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番外-染·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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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蓝白相交的条纹被子，手臂上长长的输液管，精密仪器发出的“滴滴”声……这就是从有记忆以来这个孩子每天经历的东西。
不知道是为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每天穿着隔离服看不见面庞的人也好像是同一个，除了更换吊瓶和带来味道寡淡的饭菜外没有任何交流。也不是没有交流，这个声音温柔的姐姐常常关心地询问，只是他不愿意与人多做交流。
在模糊的记忆深处，他经常会看见一些破碎的回忆。渺小的自己，广袤的大地，高大的人影，还有类似“baba”“mama”的声音。他常常想着这两个自己不清楚意思的词组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两个词好像经常在口中说出似得，可是又毫无印象。这到底是什么呢？只要他一想要去深究，泪水就会慢慢地布满眼眶，悄然滑落。
他变成了一个哑巴，一个瞎子，一个没有思想的孩子。有可怕的东西在虚无中萌芽，只有这样才能堪堪将它抵御。
眼睛还在眨吗？呼吸还未停止吗？心跳还在“砰砰”地响着吗？古老的歌谣突然在脑海中苏醒，可是带来的却是更深的恐惧。有什么美好的封印即将被唤醒，幸福而尖锐地对比着刺眼的现实。
瞪大的眼睛像在岸上渴水的鱼，在干燥的空气中渐渐溺亡。所有的词组汇不成话语，声带已然失去了意义。一切都很安静，不知道是假的死亡，还是真的沉睡。
有人在门上的玻璃里看着他，他其实早就发现了。他没有穿着隔离防护的衣服，也没有戴上厚厚的口罩。但他从没有走进来，只是在外面静静地看着。
他终于抬起了自己的视线，与外面人的目光相互交汇。目光对上后，外面的人开心地笑了，并叫着什么。可是全部的声音都隔绝在了门外，里面的孩子只能看着他做着奇怪的口型。口型传递出的话语肯定是他熟悉的声音，他知道的，因为模糊记忆中的巨人经常做着同样的动作。
眼泪慢慢爬上孩子的脸，门外的笑容也逐渐褪去，渐渐染上了忧愁。外面的人还在一直说着什么，可是没有一个字能够传达到孩子的房内。
“他不是心中的巨人。”孩子久违地冒出了自己的想法，可是悲伤却突然成倍地叠加。有什么记忆一下子清晰了起来，他突然封闭了思维，将一切死死捂住。
白色、黑色、蓝白的条纹、仅剩一半的吊瓶、仪器发出的光和声响，渐渐地全部混杂在了一起，成了分不清的混沌。
——
今天来的人似乎有些不一样，虽然她还是穿着白色的衣服，戴着白色的帽子，有着同样温柔的声音，但是他感觉到很不一样。不一样的是她的脸，她的脸不再隐藏在厚厚的口罩中；不一样的是她的动作，她不再只是更换挂在点滴架上的吊瓶，而是拆下了附着在他身上的仪器；不一样的是她的言语，不再单调地问他什么，而是很快乐地说：“你身体现在已经稳定下来，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当然，这句话并不在孩子能够理解的范围内。他只是安静的，没有一丝反抗地等待接下来的一切。
换到了一个新的地点，可是这里还是和之前一样，有着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蓝白相间的被子。不同的只是没有了规律的“滴滴”声，安静得可怕。孩子瑟缩在被子里，继续经营着他封闭的黑暗世界。
“踏踏”的脚步声在走廊想起，门被“嘎吱”一声推了开来，那温柔的声音随之响起：“看看是谁来了，你哥哥来看你了。”
“gege？”是什么，这样一个陌生的词汇似乎从没有在孩子的世界中出现过。
“ranran……”低沉的男声逐渐靠近，突然惊醒了蜷缩在黑暗中的孩子。
这两个字突然穿破了一切的黑暗，所有的世界都变得光亮起来。不同的声音叫着“ranran”在孩子的周围此起彼伏，有男人的，有女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不愿意面对的一切突然在脑海中炸醒，悲伤的洪流忽然涌出，还没等孩子将自己重新结茧，一下子就被拥入了温暖的怀抱中。
再次传来的“ranran ”一下子击碎了所有虚幻，一切叫着“ranran”的虚幻之音从脑海中退却，被真实的“ranran”所替代。
“ranran”他又叫了一声，孩子一下子睁开了迷蒙的双眼，看着面前这个与自己记忆中的巨人有几分相似的面庞。
“ge……哥哥……”孩子回忆着之前听到的陌生词汇，吐出了他自那时以来的第一句话。
——
几年后
“住在7号病房的那个孩子，是不是在医院里住了很久了？”新来实习的护士问着带她的老师。
老师沉沉地叹了口气：“是啊，已经有很多年了。自从他家里出了事后，他就一直住在这里，他其实是可以走路的，可是一直不肯接受复健，所以只能躺在床上。”
“为什么？他已经好了却还住院？”实习的护士透着门上的玻璃窗看着那个坐在床上看书的少年，少年的皮肤很白，手臂很瘦，半拉着的窗帘挡住了绝大部分的光亮，显得一些非常灰暗。
“他腿上的伤早就好了，可是他的心脏还有造血功能都有很大的问题，他的父母也因为那次意外去世了，只有他一个堂哥时不时会来照顾他。”老师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房间，把窗帘一把拉开：“不要在那么昏暗的光线下看书，眼睛会坏的！”
那个少年却一下子把自己缩进了被子里，似乎害怕外面传进的光线。
实习护士悄悄走进看了看少年，老师一边收拾一边说：“他就是这样，除了他堂哥他和谁都不交流。”
“哦哦。”实习护士边听边点点头，趁着老师出去后她点了点少年露在外面的头发：“你好，我是新来这里实习的，有空我会来找你玩哦。”
“是吗？真是谢谢。”声音却是从后面传来的，实习护士吓得赶紧回头一看，是一个英俊的男人微笑着看着她：“谢谢你来陪我弟弟说话，他一个人实在是太孤单了。”
实习护士悄悄红了脸，一边说着“我会的。”一边慌乱地跑出了病房。
“哥……”护士走后少年终于把头露了出来。
男人揉了揉少年的头发，温声说：“你不是想让我带你到外面玩吗？要不要去做复健，这样你就可以站起来，和刚才那个小姐姐一起玩了。”
“不……”少年摇着头说：“我还没有好，我站不起来……”
“你可以的。”
“不……”少年盯着自己的手指，固执地回应。
话说不下去，男人调转了话语，和少年谈论起书中的事。
“染染喜欢看魔幻背景的小说吗？”
“喜欢。”少年点点头说：“我喜欢书里说的魔法，精灵，还有龙的故事，哥喜欢什么样的人物呢？”
被问到的人思索了一番：“我很喜欢亡灵法师这种职业。”
少年再度说道：“我想到这样一个世界中去冒险，想和哥一起去。”
男人笑了笑，用鼓励的声音说到：“将来一定会实现的。”
提前定好的闹钟绝情地响起，少年知道他要走了，神色突然暗淡了下来。
“有空的话我会再来的。”男人留下这句话后匆匆离去，少年开始了下一轮的等待。
原本作为大学老师的人是不怎么繁忙的，令他繁忙的是另外一些事情，他何尝不想和弟弟呆的时间长一点，可是现实却给不了他那么多的时间。
路上正铺天盖地打着新游的广告，他以前原本也是玩游戏的狂热分子，可自从家里出了事之后再也没有玩过。
“有史以来最高真实度的游戏。”
“欢迎来到魔法与梦想的世界。”
他本想匆匆从广告中路过，可是其中的字眼却突然陷入了他的心里。
“悦游？”如果是游戏的话，那就可以利用晚上的时间和染染见面，还可以免除路途的遥远。再加上，这是染染想要前往的世界。
他伫立在画着炫酷魔法师的海报面前，扬起了一抹笑容。
——
“玩游戏？绝对不行。”科室主任一张嘴就回绝了他的提议。
男人拿着手上的游戏海报陷入了沉默。
“你也不是不清楚他的身体，你看游戏说明上清清楚楚地写了身体有问题的人绝对不能玩，要是遇到什么事情刺激到了他，后果不敢设想。”
“他现在每天都乖乖吃药，身体已经好了不少了，我会保护他不让他受伤的。”他用微弱的声音反驳着。
“你保护他有什么用，游戏里那么多的人，pk多得是。我小孩也会玩游戏，我也了解一点，游戏里可不会像现实中那么和平。”
“那就让他这么一直呆在这里么？一直呆在这么小的房间里面，没有任何同龄人和他交流，这样真的好么？”
“这是为了他好。”
他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听到这句话之后就沉默了。
他没有任何方法来反驳这句话，他也知道这句话是正确的。
他把魔法师的海报折起来放进口袋里，调整了一个温柔的笑容走进病房。
“哥，我刚刚听见你的声音了，你和他们在说什么？”敏感的少年一下就听见了属于自己哥哥的声音，可是由于距离太远他听不清到底说了什么。
“只是聊了聊你的身体情况而已。”他坐在病床旁的凳子上，给自己到了一杯水。
“这样吗？”眼尖的少年发现有什么东西的一角露出了衣服口袋，他以为是给自己的什么礼物，忽然一下把它抽了出来。
“这是什么？”少年将海报伸展开来，看到里面绚丽的图画：“哇，好漂亮，这就是魔法师么？”
“染染想当魔法师？”
“嗯……”这幅漂亮的画作很得少年的心，而上面的字不可避免地进入了少年的眼睛。
“游戏？是什么游戏？”
“是超高真实度的全息网游呢，我身边好多人都在玩。”之前那个实习的小护士溜了进来，顺便回答了一下他的问题。
少年看向自己的哥哥，他确认般点点头。
“那我可以玩吗？”
少年那期盼的眼神打断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不行”，他甚至不敢想象少年听到这两个字后失望的样子。
“不行！”有人代替回答了他，原来科室主任查房正好经过。
“之前就告诫过你不行，你还要和他说这件事！”
“抱歉……”
“够了，就当是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吧。”科主任示意让他拿走少年手上的海报，可还没等伸手，少年一把将海报抱在怀里：“我要玩游戏！”
这是他第一次与除了他哥之外的人说话，后面跟着查房的医生护士都一阵惊叹。
“不行。”主任还是严词拒绝。
“我就是要，我要和我哥在一起，我想玩这个游戏。”这是少年第一次有所诉求，在场的大家都开始动摇起来。
“主任，他现在状况还算稳定，其实要玩也不是不可以。”有医生弱弱地说道。
这一句话引来了许多附和之声：“是呀是呀，这孩子太可怜了，也许玩玩游戏可以开放一下他的心理。”
“要不然和游戏公司的人联系一下，如果按照标准没问题的话，是可以……”所有人都看主任的脸色，议论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科主任看着病床上的少年，再看着窗外蔚蓝的天空，这一间小小的房间似乎成为了专属于他的监狱。的确是有这么些人，为了自由可以抛却生命。
“那就找个人和游戏公司的人联系吧，其余的事我可不管。”
——
严密的医疗设备再次回到了少年的房间，但与此同时出现的是一个巨大的游戏舱。
“因为你的情况特殊，所以我们去掉了身体不适报警的功能，但这样在你发病的时候具有很大的危险性，希望在你遇到不舒服时立刻下线。”工作人员将目光转向了另外一人：“还有你，我们特地在你的系统里加上了能够远程关闭他游戏设备的功能，在他不能操作时，你就可以帮助他下线。”
“好的，我明白。”少年与他哥哥统一点头。
工作人员还在和少年的哥哥讲述游戏中的注意事项，而少年的心早就从游戏舱里到达了一个充满蓝天、魔法和有哥哥陪伴的世界中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番外-染·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