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兰诺》风夕燕

44、人世已尽

　　巫兰薇儿任由巫兰佑祈扶着坐进马车，泪水无声流下，她怎会看不出那具尸体的异样，除了样貌身材，那女子身上没有一丝一毫诺的气息，但就是如此她才会心灰意冷，这根本不是普通的易容术，如果从昨夜子时诺就不在牢房里，只有可能是巫兰洪下了杀手。“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巫兰洪给我找出来。”因为只有找到他才能知道自己的女儿究竟去了哪里，只有找到他才能知道诺是否还活着。
　　“这也是我想说的”暗夜中传来低沉沙哑的声音，巫兰薇儿眉头紧皱，她没想到他会来，想来这些日子巫兰佑诺去请救兵了。
　　“族长！”巫兰佑祈单膝跪地，右手握拳护住胸口。巫兰翰的到来他也是始料未及，再怎么样佑诺也不应该背叛圣女将族长请来，巫兰佑祈头皮发麻，他很清楚巫兰翰的脾气，恐怕他是比巫兰洪更难对付的人。
　　巫兰薇儿双手握拳，她虽是早有心理准备，巫兰翰早晚有一天会知道诺的存在，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更没想到巫兰佑诺为了追求法力而“出卖”她的娘和姐姐。反观诺，这个傻孩子竟是为了毫无血缘关系的齐玉甘心放弃自己的生命，可这又能怪佑诺吗？巫兰薇儿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她从出生就被寄予厚望，整个巫兰族的荣耀都在她一个人身上，因为要守护的大女儿，巫兰佑诺从小接受严苛的法术训练却始终毫无建树“我没想到你会来。”她淡淡的看了巫兰翰一眼，无喜亦无悲，只有对那个低头不语的女儿，她满心愧疚。
　　巫兰翰看着自己的妻子无声步入马车，抬头看不远处的齐府，怒从中来。“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巫兰洪看着躺在病榻上的诺逐渐恢复她本来的面貌，随着法力的消散她再不能维持齐玉的模样，但青紫的脸庞却丝毫没有缓和的迹象，连发丝间若隐若现的金色都已全然退去，不见踪影。“长老，你在等什么？”宇鸿睿的声音如坠冰窟，诺在入狱的这段时间明显瘦了好多，再加上耗损法力维持齐玉的样貌让她神情憔悴，如果他巫兰族长老连个小姑娘都救不了，他也就不必跟他合作了。
　　巫兰洪上百年的修为，但却是第一次接手“还魂术”之后的“启暝大法”，本就力量逐渐消弱，再加上背后还有个毛头小子不断耍弄暗器干扰他，他开始心神不定起来。还不如直接尝试用金土凸来转移法力但看这一屋子的人，他恐怕自己的小算盘还没有打响就已经被他们大卸八块儿了。“这，这是我巫兰族的至高法术，还是请各位出去”
　　“老头，你最好不要胡说，谁不知道你巫兰族的法术非一般人所能研修，不是你们巫兰族的人即使知道心法也没有用。”峮裳对这个长老完全没有好感，若不是他坚持说自己有把握把诺给救回来，她一定折断这老头的权杖。
　　“你！”
　　宇鸿睿一双鹰眼紧紧盯着巫兰洪和诺，“都出去，让长老施法。”他挥手的动作极其不耐烦，但同时他眼中的寒光也明明白白告诉巫兰洪，如果他敢耍什么花样，定要他出不了这个门。
　　“公子，探子来报，巫兰族的人找到‘竹苑’要人。但齐府哭声震天，想来是真的以为她死了。”刘黑子一身黑衣从头裹到脚，他的一双红眼像极了深夜中外出觅食的狼。
　　“嗯，知道了。”宇鸿睿的“竹苑”只是他在鸿城的落脚处，这里才是真正的巢穴。想来巫兰薇儿对齐家人和事执着的让他好奇，巫兰洪的出现也证实巫兰族和齐家之间肯定有某种不可告人的联系，如果这种联系就是柳公所猜测的，那齐诺便再不可能是齐诺。如今齐玉扮作她的样子去投靠齐士武，俩姐妹中肯定要有一个人“真正的死去”。
　　“公子？”峮裳看着他习惯性的陷入沉思，明知不能轻易打扰他，但还是要提醒他——他们的“老窝”已经暴露。
　　宇鸿睿像是没有听到，他凝神细听房内的动静，“若他救不活诺，就杀了他，救活了，就请他去歇歇。”峮裳震惊的看着公子，就是巫兰洪真的救不活诺，也不能就地斩杀巫兰族的大长老啊，若是如此，还如何让巫兰族人支持他们复辟？
　　巫兰洪看着紧闭的房门，终还是决定尝试救醒诺，只不过诺的脖子被蓝明用力勒的渗出鲜血，而且看她的神情也知道她并没有准备好用“还魂术”，仓促之下难保不会出现意外。巫兰洪的启暝大法一波波传到诺的身上，却丝毫不见功效，反倒是虚耗了他的不少功力，“不行，再这样下去不仅救不了这个丫头，反而会搭上我的老命”巫兰洪在休息了盏茶时间后，偷偷拿出了金土凸，这还是他哄骗沁儿时拿回来的，其实说是哄骗，他到最后还是要用来守住巫兰族的法力。
　　想从诺身上转移力量不是那么轻而易举，他终于明白圣女说此事不可行的原因，诺即使已经死去，她身体里的力量还有残余，还在拼命的守护着她，哪怕她只拥有巫兰族圣女一半的血液，她依旧比长老的力量强大。巫兰洪挥掌抵抗诺的力量，惊恐的发现诺不仅死死抓着自己的法力，更是不竭余力的想要夺取他仅存的法力，此时却因为利用金土凸，想断也断不开了。
　　巫兰洪的启暝大法形同虚设，他既没有绝对的实力也没有真心想要救人，在虚弱的外表下又如何与诺拼死一搏的生命力抗衡，她还是想活，想要拼命活下去求生的意志让诺极尽可能的激发体内的力量，哪怕承受不住也要通过巫兰洪做一个过渡。诺的法力逐渐充盈，轻飘飘悬浮在病榻之上，巫兰洪则是痛苦嘶叫着跪在她的脚边，眼见着诺的发丝一点点一寸寸变得金黄耀眼，金土凸也在诺猛然惊醒间爆裂。
　　“诺！”宇鸿睿在冲进房间的刹那看得清清楚楚，诺的双眼迸射出如阳光一般刺眼的光芒，她的发也在不断翻飞起舞中由棕色变为黄金一般明亮的金色，诺的周身充满力量，那惊世骇俗之美让他无法转移视线。宇鸿睿看着诺由“疯狂”变为平静，他心中凄楚，想不到诺的身份终究像柳公猜测的一般——是巫兰族流落在外的小公主。
　　当一切都归于平静，宇鸿睿斜睨着被诺摄干法力的巫兰洪，他的样貌比之前看起来还要苍老无力，巫兰洪颤抖着抬起手来，却没有人想要上前扶他起来，他惊恐地看着所有人。“传我话，谁要是把今天的所见所闻说出去，杀无赦。”
　　“公子打算拿这个丫头怎么办？”柳昂摇着扇子出现在宇鸿睿身边，他虽是一早猜测这个丫头的身份可能是巫兰族人，但普天之下有此等金色发丝的人除了巫兰族圣女再难找到第二个。看着诺沉睡的面庞，宇鸿睿眉头深锁，他从来没听说过巫兰薇儿还有一个私生女，更不敢相信她竟然会把法力高深的女儿一直藏在齐家，还允许她与齐士武私定终身。“早知道，应该把她留在公子身边的。”非筱没心没肺的自说自话，却忘记当年就是他差点儿杀了巫兰族小公主。
　　“一切等她醒了再说。”宇鸿睿转身离开，别说现在知道诺的真实身份，单就是齐家二小姐的身份也让他很是抓狂。
　　“靳麓，你再看看，这真的是”齐孝忠不肯相信靳麓的诊断，这已经是第几次让他再次确认眼前的尸首谁都记不清了。靳麓在没有搞清楚齐家有没有蓝家的探子的情况下，咬死说这就是“齐玉”的尸体，言外之意，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而他的有所保留在很大程度上也来源于诺至今生死不明，他不知道还有谁会动手将齐诺救出来，如果不是救她出来而是囚禁她呢？他再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无能和无奈。
　　“佑诺告诉我齐家二小姐可以使出‘邵赤腾翔’，你应该可以解释十八年前你闭关一年的原因吧。”巫兰翰没想到自己的妻子，亲妹妹竟然会让自己顶着个绿帽子达十八年之久，当年他虽亲手杀了布音族的那个男子，但万万没想到薇儿会怀着他的孩子，还为此以闭关修行为由躲避全族人生下了他们的孽种。
　　“原因吗巫兰翰，你杀了我此生最爱的人，背弃巫兰与宇鸿一族千百年的契约，带族人走向征伐之路，现在你问我原因？是我没有让你再背上残害圣女的罪名！”巫兰薇儿十几年来隐忍，为的不过是想要默默守护着女儿，守护着巫兰族和斯卫国。
　　巫兰翰被气得脸色铁青，即使他们俩都知道门外两个子女在偷听也顾不得这么多。“是你不顾祖制与外族人私定终身！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孩子，佑祈、佑诺？不就是你为了纪念你的孩子齐诺所取的名字？”巫兰翰最痛苦的莫过于此，他与巫兰薇儿先后出生，本就是要遵循祖制结为连理，顺理成章的守护巫兰族的纯血和无上法力，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特立独行的妹妹竟然会爱上外族的一个籍籍无名的勇士。
　　巫兰薇儿抬眼看到她的一对子女用那般痛苦无助的眼神看着他们争吵，她含着泪不知是笑是哭。从她与古勉相爱开始，她就羡慕人世间至纯至真的亲情、爱情，她本无心伤害自己的亲哥哥，但巫兰翰始终爱慕着她，把她当作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物件，认为这是上天注定，谁也不能染指。她曾经抗争过，并且为拥有诺而开心、自豪，可她追寻十几年，苦苦守护的孩子注定背负巫兰族法力，而她另外两个孩子却不得不禁锢在巫兰祖制中不能自拔，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看着巫兰佑诺充满仇恨和痛苦的离去，佑祈也满目伤痕，巫兰薇儿心如刀绞。“巫兰翰，此生我不欠你什么，唯一亏欠的就是这三个孩子”但无论你想干什么，伤害诺是绝对不可以的，佑诺的心智已经被扭曲，别说她根本没有资质承袭法力，就是有她也得不到圣女的认可，终究只是个公主。
　　“把齐诺交出来，否则我要整个齐家陪葬！”巫兰翰狠狠地攥住巫兰薇儿的手臂。
　　她的眼神哀痛，“若是蓝家知道这孩子的能力，一定不会让巫兰族随便带走，他们会想方设法娶她进宫，你确定要跟你当年支持叛乱的人决裂？”巫兰薇儿知道此语可以打消巫兰翰借助蓝家力量伤害诺和齐家，但以巫兰翰的个性，追杀诺是避无可避。只希望巫兰洪可以不那么快被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