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兰诺》风夕燕

46、心如明镜

　　秋末山涧雨势较大，还伴随打雷和碎石滚滚的声音。墨一般习惯睡在高处，非筱常调侃他上辈子肯定是只鸟，但每逢打雷下雨，墨都害怕的往床底钻，而跟他情况差不多的还有诺。
　　她没想到自己看不见后恐惧也随之加重，再加上山林间雨势大，雷声震耳欲聋，闪电噼啪乱响，还伴随着轰隆隆的巨石滚落之声，看不见让她对声音越发敏感。宇鸿睿担心她，见房门怎么敲也不应，便推门而入，谁知看到诺惊恐的像小猫一样蜷缩在床脚，棉被都被她捂住了脑袋。
　　“谁？！”她的声音在不住颤抖。
　　“诺，是我，你别怕。”宇鸿睿轻轻拍着诺的手臂，安抚着惊慌失措的姑娘。许是听到公子的声音，诺一时放松下来，但紧接着出现的天雷让她吓得直接扑进了宇鸿睿怀中。“别怕······”
　　长久以来都是身边人守护着自己，当年蓝家叛军攻进鸿城时他年纪还不及诺，冷峻的外表下也藏着一颗恐惧不已的心，他当时有胆量与王兄一同赴死，却没有苟延残喘，独活的勇气。多少次命悬一线，他不能像个小姑娘怕雷一样躲在忠臣勇将的身后，即便心里怕得要死也不能显露出一丁点儿恐惧。身边人都怀着一颗随时准备赴死的心来守护他，而他要做的却是不顾一切的复仇，守护着宇鸿一族的尊严，如果说有谁需要他保护，齐诺是唯一一个让他放下所有负担，用心守护之人。
　　雷声渐稀，宇鸿睿拿出尘封已久的箫为诺演奏了王兄曾经为他吹奏的“雨夜潇潇”，混杂着窗外的雨声，听来细腻潇洒，别有一番风味。
　　“许久没听过公子的箫声了······”柳昂隔天清晨面对雨后彩虹不禁暗叹。墨蹦蹦跳跳欣赏山雾缭绕的七色彩虹，对于非筱的嬉笑一律报以六芒星问候。
　　“公子，不好了，昨夜大雨冲毁关押巫兰洪的囚室，让那老头给跑了？”刘黑子一早起来去看看巫兰洪有没有事，却不想发现木牢底部泥沙被他徒手挖穿，竟是让他趁着昨夜暴雨给逃了。
　　宇鸿睿抬头看看天色，心知他已经跑了几个时辰，如果被他跑出山去，那他很有可能找巫兰翰来对付他们。“通知所有人收拾东西去鹊山西南角地。”宇鸿睿吩咐完便去叫诺起身，她昨夜没怎么睡好，直到雨声渐小才迷迷蒙蒙睡了一觉。
　　“怎么了？”诺的头依旧有些昏昏沉沉，她扶着宇鸿睿起身，感觉眼前是模糊的一片白光。
　　“没事，墨发现这里不安全，山里多发泥石流。”他扶住诺走出草屋，一行人疏散赶往鹊山西南角地。
　　“有人······”诺侧耳倾听，拉住宇鸿睿的衣衫让他停下脚步，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是自己人的脚步声让诺听了出来，但雨后森林太过沉寂，当他们抽出刀剑来的瞬间，敌人竟已经出现在身边。
　　看武功套路不知道是巫兰族人还是蓝家，但招招致命又难以招架，围绕着公子、诺还有柳昂，墨的六芒星呼呼乱转，非筱仗剑相搏，刘黑子双刀护法也还是略显吃力。宇鸿睿从没有用他手中的鸾鹰剑伤害过他人性命，这一次仗剑出鞘也全是为了诺。
　　诺的耳朵比最开始失明时好用了很多，再加上她最近休养调息的很好，出手保护自己也不成问题。耳畔传来公子御剑的声音，诺知道他的剑比哥哥的擎苍还要有威力，剑气虎虎生风，这是把兵不刃血的宝剑。
　　“小心！”宇鸿睿觉察对方步步紧逼，而攻击目标却不是他，对方全力出击是想取诺的性命，他舍身相护，却被对方一剑刺中右肩，而敌人也被他一剑毙命。诺只觉得眼前黑影闪过，紧接着公子便虚靠在自己身边，他的气息中混杂着血腥。
　　“公子，你受伤了？”诺扶住他却感到手中有温热又黏黏糊糊的液体，凑近鼻尖闻到血腥之中混有毒药的气味儿，她模糊中看到闪闪发亮的剑柄，凭借体内法力硬生生给公子震了出来。
　　刘黑子近身守护公子，看诺身手利落的取出剑，用内力封住了宇鸿睿的穴道。“快带公子离开。”柳昂拼了老命架住宇鸿睿，原本想要丢卒保车的他却拗不过墨非要拉着诺一起逃命。
　　狼狈不堪的一行人抵达鹊山西南角地，人数却已经减半，柳昂愤怒不已的低吼着“巫兰翰”，却见诺平坐在松树下，公子脸色惨白的枕着她的腿，“墨，你去帮姐姐采艾草和三步跳，记住它们的长相了？要快。”诺血红的双手为公子按压着伤口止血。柳昂没看出来这个娇弱的姑娘竟然粗通医术，而且遇事处变不惊的性格也深获他的喜爱。
　　“姐姐，草药采来了。”墨身形飞展，来无影去无踪。柳昂接过草药，辨识后细细研磨，将药草用诺的帕子包裹后挤出药汁滴在公子中剑部位，小心谨慎的为宇鸿睿包扎。
　　“姑娘可有受伤？”柳昂亲眼看见诺故意刺破自己的手指将她的血滴在公子受伤处，这也是她和他不急于辨别公子中毒与否的原因，而事实证明他们俩人的猜测是对的，无论中什么毒，只要有诺的血在，都能顺利解毒。
　　诺感知到柳昂的方向，冲着对方礼貌的摇摇头。

　　“一帮废物，我可是拿钱买你们来对付一个小姑娘！”巫兰翰气恼不已，虽然找到的巫兰洪说话已经口齿不清，也没有探明到底是谁跟齐诺在一起，但看巫兰洪痴傻的模样，巫兰翰猜测这个混血的孽障已经激发身体里的力量来对抗长老，为了避免日后交锋他才仓促决定斩草除根。
　　“我说巫兰翰，你别以为世人都尊你为巫兰族的族长我箫长缨就怕你，垫子帮兄弟出动近百人，就十个人毫发无损的回来，要不是你给的假情报，我垫子帮兄弟能死伤这么多？”箫长缨接管祖上传下来的垫子帮乃是天下第一杀手组织，除了没有机会亲手杀死过一国之君，他们这群亡命之徒可是什么活都敢接，接了就一定会干净利落的做完活。
　　“我的情报或许不太准确，但天下第一的杀手组织出动近百人围剿十几个人都未能成功，说出去萧掌门不怕人笑话？”巫兰翰气得牙痒痒，他甚至后悔自己没有亲自动手。
　　箫长缨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的，想来自己派新入门的新手去执行任务确实也欠妥当，更何况他手下的人回来说那个长发女子容貌绝美，身怀绝技，看样子也不是好对付的对手。“垫子帮从来是只为钱卖命，现在任务没完成确实是我们不成事，那就等事成之后再结账。”
　　巫兰翰找垫子帮除掉齐诺实属不得已，他现在几乎是与巫兰薇儿时时刻刻彼此监视，能听出巫兰洪只言片语间的意思已是很不容易，若非佑诺闹情绪帮他摆脱圣女，他连找箫长缨的机会都没有。
　　明显感觉到受到威胁的巫兰翰决定孤注一掷，将拥有神力的人交给杀手组织去暗杀多少有点儿“可惜”，更何况他对诺的存在很是好奇，想起当初对付古勉时的畅快淋漓，他不禁想看看巫兰薇儿看到诺的脑袋时的表情。

　　“麓，你要出远门吗？”芯儿每天都要来给齐田蕊取药调理身子，但今天她却发觉靳麓不仅留下药方，还准备了足有一个月的用药。
　　“嗯，我去鹊山采药。”靳麓之前才去鹊山采药，发现西南长有艾草和半夏的地方被人粗鲁践踏，但采药的手法却像极了诺。
　　“这才隔了一天，又要去？”芯儿心知靳麓用药的特点，新鲜的草药有些时候疗效要好一些，但这次相隔时间太短，而且他这准备的东西也让她心中起疑，总感觉这孩子打算瞒着齐家人去做些什么。
　　而事实上靳麓在发现鹊山蛛丝马迹之后打算回家来告诉齐孝忠夫妇，就在他犹豫不决之时遇到了赤影营的杨柳，这个人毕竟是齐家军一员，又是齐玉的师兄，靳麓没有理由怀疑他说的话——
　　“靳大夫，你切莫轻举妄动，就我所知齐家二小姐早就在去锦泊城的路上了，现在冒然请求齐元帅率兵搜山岂不落人口实？”杨柳话中有话，靳麓也不愿再去计较各中原因，只是既然他答应带领整个赤影营搜山，靳麓也不想让齐家人空欢喜一场。
　　“好，那就听你的，两天之后······”如果两天之后仍然找不到诺，他就启程去锦泊城告知齐士武，诺失踪，生死未卜。

　　两天来诺衣不解衫的照顾公子，宇鸿睿已经基本无恙。原本还担心自己眼睛会一直这样瞎下去，却不想眼前渐渐有了色彩，从而看清了公子的样貌——俏瘦的面容，笔挺的身材，看上去跟哥哥们差不多高，再加上之前为他治伤，对他的身体状况了然于胸，此人肌肉结实，多年习武。诺不得不继续装作失明，因为看到了非筱在那白衣公子面前谦恭谨慎，更看到峮裳出现在鹊山角地。
　　“公子，齐家大夫靳麓似乎发现了什么，他想拜托齐家赤影营来救诺。”峮裳面色担忧，看宇鸿睿对诺的态度，他恐怕不会轻易放手。
　　宇鸿睿沉默着看向远方，鹊山是鸿城周边山脉野生草药最多的地方，靳麓来这里发现他们的行踪并不意外，但······回头看着现在金发及腰的诺，她的面色比起她在齐家来要红润不少，皓齿红唇，除了一双琥珀色眼眸依旧茫然，如果不是近距离观察真的有可能认出这就是齐诺吗？“那些人是冲着她来的，留下她吧。”宇鸿睿终究下定决心与诺分开。
　　峮裳一脸困惑的看着公子，想来追随他这些年还从未见他对谁动过心，就此放开齐诺也意味着不再保护她。“把程愫带来。”宇鸿睿的声音没有半点儿情感，他很清楚，带着诺在身边不仅保护不了她，还有可能将她带入更危险的境地。
　　“告诉杨柳，务必带她去锦泊城。”
　　看着公子慢慢走向诺，峮裳心中百感交集，他不得已放开诺的手实则是为了更好地保护诺还是宁肯为了王位而牺牲诺，峮裳心中感伤有困惑，她不确定自己更希望是哪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