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且苍茫》蓝雨雪

52、宫廷之戏斗（五）

　　站在水榭处的竹儿与菊儿见老道挥舞着长剑，口中念念有词地绕着林萱作法，焦急地对望一眼。刚想上前，却被一旁的赵康拦住。
　　“竹儿、菊儿，别去！”
　　“可是，万一那道士伤了林姑娘可怎生了得！”竹儿与菊儿回头异口同声地对赵康急急地说道。
　　“相信我，我比你们更不愿见萱儿出事。”对她二人坚定地说着，赵康转眼朝人群望去，嘴角一扯，不屑地说道：“或许……我们更应该为那老道担心才是。”
　　竹儿与菊儿彼此对视，却在对方的眼中只看到了茫然二字。然而就在此时，一声痛苦的惨叫声将她二人的视线重又拉回到了众人那儿。
　　桌案边，林萱痛苦地抱着头，双眼一翻，随即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一旁的老道目瞪口呆地盯着倒地昏迷的林萱，动作僵在了半空。
　　他……还没……开始呢……
　　“呵呵，看到了吧，本宫就说她是妖怪！”冯娘蓉从星儿身后步出来，转身对着吃惊的众人得意地笑道。虽然极为兴奋，但动作间仍保持着身为一位皇后该有的仪态。
　　“大师，快，快将这妖怪收了！”见老道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冯娘蓉转而催促道。
　　“……是，贫道这就收了她。”老道转头对着冯娘蓉硬着头皮说道。
　　说罢，老道重又开始了刚才的步伐。
　　怎、怎么办……这么昏迷着，让他怎么进行下一步啊……
　　“唔，大叔，你到底要绕到什么时候啊？”就老道又绕了三圈之后，躺在地上的林萱终于不耐地嘟哝着，随即睁开了眼眸。接着在众人错愕的眼神中，自顾自地从地上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削，却瞥见老道一个激灵，再次往后跳开了一步。
　　“唔～难道不是这么演的吗？”抬头疑惑地看着两步外瞪着她、表情扭曲的老道，林萱眨了眨澄清灵动的眼眸，像个做错了事的孩童般诺诺地问道。随后，双眼发亮地看向老道，讪笑着邀请道：“呵呵，大叔，既然这样，唔～刚才的不算……我们再来过吧。”
　　“大、大胆妖孽！竟、竟敢戏弄贫道，看贫道如何收拾于你！”楞了片刻，迅速偷瞄向冯娘蓉，发现其正孤疑地瞧着他，立时刷地将长剑对准林萱，气急败坏地嚷道。额际缓缓流淌下来的汗水也不知是热出的汗水还是冷汗……又或许……两着皆有吧。
　　怎、怎么会这样？！想他行骗至今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老天爷，您可千万别再来刺激他了……这儿可是皇宫啊……他的小命可经不起这么折腾啊……哎～当初怎么就鬼使神差地随那名宫女进宫来了呢？
　　————————————————————

　　“大师若是将那妖怪收服，本宫定当重重有赏。”
　　“听闻大师法力高强，本宫相信，大师定不会令本宫失望……事成之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
　　耳边突然回荡的话语顿时令他一扫烦闷，精神为之一振，定了定心神，左手不动声色地往怀中探去……
　　“皇上驾到～”众人沉默间平地响起一声尖细的嗓音。
　　齐齐望去，几步外，小全子正弓身垂手而站。不远处，身穿便服，面无表情的楚羽正率着十几名侍卫大步朝这儿而来，紧随其后的是一脸冷然的冯青江。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竹儿、菊儿、赵康急忙快步赶了出来，与众人一起行礼道。
　　“来人，给朕拿下！”扫了眼众人中独独呆立着看着他的林萱，楚羽皱眉瞧着眼前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沉声说道。
　　“是！”身后的侍卫立时训练有素地围成个圈，将冯娘蓉等人包围了起来。
　　“皇上饶命啊，皇上……”被两名侍卫架起，往外拖的老道惊惧地挣扎着大声哀求道。而后又向一旁的冯娘蓉求救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救救贫道啊，皇后娘娘……”
　　“慢着！”冯娘蓉蹙眉瞧着三人，突然出声止住侍卫的动作，转身对楚羽禀明道：“陛下，大师是臣妾特意请来捉妖的。”
　　“哦？”楚羽看向冯娘蓉，一挑眉，转而扫向匍匐于地上的老道。
　　“皇上明鉴，贫道正是前来捉妖的。”老道当即磕了个头，恳切地说道。暗处，握成拳状的左手哆嗦着悄悄地伸入了怀中。谁知，才伸至一半，旦觉手腕一紧，便硬生生地被拉了出来，举于半空。
　　“皇上，是迷药。”无视老道惊恐绝望的双眼，冯青江右手手指一用力，在老道的痛呼声中，一手取过从他手中掉出的纸包，放于鼻下一闻，冷冷地扫了眼面如死灰的老道，冷哼一声，转头对楚羽恭敬地说道。
　　“这就是皇后所谓请来的大－师？”瞧着冯青江手中的纸包，楚羽对着尚未来得及反应的冯娘蓉挑眉兴味地问道，语间刻意加重了“大师”二字。瞧着张口结舌的冯娘蓉，不等其回答，楚羽又转而对那两名待命的侍卫不容置喙地喝令道：“拖下去，打入天牢！”
　　“皇上饶命啊，皇上……听贫道解释啊皇上……”
　　“陛下，大师虽然是假的，可林萱却是妖魔化身，未免陛下再受其迷惑，臣妾恳请陛下速将她除去。”皱眉瞧着挣扎着被拖走的老道，冯娘蓉剽了眼身后低头闪烁着眼眸的星儿，上前一步对楚羽毅然地说道。
　　“皇后未免危言耸听了。”楚羽皱眉看着福着身，垂着头，大有一副不答应不起身之势的冯娘蓉，语气不由加重了几分，道：“这皇宫的规矩，皇后应该清楚。”顿了顿，走近冯娘蓉，低声说道：“私自将宫外之人带入宫内，扰乱后宫……相信不用朕说，皇后该知道应受何惩处。”
　　“臣妾所做全是为了陛下的安危，待到除去那妖魔，臣妾甘愿承担所有罪责！”冯娘蓉猛地抬头，诧异地看着楚羽，随后决然地说道。见楚羽只是皱眉看着她，未置一词，于是重又低下头，加重了力度，道：“还望陛下为楚国苍生着想，切勿再受那妖魔的迷惑，早日回头是岸！臣妾所言，忠言逆耳……”
　　“够了！”楚羽厉声打断冯娘蓉未完的话语，却随着冯娘蓉抬头的动作，映入了一双通红的眸子。凝视着眸子深处的那抹倔强，楚羽终是缓和下语气，淡淡地说道：“念在皇后近日来精神恍惚，今日之事朕就不予追究，不过下不为例。”说罢朝冯娘蓉一挥手，疲倦地说道：“皇后且回鸾凤殿好生休养去吧。”
　　然而……冯娘蓉对他的话语却是置若罔闻，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毫无退下之意。一双眸子强忍着呼之欲出的泪水，倔强地直视着楚羽，无声地抗议着。
　　于是不愿退让的两人就这么彼此僵持着，四周的空气顿时变得压抑万分。周围的众人更是把头垂得不能再低，连大气都不敢出，暗自祈祷着自己千万不要受到波及。
　　可是，自古总不乏不知死活之人，硬是喜欢往那刀尖上冲。就好比现在……
　　“啊～你们两个打算看到什么时候啊？”林萱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步到他二人身边，不满地瞪着楚羽，颇为气恼地说道：“楚羽，不许你欺负我的皇后美人，你看皇后美人待林萱多好，怕林萱无聊还特意请人来表演杂耍。可你倒好，一来就把人拖了下去，害我都没看成！”不理会黑着一张脸，对着她嘴角直抽搐的楚羽，林萱转而满面堆笑地看向苍白着脸，杏目圆瞪的冯娘蓉，凑上前，亲昵地轻轻摇晃着冯娘蓉的手臂，商量道：“皇后美人，这次是看不成了……唔～不如你下次再带些人进宫来吧。”
　　沉默……
　　等了半晌，却见冯娘蓉只是苍白着脸，抖动着双唇，呆楞地看着她。林萱眨了眨双眸，侧头无辜地看向一旁的楚羽，发现他正直直地盯着冯娘蓉，拧眉不语。正想说些什么，却发觉双手松松握着的手臂迅速往外滑了出去，回头看去，就瞧见冯娘蓉两眼朝上一翻，软软地朝地上倒去。
　　“皇后娘娘！”
　　一片抽气声中，林萱旦觉身侧突地刮过一阵风，定睛看去，昏迷的冯娘蓉已然被楚羽打横抱起。
　　“快宣太医去鸾凤殿！”皱眉瞧着怀中之人，随后抬眉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眨着眼眸，哑然地看着这一切的林萱，径自说了句，抬腿便朝荷竹水榭外快步而去。
　　“起驾鸾凤殿～”人群中的小全子尖声说着，快步跟了上去。
　　“恭送皇上，皇后娘娘。”
　　慌乱中，林萱怔怔地瞧着众人从两旁井然有序地快速退去……
　　“姑娘，您没事吧，有没有伤着？”竹儿与菊儿旋即奔向一动不动的林萱，上下检查着林萱的身体，关切地问道。
　　“呵呵……”林萱对着她二人轻笑着原地转了个圈，笑说道：“看，一点事都没有啊，放心啦。”
　　“姑娘不要太过为好。”
　　笑容突地僵住，侧头便瞧见冯青江说完用只他与林萱两人能听到的话语，转头冷然地看了看林萱，而后与其擦肩而过。
　　————————————————————

　　“萱儿若是觉着无聊可以让竹儿、菊儿带着在皇宫内四处走走。宫里不比外头，可经不起你那些个古灵精怪的玩儿法。”

　　————————————————————
　　两日前，楚语临走时突然冒出的一句云淡风轻的话语顿时在林萱的耳边响起。

　　“……什么嘛，一个个都这样，一点都不好玩儿……”静静地瞧着冯青江远去的背影，片刻后，林萱撇下嘴角，碎碎念道。
　　“康儿，竹儿，菊儿，我们回去吧。”无精打采地说着，回过身，却见竹儿与菊儿竟出神地瞧着某处，腮若粉桃，朱唇微抿，俨然一副春心萌动之态。
　　“呜～康儿……竹儿、菊儿，她、她们竟然……呜～竟然‘红杏出墙’了啦～”朝她二人的视线望去，林萱突地拧身对着身后的赵康嘴一扁，伤心地大声说着，朝赵康扑去。谁知，赵康静静地看着扑来的林萱，一个侧身，竟灵巧地闪向了一边，硬是让她扑了个空。于是乎……
　　“哇～连康儿都不理我了……”
　　“姑、姑娘，您说什、什么呢？”意识到方才的失态，竹儿与菊儿立时羞怯地低垂下头，双手无措地捏着衣角，结结巴巴地低声说道。经过几日来的相处，竹儿与菊儿也确定了林萱真是对他们真心相待，故而说话间也不自觉地少了些许顾忌。
　　而赵康却是站在一旁，一脸无语地瞧着“伤心”的林萱。
　　“呜～你们俩还想抵赖，刚才分明看得连魂都丢了～”林萱咬着下唇转过身，背对着她们，抖动着肩膀，呜咽道。
　　“姑娘……”竹儿与菊儿急忙上前，可刚到林萱身前，林萱便随之一转身，拿背对着她们。
　　试了几次未果，二人无奈，竹儿只得先开口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在我们楚国，除了皇上之外，就属姚丞相、冯大人与司徒大人最为年轻有为，楚国上下无一不对其景仰万分呢。”竹儿一脸崇拜地说着，随后脸一红，低下头，支吾着继续说道：“竹儿与菊儿虽常年待在宫中，可是难得见到三位大人……所、所以，方才，看到冯大人才、才会……”
　　“唔～皇后美人也姓冯呢……”林萱突地转过身，歪头回忆道。似乎竹儿讲了那么多，她就只听进去了这一点……
　　“这么说来，你们说的那位冯大人与皇后美人难道是兄妹？”转瞬间，眼眸一转，眼波中流动着异彩，双手一击掌，对着竹儿与菊儿兴冲冲地臆测道
　　……司徒大人？
　　思及至此，脑海中立时浮现出一张俊秀的脸旁。
　　应该就是那晚自称是司徒建的人了……
　　“姑、姑娘……”
　　“呵呵，方才林萱只是和你们开玩笑啦，谁叫你们俩都不理我……”瞧着目瞪口呆的二人，林萱讪笑着，解释道。随后，又对她二人催促道：“快说，快说，我猜得对不对？”
　　“虽然冯大人与皇后娘娘是一个姓，可是二人并没有关系。”先反应过来的菊儿如实回答道。继而柳眉微蹙，转而说道：“不过，要说没有关系……也不尽然。真说起来，冯大人的母亲与皇后娘娘的母亲——华贵夫人倒是有点渊源呢。”
　　“可不是，听说当初冯大人的母亲带着冯大人背井离乡来到东都，还是华贵夫人收留了他们母子呢。”竹儿在一旁迎合着，点头说道。随即叹息道：“只可惜，没过多久，冯大人的母亲不知怎的就自缢了……哎～冯大人小小年纪就失去了双亲，孤身一人，从此就变得沉默寡言，对谁都是那么冷冰冰的……”
　　“华贵夫人菩萨心肠，将此事全然归结到了自己的身上，以至动了胎气，倒至了早产……哎～谁料想，华贵夫人诞下皇后娘娘后自此闭门潜心修佛，连冯王爷都闭之门外，甚至都没看皇后娘娘一眼……”菊儿共鸣着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也正因为如此，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娘娘不忍心皇后娘娘没有母亲照顾，便将皇后娘娘带进宫留在了身边。”
　　林萱失望地说道：“唔～竟然猜错了～”片刻后，林萱看着黯然的竹儿与菊儿，嘴角一扬，俏皮地说道：“看竹儿与菊儿那么景～仰那位冯大人，不如……林萱去与楚羽说说，让你们俩一起嫁给他得了。”
　　“姑娘，您方才也是，您怎么能直呼皇上在外的名讳呢？这可是最为忌讳的，幸好当时皇上没有怪罪。姑娘还是不要再这么直呼皇上了，要是让有心人拿此做文章……”竹儿立马抽气道。
　　“哎呀～待在这宫里什么规矩都要守，我可受不了，谁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吧。”林萱打断竹儿的话语，一副头疼的表情。说着，撇撇嘴角，低声喃喃道：“真要有人就好了。”
　　“姑娘方才说什么？”竹儿皱眉问道。
　　“呵呵，我是说既然你们俩都不反对，那我就当你们答应了哦～”林萱抬眼对她二人乐呵呵地说道。随后，又皱眉径自自语道：“不过，让他一下子就娶了两位美人，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姑、姑娘，您可莫要拿竹儿与菊儿说笑了。宫里的人都知道，冯大人可是太后与皇上内定的驸马呢，竹儿与菊儿又岂敢有这份心思？”菊儿连忙羞怯地讲明道。
　　“这样啊……”林萱沉吟了下，复又建议道：“那就嫁给姚潇吧，我与他也相处过几日，人倒是不错，绝对不比那大冰块差。”
　　“姑娘……”瞧着一脸煞有其事的林萱，竹儿与菊儿羞红了脸，一跺脚，齐呼道。
　　“恩？不好吗？”林萱对着扭捏的二人，眨眨眼眸，猜测道：“莫非你们要嫁给那位司徒大人？”
　　“姑娘您真是……哎呀，不能让姑娘再这样糊邹了。”说着，菊儿侧头看向一旁的竹儿。
　　见她二人互相了然地点了下头，林萱一下窜到了从方才到现在都置身事外的赵康身后，朝她二人仍是不知死活地，直摇头，一脸不赞成地呼道：“竹儿、菊儿，你们可不能嫁给楚羽那家伙啊，他都有了那么多美人了还不知足，还真是会伤美人的心啊！你们可不能再往里跳了！”
　　赵康无语地瞅着身后嬉笑着的林萱，却也不忍扫了她的兴致，任由着她摆弄着。
　　“姑娘！”竹儿与菊儿大呼一声，同时恼羞地朝林萱冲去。
　　“哇哇，康儿快跑，两位美人恼羞成怒了啦！”大叫着，林萱一把拉着赵康向前跑去。
　　“姑娘……”
　　“呵呵，竹儿、菊儿，既然你们都不满意，不如就嫁给林萱吧，反正楚羽那家伙都娶了好几位美人了，还是林萱比较好，至今连一位美人都没有呢！”
　　“姑娘～”
　　荷竹水榭外的草地上，四个身影相互间追逐打闹着，艳阳照耀着一张张烂漫的笑颜，是何等的其乐融融！
　　然而……这是否又是另一幅展现给外人的表象？……可叹，是非漩涡之中，又有几人是能真正猜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