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宫》墨半檀

1、楔子

　　殿内，两个人，一躺一跪，不言不语。
　　整个殿内是雪色，地上是厚厚的绒毯，正厅一副躺榻，一道慵懒的身影就这般侧躺在上，穿着明明代表着圣洁的白衣，却有着一抹妖异，戴着光洁无瑕的素白面具，一手把玩着发缕，丝毫不理会下首的女子。
　　女子俯首，身着碧衣，尽管腿已隐隐有些麻木，也不敢出言打扰上首的男子。
　　“抬起头来。”毫无情感波动的平淡声音从女子头顶传来。
　　女子闻言，一脸平静的抬起头，但她眸中一闪而过的仰慕之意却看出她的内心也不是表面上的古井无波。
　　女子双十年龄左右，清秀的容颜并不是格外的出众，但她的唇形却格外的漂亮，为她的脸庞添了几抹妍丽。
　　“青柠，我交代你的任务都记清楚了？”尽管平淡，声线依旧让人觉得舒心悦耳。
　　“主上，属下都清楚了。”青柠恭敬答复。
　　“好，准备动身吧，记得带上那个丫头，带着她出了水月宫，你就不用管她了，我自有安排。”
　　“是，属下遵命，主上保重。”青柠缓缓退下。
　　待青柠退出殿外，男子起身，按下一个暗格，躺榻隐去，露出向下的阶梯。他提起旁边的灯盏，从中拿出一个火折子。灯盏放回原处，点燃火折，走入地道内。阶梯隐藏，躺榻升起，除了消失的人，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男子格外喜欢雪色，殿内全布满着雪色，包括那个火折子和隐藏在暗处的阶梯。
　　．．．．．．
　　退出殿外的青柠，眼睛仍望着玄关，露出狂热的爱慕之意，心下早是暗暗下定决心不可以让主上失望．．．毕竟，主上是自己心爱的人啊！
　　青柠敛下神色，朝另一个方向走去。那里有着主上吩咐带出去的女子。
　　来到一院前，轻轻敲院门，屋内传来温柔的女声：“谁啊”青柠沉声道：“主上派我来接你外出，姑娘可有准备妥当？”屋内女子笑答，“这样啊，瞧我，都快忘了。请稍等，我这就出来。”
　　“吱呀”院门被推开。
　　青柠眼神一凝。
　　只见女子一袭白衣，飘然若仙，若隐若现的面纱内似是看到了嘴角那浅浅的笑意。不见真容，便已是觉得温婉动人。
　　．．．这个女子，是什么身份？前几日才被主上带回，现在便是要被主上派出去做任务吗？不过，主上的心思，谁又猜得到。青柠晃晃头，正色道：”主上吩咐我带姑娘出水月宫，出来后，主上说会另行安排。到时还请姑娘不要乱走才是。”
　　“当然，请放心。你家主上已是吩咐好我该在哪等他。”女子盈盈一笑。
　　青柠闻得此话，愣了愣，不禁惊呼：“你！你说什么！主上会亲自来见你！”随后意识到自己变得不够冷静，随即稳下心神。
　　“怎么了吗？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事吗？他可是个很和善的人呢。”女子惊诧的看着后者。
　　青柠瞪大双眼，那漂亮的菱唇也微微张开，全然没有水月宫大师姐往常悠然自若的冷静，反而像是个心爱的糖果被他人夺去而露出惊恐表情的孩子。
　　“你还好吗？”女子担忧的看着她。
　　青柠竟是怔了半刻才恢复正常，冷冷的说：“．．．我很好，我们走吧。”转身便走。
　　“嗯。”女子应声跟在青柠的身后，但一直疑惑的望着其背影。她的双肩在微颤着。她，怎么了。
　　为什么．．．为什么！主上明明对谁都是冷漠的！为什么主上对待这个女人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我，我好想杀了她！对！我不能让她夺走主上！
　　青柠的眼眸已是不再清明。
　　女子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似是感觉到气氛的僵硬，盈盈开口：“方才，我说你家主上是个和善的人，你反应挺大的，看样子，江湖上所传倒也不是空穴来风。水月宫宫主，残忍暴虐，冷漠无情．．．”
　　“在水月宫说主上的坏话，你还真是大胆！”青柠打断她的话，眼中杀意愈演愈烈。
　　女子倒也瞧见了青柠眼中涌起的杀意，倒也没想到其他层面，不在意的一笑：“其实，我也曾亲眼看过他的残暴，所以，我最终还是问了他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青柠眼神闪烁，停下脚步，迟疑地问道。
　　“我问他，你为什么对我，却是这般的好。”女子似是一笑，面纱下嘴角竟带着一抹宠溺，“他沉默了很久，淡淡的说，我原来有个哥哥，虽说你们性别不同，但性子却是极像。而他．．．．．．早年夭折．．．呵呵，他竟是把我当成代替哥哥的姐姐啊．．．”
　　青柠身子一震，杀意也是散去。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怎么忘了，主上是有一个哥哥的呀．．．还好，刚刚若是杀了她，我一定会永远失去主上的！她竟然算是被主上当作姐姐了吗？！那，我也要把她当作姐姐才是．．．．．．
　　思及此，青柠也是微微一笑：“姑娘与主上原是有如此渊源，那，青柠也该唤声姐姐才是。”
　　女子微微一笑，似是想到了什么：“青柠姑娘莫如此，我只是一个会让他会有亲近之感的普通人而已。还请青柠姑娘不要与他人提及。不过，冒昧一问．．．他是你的心上人吧？”
　　“啊！”青柠惊呼出声，脸微微涨红，再度转身，”请姑娘跟随青柠便是．．．青柠也不会与他人提及，姑娘请放心。”疾步走去，耳尖隐隐可见一抹红。
　　女子掩嘴轻笑，跟了上去。这小子，与人相处，性子淡漠，倒还有人喜欢。
　　．．．．．．
　　阶梯，终是走到了底部，男子眼神淡漠，轻轻按下墙壁的暗格，顿时亮堂起来。
　　将火折吹灭，若是旁人仔细一看，倒会惊异的发现，火折除了因刚刚熄灭而冒出的缕缕白烟，竟是没有丝毫变化，就连之前点燃的火线也没有缩短。
　　男子将火折轻轻抚了抚，收入衣袖，便朝前走了一段，便是看向了左边。
　　那里有一个光轮在缓缓转动，分为阴阳两极，男子犹疑了一会，将手缓缓伸前。只见那光轮也是速度加快，两极中心一个漩涡也在形成。似乎在渴望着男子能将手放在其上。
　　就在漩涡即将转动的时刻，男子的手却是顿住不动，就这样保持了许久。男子似是思虑良久，缓缓将手伸回，光轮也是渐渐恢复初时的模样。
　　男子站立片刻，不再停留，朝着右边的通道窜去。
　　．．．．．．
　　青柠二人来到水月宫出口，那里还有四位弟子。
　　见青柠过来，四位弟子皆是行礼：“大师姐好！”
　　“嗯”青柠微微颔首，皱眉，”怎么只有你们四人，不是应最少有十二人守卫这结界吗？”
　　一小师妹上前，急忙答道：“大师姐这几日闭关修炼，有所不知，东影殿前几日杀了我们接单保护的人，主上让我们只留四人暂守宫门，其他人都是出宫了。”
　　青柠面色微怒，“哼！我们水月宫与东影殿井水不犯河水，这次竟给我们下绊子！”
　　“是啊！大师姐，你也是要出宫对付东影殿吗？”
　　“虽然我也很想教训那群家伙，不过主上有别的任务交给我。”
　　“是这样啊，那恭送大师姐了”
　　青柠二人出了结界，外界青山绿水。青柠停下脚步：”姑娘，那我就先走了。我想过一会儿主子就会来的。”
　　女子微笑点头。青柠回以一笑，施展轻功，飞跃远方，几个跳跃间，便不见踪影。
　　女子见青柠离去，坐在小路旁的石头上，静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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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答。
　　这里像是个洞穴，却又不像个洞穴。没有洞穴的阴暗与不平，却寒冷之极，只看那上方厚厚的冰锥，正滴落一滴水珠。这个地方有三个冰柜，布满寒霜。男子正站在其中一座冰柜前，他此时正在用手拂去上面的霜，眼神柔和，只听他喃喃道：“这次隔了这么久才来见你．．．你还好吗．．．这里一定很冷吧．．．真抱歉呢．．．因为．．．只有这个地方适合．．．．．．”似是叹了口气，语气像是温柔的哄道，“我，有点事，晚上再来看你．．．”将手收回袖间，转向另一边的冰柜，眼神却变得凌厉，一步一步走去。
　　待男子站定，他凝视着眼前的模糊，却没有伸手去霜。
　　滴答。
　　男子袖间似是滴落一滴血珠，衣袖也多了褶皱，隐隐可见他莹白如玉的手正紧紧握着，血肉已深扣指缝。他终是伸出手，将霜抹去。只是那冰柜表面有一层淡淡的血色。
　　“你，终于．．．肯见我了吗？”冰柜里竟是传来声音！
　　男子漠然，只是不动声色的望着躺在柜里的人。
　　冰柜中是一苦笑男子，眉眼温润，俊美的容颜略显苍白，冰蓝色的衣裳穿在他身上，透着一股仙气。
　　“过得还好吗？师父．．．”
　　柜中男子嘴角的苦意加深，“你是在羞辱我吗？”
　　“哦？难道这么多年教导我的不是你吗？”男子挑眉，笑却泛着寒意，”这么多年不都是叫你师父的吗？师——父——！”
　　“你恨我就说出来！别这样．．．”柜中男子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男子冷笑：“呵，墨书成！怎么？这就叫羞辱啊！这就叫痛苦啊！比起你杀了一个人，毁了一个人，这算什么？这什么都不算！”
　　墨书成悲伤地看着他：“我承认，当初是我错了．．．可是，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因为执念伤害别人，甚至伤害自己。有什么都冲我来！”
　　男子眼神涌出狰狞：“不！我要不折手段拿到我想要的东西！到时．．．会好好解决你的！”
　　墨书成感觉心尖一痛，痛苦地抱住了头，锁链发出哗啦的声音。这可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善良孩子啊！怎么会这样！果然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不可以，一定不可以！我要想办法！我要阻止他！
　　男子脸色恢复平静，拂袖离去，深深剜了他一眼：“你还是好好在这待着吧！别想着能阻止我，你是出不来的。”只留那悲伤的男子，在冰中，身寒，心更寒，但凉意却吹散不了他的悔意。
　　．．．．．．
　　女子无聊的撑着脑袋，暗想：“这小子怎么还不来啊．．．”正想着，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女子回头，看见一身白衣的男子。
　　男子看了看她，罕见的温柔：“等久了吧，有点事耽搁了。”
　　女子微笑，宠溺的说：“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