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南》荡到一边

67、第六十七章 我要走了

　　路上不堵，胖子一脚油门飞快地把车开到了西泠印社的铺子，远远地我就看见门口站了个人，我几乎下意识地就认定那个人是闷油瓶。冬天昼短夜长，这时候天色接近傍晚，天地间笼罩着一层浓重的暮色。我只觉得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身影显得一如既往的冷清和凄凉。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一般人是不可能一直保持这种孤寂的状态的。只要是人，就会害怕孤独。就算是曾经一度锁在小黑屋里的我，对于当时只身一人的寂静也没有产生过任何喜悦的情绪。但是对于闷油瓶来说，这才是他习惯的状态。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区别。
　　我背着包下车，他早就已经转过身来，安静地看着我，没有说话，眼里浓重的哀伤让我心头一震。
　　胖子趁着我不注意，飞快地把车掉了个头，光速消失在远处的黑暗里。我一时没有闹明白，他这是大晚上的还要和哪个大姑娘出去浪？胖子隔着车窗冲我吼，“天真，胖爷我突然想起来北京还有点儿急事儿，就不留下来吃晚饭了啊。”
　　我翻白眼，他临阵脱逃的意图太明显，反正我也来不及戳穿他，但愿他真的能找到美人作陪，另外及时把我的车子还回来。
　　我从包里掏出许久未用钥匙开了门，直接上了二楼，闷油瓶一直不声不响地跟在我后面，我却直觉不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感，很难形容，真说起来有点像第一次撞见的古潼京。
　　把包放下的时候，我才真的有了一种回家的放松感。今天一天都在路上折腾，刚下飞机又被胖子直接扔了颗原子弹，还让不让人活了。
　　我歇了会儿喘了口气，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冰箱，打开门才意识到这个房子已经空了近半个月，冰箱里当然要什么就什么没有。我不自在地摸了摸肚子，觉得饿得厉害，这时候是不可能自己动手做，于是干脆打电话叫了两份外卖。做完这些我才坐在沙发上开始一件一件地把包里的东西往外拿。
　　村子里有很多当地很有特色的小吃，吃起来很有几分意思，临走的时候渝叔让我带了很多。我在村子里已经吃多了，原本打算让胖子顺便带一些回去，不过他走得急，过两天我给小花寄一些过去，让他给胖子转交一些也是一样的。
　　我心里琢磨着事情，也没在意身边的闷油瓶，又或者是他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弱了。
　　“吴邪，我是来和你告别的。”闷油瓶却在这时候突然地开口了。
　　我一愣，一瞬间有些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这一切都和十年前太像了，他突然出现，冷静地告诉我他要走了，那副样子就像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而年轻的我，一脸茫然和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可是时间不对，地点也不对。我苦笑了一下，终于清醒过来，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处境又会重新在我的面前上演一次。十年前尚且情有可原，十年后又是为了什么？
　　心里一时的茫然让我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么多年过去，我竟然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他简简单单一句话，我便坐立难安。我想大概还是最近的舒心日子过久了，连大脑都变得迟钝起来。过了好几秒钟的时间，我才说了一句，“外卖还没到呢。”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在心里把他刚说的话仔仔细细地分析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好分析的，他话里的意思很浅显易懂，就算是个小孩子也能轻易地理解。他不过是要走了，离开杭州，离开我，也许离开这个本来就不属于他的世界，应该再也不会回来。
　　我的心里慢慢升腾起一股酸涩的感觉，它放大得很快，一下子就把我整个人给填满了。等我意识过来需要对这种情绪加以控制的时候，我已经在站闷油瓶的面前，他脸上真实的悲切让我几乎砸到他脸上的拳头生生地犹豫了一下。
　　我这一拳最终还是狠狠地砸了下去。
　　瞎子说过，当身体的反应快于大脑，这就是本能。他曾经不断地训练我克服这种本能，只是在我出手的那一刻我发现自己毫不后悔这时候身体的自发反应。
　　闷油瓶没有躲，他并不是躲不开，他不可能躲不开，可是他就站在那里坦然地接了我这一拳，一点下意识的避让和还手都没有。我是瞎子教出来的，学的都是一招致命的东西，可是这一拳下去闷油瓶脸上的神色未变，看起来反倒更平静了些。
　　我也并不觉得挫败，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不会轻易显露自己的情绪，又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情绪。
　　“小哥啊，你为什么每次离开都要来告诉我？”我觉得很累，“我并不是你的什么人。”
　　他似乎没有听见我说的话，我怀疑是我下手太重让他的听力出现了问题。他之前就是一个得了间歇性失忆症的哑巴面瘫，要是再失聪，以后的日子恐怕真的是不好过了。
　　我也不再去看他，没有人能在大眼瞪小眼的比赛中赢过闷油瓶。我只能自己去消化那突如其来的愤怒和莫名其妙的难过。渝叔有些话说得很对，我需要的不是雨，我只是看不清人心而已。
　　我重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那一拳花光了我仅剩下的力气，我现在只觉得精疲力竭。我抬起手，看了看被衣服遮住的伤疤，无奈地盖住了自己的眼睛，灯光这时候显得尤其刺眼。

作者有话说

　　突然想B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