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敌对阵营恋爱的可行性》诺亚的船票

4、第四章

　　那双湛蓝色的眸子，闪着魔魅的光彩。
　　乌列艾尔的眼底划过一丝诧异——这个人身上，有黑暗的气息。

　　不是因为和恶魔待在一起久了而沾染上的气息，而是被强行附着的黑暗之气。

　　安妮亚·斯隆执着地伸着手，眼神一片空洞。

　　乌列艾尔缓缓抬起了手，触碰到了安妮亚·斯隆的手。

　　黑暗的气息顺着相触的肌肤迅猛地蔓延到了乌列艾尔身上，他却一动不动。
　　伴随着黑暗气息而来的，是耳边响起的带着魔魅之感的呢喃声——

　　“喂，告诉我你的名字……”
　　……
　　“真冷淡啊，你完全不笑呢。”
　　……
　　“回答我啊，让你回答我！”
　　……
　　“呵，不愿意？这可由不得你……”
　　……
　　“对我笑，我命令你，对我笑啊！”
　　……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我们联手，否则……”
　　……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我诅咒你！！！”

　　怨气，执念，渴求，病态。
　　鬼魅般的絮语带着扭曲的情感一刻不停地在乌列艾尔耳边响起，他冷淡如冰的眼神第一次有了波动。

　　——是谁？
　　——说话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乌列艾尔知道自己的记忆有问题，他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父母是谁，出身怎样，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成为了主教。
　　从有意识开始，乌列艾尔就是教皇国的主教，做着自己职责之内的事情。
　　没有任何人对他的来历感到疑惑，他们似乎都无意识地忽略了这一点。
　　也没有人对乌列艾尔超乎寻常的力量感到奇怪，他们似乎认为这位“裁决之刃”多么强大都不奇怪。

　　乌列艾尔早就注意到这些奇怪的地方，但是他没有任何头绪。
　　如今，似乎有了解开谜团的契机。

　　但是……乌列艾尔微微皱眉，这股黑暗的气息让人不快，一直未曾间断的魔鬼之音让他变得有点烦躁。

　　“啪！”
　　一声脆响。
　　声音中断了。

　　那种烦躁的感觉瞬间被驱散了，乌列艾尔的头脑清楚了一些。

　　他从自己的思绪里回神，看到阿斯麦蒙一脸凶神恶煞地盯着安妮亚·斯隆，少女正捂着自己被拍红的手眼泪汪汪地瑟缩着。

　　“谁准你这个丑女人摸我预定的仆人了？！”阿斯麦蒙一点都没有欺负小姑娘的自觉，继续凶神恶煞地威胁。

　　可怜的安妮亚·斯隆紧紧缩成一团，一句话也不敢说。

　　乌列艾尔凝神，发现安妮亚·斯隆身上黑暗的气息已经消失了。
　　那么，是有人刻意在她身上留下这股气息，想要告诉我什么吗？

　　安妮亚·斯隆的身上已经没有了那种魔魅的感觉，一副瑟缩的样子，只是个普通的女孩而已。

　　“行了。”乌列艾尔出声阻止阿斯麦蒙继续欺负小姑娘的举动，“我要把她带回去了。”
　　说着，乌列艾尔准备去拉安妮亚·斯隆的手。

　　“啪！”
　　安妮亚·斯隆刚伸出的手又被幼稚的恶魔亲王拍了回去，原本只是发红的小手立刻肿了起来。

　　“咚！”
　　乌列艾尔的权杖毫不客气地砸在了阿斯麦蒙的头顶，“别妨碍我。”

　　阿斯麦蒙吃痛，倒吸一口凉气，红色的眸子紧紧盯住乌列艾尔，里面竟有一丝委屈的神色。
　　“你打我！你居然为了这个女人打我！”

　　“……”乌列艾尔沉默。
　　“……”阿斯麦蒙沉默，缓缓地将视线移向自家爱捣乱的下属。

　　刚刚友情配音的安斯艾尔咧嘴一笑：“大王你看我干啥？我知道我完美地道出了你的心声！怎么样配得很有感情很生动……”

　　安斯艾尔的自我陶醉还没完，就对上了自家大王的死亡视线，没说完的话立刻被吞进了嘴里。

　　“你，送那个女人回去。”阿斯麦蒙的眼神阴沉得能杀人。

　　“是大王！好的大王！小的这就去！”安斯艾尔虎躯一震，忙不迭地答应，丝毫不敢抱怨自己的苦差事。

　　安斯艾尔走到安妮亚·斯隆跟前，轻声念了一道咒语，安妮亚·斯隆的眼神立刻变得茫然起来，然后闭上眼睛陷入了沉睡。
　　“好了，这下她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安斯艾尔满意地拍了拍手，毫不怜香惜玉地把人一把扛在了肩上走了出去。

　　乌列艾尔刚准备跟上，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身来。

　　本来眼巴巴盯着乌列艾尔离去的背影的阿斯麦蒙，见到他回头，有些许黯然的红眸一下子亮了起来，随即意识到了什么，掩饰般地做出了不耐烦的表情：“还有什么事？”
　　是不是回心转意又想做亲王大人的仆人了那本亲王可要好好考虑……

　　“别忘记天亮之前撤兵。”乌列艾尔冷淡道。

　　阿斯麦蒙恼羞成怒地瞪眼：“知道了！”
　　嘤嘤嘤你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乌列艾尔微微点头示意，干脆利落地转身准备走。

　　阿斯麦蒙艳丽的鸽血色眸子划过一丝落寞。

　　然后，一只手放在了他的头顶，轻轻揉了揉那头柔软的红发。
　　“谢谢。”声音并不如以往的冷淡，反而有些轻柔。

　　那只手并不温暖，阿斯麦蒙却觉得脸有点热。

　　乌列艾尔很快收回了手，“再见。”

　　门被轻轻地关上，阿斯麦蒙无力地往床上一倒，伸手捂住眼睛，遮住眼底的笑意。

　　次日清晨，乌列艾尔率领着骑士团和神官们进攻希娜城，然而城门大开，没有任何恶魔存在的迹象。

　　劳伦斯紧紧皱起眉头：“这太奇怪了，很可能是恶魔们的计策，乌列艾尔大人您要……”
　　话音未落，乌列艾尔就走了进去。
　　“……当心。”劳伦斯噎了一下，还是执着地补完了要说的话。

　　城内完全空了，完全看不出就在昨晚，这还是一座恶魔之城，数不清的妖魔鬼怪在城中肆虐。

　　劳伦斯带人将城内里里外外检查了一边，发现确实没有任何问题，没有任何埋伏的迹象，虽然心里奇怪，但是已经沦为主教大人脑残粉的他，自然地将这归结为乌列艾尔大人对恶魔的威慑力。

　　……从某种程度上，这的确是真相呢。

　　确认了希娜城已被夺回，劳伦斯带着士兵们去了地牢，将城主一家和市民们都解救了出来。

　　“多谢主教大人！”城主巴尔克·伯德带领家眷，恭敬地向着乌列艾尔施礼。

　　乌列艾尔微微颔首还礼，“不用谢。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您不介意的话，我想为您举办一场宴会，以此感谢您的帮助……”

　　又是宴会，贵族们果然没有别的事可以干了吗？

　　刚想拒绝，乌列艾尔就感觉自己的袍子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顺势低下头看去，只见一个小女孩正抓着自己的袍角。

　　小女孩大约十岁左右，有着一头美丽的银发，一双罕见的紫色眸子美得奇异。小女孩长得精致可爱，脸上却一点表情也没有，双眸更是淡漠而沉静。
　　“你在困惑。”小女孩开口，声音脆嫩却格外冷漠。

　　乌列艾尔有些许意外，刚想开口，城主巴尔克·伯德一脸惶恐地鞠了一躬：“真是抱歉，主教大人！这是小女爱莱塔，管教不严，请您见谅！”
　　说着，他小声地斥责小女孩：“爱莱塔，过来，怎能对主教大人这么无礼！”

　　爱莱塔没有动，只是抬起头，用那双奇异的紫色眼眸注视着乌列艾尔：“因为没有过去，所以困惑吗？”

　　乌列艾尔的眉心微动，转身就走，“跟我来。”

　　乌列艾尔将爱莱塔带到自己的房间，施加了一个隔音咒，和爱莱塔并排坐到椅子上，直视着她：“你知道些什么？”

　　“不，我不知道，我看到了。”爱莱塔回答得似乎有些没头没脑。

　　“看到的是什么？完整的还是碎片？”乌列艾尔没有为这一回答不解。

　　爱莱塔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思索：“……碎片。昏暗的，在吞噬……除此之外，我看不到你的过去。”

　　解释得含混不清，乌列艾尔却明白了，并且抓住了重点：“看不到我的过去？你能看到其他人的过去吗？”

　　“只能看到片段。”爱莱塔坐在椅子上，双脚在空中晃荡着，孩子气的举动配上淡漠的表情，有种奇怪的感觉，“但是，你的过去……只能看到一个碎片。”

　　乌列艾尔柔和了表情，嘴角稍稍向上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个难以察觉的微笑：“那是因为你的力量不够。努力的话，以后可以看到更多。”

　　爱莱塔平静的表情第一次有了变化，双眸微微放大：“你……不讨厌我？”

　　“为什么要讨厌你？”

　　“人类总是讨厌别人窥探他们的过去。”

　　“那是因为他们有不堪的回忆。而我的过去，即便有不堪，我也想要知道。”乌列艾尔注视着爱莱塔，“请你帮助我。”

　　爱莱塔的眼神闪动了一下，紧绷的小脸也缓和了下来：“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