得今晚他的状态有点不对劲。平常奈良跑起步来游刃有余，出一身热汗，站在堤坝上吹吹风，没有丝毫勉强疲惫的样子。

　　他有心事？严副官不敢去问，但是认为肯定自己猜对了。

　　奈良跑完以后弯下腰，双手撑住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汗珠沿着鼻尖滴答滴答坠落。

　　严副官下了车，走过去递上毛巾和水壶，“要坐车回去吗？”

　　“不。”奈良没接过东西，夜色很好，他心情很糟。

　　慢慢地散步走回家，比平时晚了一个多小时，奈良刚刚进屋，就看得守在玄关的唐纳修。

　　两人打了个照面，奈良不吭声，唐纳修也不说话，无言的对视着。

　　金万通也在等奈良回来，而且还等得心急如焚，这时快步走过来，仔仔细细打量对方，“累着了吧？衣服都湿透了，赶紧换下来，别感冒了。”

　　因为被金万通挡住了视线，奈良才如梦初醒地回神，一言不发。

　　“小良，你瘦了。”唐纳修说。

　　奈良皱起眉头，金万通十分意外地回头问，“先生，你和奈良是旧识吧，可我听你这语气关系不一般啊。”

　　唐纳修笑了笑：“金司令是国外人也许不知道，家姐是艾丽雅皇妃。”

　　金万通大吃一惊，当然听过这位皇妃，虽然很少公开露面，但是她的美貌被喻为人间绝色，据说有个很出名的贵族画家，因为爱上她而决定终身不娶。

　　“那你不就是他的……舅舅？”

　　“嗯，是呢。我和奈良相差三岁，有幸得到皇帝陛下赏识，自小入宫受教。皇后娘娘待我也是很好，她总是忧心奈良贪玩懒惰，不好好学习，就让我当伴读，所以我们几乎天天呆在一起。可是呀，皇后娘娘的一片苦心全浪费了，奈良反而把我给带坏了，呵呵。”

　　青梅竹马？金万通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词，他太意外了，唐纳修竟然和奈良有如此深的渊源，他竟然完全不知道！这时金万通脑子里有许多疑问，听唐纳修的说辞，帝王家可算待他不薄啊，他不是该死心塌地的知恩图报才对吗？怎么又做出了发动兵谏这种大不敬之事？

　　唐纳修没有看金万通疑惑重重的脸色，低下头，表情温柔地陷入回忆中，“你别看奈良表面上冷冰冰又听话听教的样子，其实他可调皮了，而且还很叛逆，只要逮着机会就狠狠整治太傅们，还装作完全和自己无关的样子。从小到大，我不知道给他背了多少次黑锅，还不准我告状，真是个让人头疼的坏孩子……”

　　金万通越听越不舒服，硬声道：“时候不早了，首相大人，你该去休息了。”

　　唐纳修完全没有被打断的不快，“金司令太客气了，我无比感激你救了奈良一命，他的恩人就是我的恩人。你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会好好报答你的。”

　　“你也别客气，我这么做就是为了奈良，不是为了谁来报答。”

　　奈良面无表情的听着他们谈话，没有插嘴的打算，听得有点不耐烦了，拔腿就走。

　　“奈良。”唐纳修叫住了他，推动轮椅靠近，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巧的金色手/枪，双手奉上，仰头说：“这是我特意给你带的礼物，你一定喜欢，收下吧。”

　　这把手/枪意义非凡，本来该由皇太子继承，象征手握兵权威震天下之意。

　　离宫出征当日，奈良只有十六岁，皇帝却把这把枪赏赐给他，无需言明，用行动告诉他——朕的天下迟早要交给你，去吧，为国家而战！从此奈良一直枪不离身，直到投降后，被联军给收缴了。

　　前尘往事不堪回首，奈良闭上了刺痛的眼睛，“不用来这套。”

　　怎么连送上门的东西也不要？那成色……是金子做的吧？奈良走后，金万通对唐纳修还捧着手里的黄金垂涎不已，嬉皮笑脸说：“你要不放我这里？我跟奈良不分彼此的，他以后想要了随时从我这拿回去。”

　　“我必须亲手给奈良。”唐纳修摇摇头，他露出胜券在握的神态，又说：“他会要的。”

　　因为奈良不鸟他，金子没捞到，舌头还疼着，金万通不高兴了，对唐纳修的好感也烟消云散了，没好气地说：“我认识奈良那么久，他最不喜欢别人说从前的事，你以后还是别提了。”

　　他丢下话，趿着脱鞋气冲冲走了。

　　第二天，金万通起床后发现嘴里的水泡在睡梦中破掉了，而且伤口还发炎了，舌头伤口上有块黄色的异物，他试着用手指头碰了碰，顿时，痛的眼泪快掉下来了。金万通有点害怕起来，舌头不会就这么烂掉吧？

　　他连吞好几片消炎药，可感觉并没有好些，还是疼得坐立难安，不想刷牙，不想吃饭，更不想说话，他只想做一个安安静静的男子汉。

　　可是林信不会轻易放过他，金万通才踏出睡房，就被他连拖带扯地逮到了书房。

　　“我不想跟你废话，也不和你绕圈子，三个月期限就到了，你打算交什么给总统？”

　　金万通忍着疼痛，含糊不清说：“交交交什么？老子把金山都交出去了，又没欠他钱……那个什么鬼宝藏，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我看就是个民间传闻。”

　　“我不管这些。”林信逼近办公桌，严肃道：“总统说了，等期限到后，宝藏和奈良，你必须交出其中一个。”

　　“放他娘的犬屁！”金万通站了起来，和林信脸对着脸怒瞪，“当初我可没有答应帮他找宝藏！是那老家伙一厢情愿，奈良是我的人，他想也别想！”

　　“哼，总统还说了，不服从命令就以叛国罪论处。”

　　“什么？我去他妈的！”

　　林信坐回椅子上，摘掉无框眼镜，揉了揉眉心，放软口气相劝：“金万通，总统是认真的，相信我，你绝对惹不起他。你到底图什么呢？是，我承认奈良长得还不错，可这几个月你也玩够了吧，要是实在得不到宝藏的下落，你就把人交出去好了。”

　　金万通搓搓脸，态度也软了下来，“林信，我们是有交情的，不瞒你说，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把奈良送走。”

　　“真不送？”

　　“不送，打死我也不送。”

　　“那你就去查啊！”林信火气上来了，指着他骂：“你给我动动脑子！总统要定你罪，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你难道不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不会天真的以为能跟他抗衡吧？说真的，你这辈子最好也就混成这样了，一没学识二没家世三没特长，你还想飞天不成？知足吧！不要为了一个你本来就不该沾上的人毁了自己！”

　　他句句在理，金万通无可反驳，只能说：“我看着办吧，不用你操心。”

　　“我替你操心也没用，这事，我说了不算。”

　　林信把眼镜放下，绕过办公桌，大大咧咧跨坐到金万通两腿上，拍拍他的面颊，“老王八，想我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