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看到我》苗小懒

12、第十二章

　　早晨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照射进房间的时候，韩景怡被手机闹铃吵醒，背着手揉了揉眼睛，撑坐起来，隔着床头柜看到靳绮岚趴着还在睡，被子只有一个角落搭在腰间，其余的都压在身子底下。整张脸歪到了床边，微微嘟翘起的嘴，一只手从床沿挂下来，手机掉在手指正下方的地板上。昨晚一直都抓着手机睡的吗？韩景怡没来由的这么想。
　　掀开被子下床去卫生间洗漱，弄好出来的时候看到靳绮岚已经醒了，两眼无神的靠坐在床上发呆，看见她过来，无精打采的跟她说早安，然后半垂着头，踢拖着鞋去刷牙洗脸。
　　在餐厅早饭的时候，看着靳绮岚叉子叉着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一口不嚼的又拿出来接着再放进去再拿出来，如此反复好几遍。韩景怡在一边觉得有点被恶心到了，很想撬开这人看看她脑子里到底搅和成什么了。但看着她两眼深陷眼珠血红一片，又不忍心多说什么，毕竟才认识几天就唐突的“关心”别人的私事也不太好。
　　直到两人坐进车里准备出发去七区派出所的时候，靳绮岚仍旧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不吭气。韩景怡自己原本也不是个会调动气氛找话题的人，除了在法庭上，平日里也属于话不多的，所以现在她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不是太了解人家的事情，多嘴多舌的三八也不是她的作风。于是自顾自的在导航上搜索目的地，规划好了之后就踩下油门驶了出去。韩景怡对A市的了解也就是和唐医生来过一次旅游，平日也没怎么来，对A市的路况不是很熟悉，一路都是跟着导航走。
　　靳绮岚上了车后不是低头看手机，就是对着车窗外发呆。昨晚启雅在短信里说她永远都不会不要绮岚，绮岚反问她，如果你结了婚还怎么要我？要我做三吗？启雅就没了回信。绮岚觉得心口疼的像要撕裂开，浑身又更像钝刀子在割肉，一下下的如同凌迟一般。嗓子眼里唾液下咽都如鲠在喉。四肢酸软无力的提不起一点劲道。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顺畅的，甚至能感觉到经脉血管都在堵塞。她完全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后面的事情，启雅和朱科现在只是刚接触，可她就好像看到了将来所有的可能。启雅对朱科的不反感让她觉得她丧失了所有留住启雅的能力。如果启雅要的仅仅是爱，绮岚从来都是自信的，但启雅更想要个家，要个没有流言蜚语指指点点挣扎痛苦的港湾。朱科能给启雅一个名正言顺的家，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而这些恰恰是她无法给的，其实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什么都给不了启雅，除了她爱她。绮岚眼眶酸胀的很想流眼泪，但她更多的是不甘心。有那么一刻，她甚至在憎恨这个光怪陆离人言可畏的社会，她什么都比朱科强，她甚至不比同年龄层次同社会地位的任何一个男人差，而启雅爱的人也是她，可现在她却要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投向别人的怀抱，这一切仅仅因为她是个女人？绮岚不甘心，死都不甘心。

　　车开了三十分钟左右之后，导航上显示现在的到达地点已经是七区的七星派出所，但实际是她们眼跟前的是一家乡镇超市。韩景怡只能兜着圈子找，当第三次回到这家破破烂烂的农贸超市门口的时候，一路上都没吱声的人说话了，
　　“韩律师，我们不会是迷路了吧？”
　　“......”
　　这话对于本就是路盲的韩景怡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以往在C市开车还总要依赖导航仪，更别提是在人生地不熟的A市，而且现在还是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鸟不拉屎的乡镇区，兜了三圈也就看见这家勉强能称之为超市的店。靳绮岚说的轻飘飘，还一手撑着下巴望着车外装沉思样。强忍着心里的小火苗，韩景怡皮笑肉不笑“好脾气”的说道，
　　“导航显示就在这，但现在好像不太对。”
　　“韩律师的导航仪是去年买的吧，这个型号的导航自带的地图是三年前的版本，后期是需要更新地图版本的，我看你这个应该没更新过。之前我就想跟你说的。”
　　你知道你不早讲，现在放什么后马炮？深吸一口气，韩景怡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又紧，到底还是送了下，小心把车停到路边，“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下车问吧，嘴长在身上，问一下不就好了。”，某人无所谓的耸耸肩，好像倒霉迷路的人只有韩景怡，她倒是个路过的。靳绮岚打开车门下车，双手叉腰眯起眼抬头看了下头顶上火球一样的太阳，又垂下头往马路对面的超市里走去。几分钟后，拎着个塑料袋晃悠晃悠出来了。
　　“外面太热了，还是车里舒服。”，说着掏出袋子里的冰饮递给韩景怡，“喝水？”
　　“问到路了吗？”，一边问一边拧开盖子
　　“恩，开车吧，前面那个路口右拐，穿过第一个红绿灯再左拐，往前差不多500米就到了。其实也不巧，上个月派出所刚搬的地方。本来就在这超市后面。”
　　那你还说我是导航的问题？韩景怡翻了下眼睛，不想说话。
　　“不过你的导航地图还是要去更新的，不然今后还是会迷路的......”，有人就是不知趣，“像你们这样对路况不是很熟悉的，导航还是蛮重要的。”，没完没了了。

　　到了派出所，停好车，韩景怡拿着资料袋和证件往门里走，到了门口，跟在后面的靳绮岚突然说，
　　“韩律师，要不我就不进去了，你去吧，我在这等你，回头有什么消息你告诉我就行。”
　　“怎么了？”，有点疑惑的看着在门口踌躇不已的人，刚刚还拽兮兮的，这会倒又怂了？
　　“没什么，我，我只是不是很喜欢......”，靳绮岚低头一只脚蹭着鞋底在地上磨来磨去。
　　“那行吧，你在这等一下吧，应该很快的。”，韩大律师点点头，心里奇怪但还是很好心的没有强人所难免得对方尴尬。转身往走廊里去，走出五步开外，就听见身后的人吧嗒吧嗒又凑上来，追到她身边，歪着脑袋，挠挠头发，说，“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莫名的更奇怪，但还是没有多说。
　　派出所办公室里，横七竖八坐了三四个人，抽烟抽的烟雾缭绕，韩景怡一走进去就被呛得直咳嗽。面前的几张办公桌个个一片狼藉，烟头丢的到处都是，文件资料满天飞，桌上水渍茶渍干的没干的。总之不堪入目。对于韩景怡和靳绮岚的进门，没人改变一下现有的姿势，该干嘛还是干嘛。韩景怡走到最近的一人身边，亮出律师证，表明来意，以交通肇事者的律师代表身份来了解一下事故受害人的家庭情况。同时呈上交通事故责任认定书，正翘着二郎腿看报纸的民警，皱巴巴的制服半敞着领口，一脸油光满面的横肉。斜眼看了一下韩景怡，又看了一眼桌上的材料，接着又瞅了几眼韩景怡。懒洋洋的点开手边的电脑。
　　“我看这事故也不是今年的啊，现在才想到来了解情况啊？”，慢吞吞的开口，说话间眼睛细眯着就没离开过韩景怡的脸。
　　韩景怡简单的解释，委托人运输站出了此起事故之后，运输站运行营业都存在很大问题，但也一直都关注着受害人的伤势复原情况都有及时支付医疗费用等等。
　　公安户籍系统资料里能查到的，也就是死者李时春家中，除了当时一起在车上的妻子朴喜真，还有个六十多岁的母亲，和一个刚上告高中的儿子，大姐李时梅早就嫁去了邻村。和靳妈妈说的基本吻合。其余的，也了解不到什么额外的信息。
　　韩景怡看了看，又咨询了几个类似家庭经济状况之类的问题，得知李时春是个木匠，在镇上的一家私人家具加工厂做事，朴喜真是个纺织厂食堂的厨娘，家境在镇上算不上富裕可也还过的去。问的差不多了，便打算告辞离开。横肉民警突然贼兮兮的挎着一张脸凑近韩景怡，
　　“需要我带你们去他们家看看吗？你们作为肇事者也给人家受害者表表心意什么的？”
　　神经大条了么？自动送上门被人揍么？不怕有命去没命回来？这年头好心做好事还被人误会心怀不轨，更何况自己家撞死人家顶梁柱，如此苦大深仇嫌命长么？靳绮岚翻了个白眼，心想我才不去送死。
　　“不用了吧，不劳烦你们了，我们自己去就行了。”，
　　喂，疯了吧？什么叫我们自己去就行了？谁告诉你我要去他家了？靳绮岚在一边心里狂喊，瞪圆了眼睛死瞅着韩景怡。
　　“不麻烦不麻烦，你们有这份心意我们很替受害人感激的，况且他们现在婆媳不住在一起，你们自己去很难同时见到他们的。”，更走近一步，油汪汪的面孔靠近了韩景怡，被放大很多倍，一嘴的烟味让她胃里直翻腾。韩景怡皱着眉头仰着身子想往后一点，这时，身后一只手有力的握住她的胳膊肘，把她向后拉，靳绮岚一步上前横跨在她身前，用身体挡住韩景怡。突如其来的近距离，和肢体接触，让韩景怡没来由的心跳了两下。
　　“多谢警察叔叔的热心帮忙，我们还有事，就不打扰叔叔们办公了，改天我们会自行前去了解情况的。”，说完，一秒不停歇，一把拉着韩景怡就把人拽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