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她是我的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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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心理作用，叶峰到周宅门前时，没由来的一阵风吹过，才刚刚入秋，竟有种彻骨的寒意，不禁身形一顿，他知道在前面等着他的会是什么，哪怕是刀山火海，为了自己的女人咬着牙也得走进去，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看上去不算远的一段路在今天走来似乎十分漫长，两旁的树叶落了一地，树干光秃秃矗立在那，看上去未免凄凉，虽是每天都有人打扫，但任凭你打扫得再勤也抵不过万物生命随着时间的流逝，人力总是无法回天。
一进门就明显感受到室内的低气压，沉闷且充满危机，一触即发。抬眼看去，倒是难得的齐全，周叔叔和她，还有周杨、陈妍都在，所有人都一言不发，默契的全都铁青着脸色。
周父看见叶峰，从鼻子中发出一声冷哼，手杖用力跺在地板上，没好气说：“你还有脸回来！”
还好，至少还不至于无视自己，叶峰安慰自己道，恭敬立在一旁，说：“周叔叔，我回来了。”
此时见了叶峰这一副言听计从的模样，周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说：“你现在装作一副言听计从的孝顺模样做给谁看？在场的都是自家人，就别再装模作样了，累不累？”
叶峰垂着头，诚恳说：“我知道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给您和周氏添了很大麻烦，真的很抱歉。”
“你啊你，真是无可救药了，和我说什么抱歉，真正让你伤透了心的，该对她说对不起的人在那儿！”周父一手指向陈妍说道。
陈妍两眼泛红，很明显才刚刚哭过，平日里即便是再能独当一面，她毕竟也是个女人，也会有脆弱不堪的时候，就像现在。叶峰就是她的死穴，今天，在自己的婚礼上，当着众人的面儿她被叶峰狠心抛弃，已经是名誉扫地，她想她应该有资格听叶峰的解释。
叶峰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中不是不愧疚，她本就是个美丽女人，如今泪眼婆娑含嗔带怨的模样，但凡是个男人都很难狠下心去拒绝，只不过，如果人这一生只能动一次心，对一个人负责的话，那个人只能是清夏，所以叶峰注定只能辜负陈妍的一片痴心。
“对不起。”叶峰知道自己这样做真的很混蛋无耻，但除了这句对不起以外，他什么都给不了陈妍。
“只有一句对不起，仅此而已？”陈妍难以置信问道，她不明白，难道叶峰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为什么他会这样无情，仅仅吝啬到只有一句对不起，就算是交代吗？
叶峰低下头，重复说：“真的对不起。”
陈妍感觉到的只有心寒，她强按下眼中即将夺眶而出的泪，哽咽说：“好，你的这句道歉我听到了，但是，不要指望我会接受原谅你，永远都不会！”说完狼狈离去，好好的一个衣着光鲜貌美如花的女人，离去之时候竟然是这般踉踉跄跄。
周杨十分同情陈妍，毕竟同是天涯沦落人，这份失意，除了自己以外怕是再不会有人这般感同身受。他实在是看不过去，对叶峰说：“哥，还愣着干什么，去追她啊。”
叶峰看了眼她离去的方向，转回身淡淡说：“她会想明白的。”
周父叶母见事情再无转圜余地，周父怒其不争道：“人都被你给气跑了，好好一桩婚事硬是叫那狐狸精给搅黄，看你怎么收场！”
“周叔叔，这件事我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您怎么惩罚我我都毫无怨言，但是，我并不后悔我的决定。请您不要在我面前这样称呼她，诋毁她的名誉。”叶峰说。
“名誉？她一个大姑娘居心叵测的闯到你的婚礼上搅和，生生拆散了一桩姻缘，你居然还在这儿和我谈什么名誉，真是笑话！”周父不屑说。
叶峰走到周父身前，居高临下看着他说：“您养育了我十余年，这份恩情我叶峰永生难忘，我欠您的自会加倍偿还。清夏她只是个单纯的姑娘，她没有沾染过多尘世杂质，我会用我的全部去守护她，所以请您成全我们。”说完叶峰噗通一下猛然跪在地上。
每个人无不大惊失色，骄傲如叶峰，怎会这般低声下气放下姿态，叶母看了心痛不已，上前想要拉起他，叶峰却不接受，执拗的看着周父，若是他不答应叶峰就不会起来。
就因为区区一个女人，周父向来引以为傲的孩子竟然接二连三的忤逆自己，如今竟然还用下跪这么极端的方式来威胁他，真是要反了天！周父不由得对那女人更加厌恶，他颤巍巍站起身，好一会儿才喘匀气，指着叶峰说：“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不敢。”叶峰低着头回答。
“不敢？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敢做的？好，事到如今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要么你现在赶紧站起来，堂堂正正像个真正的男人样儿，把小陈追回来好好的给人家道歉，求得她的原谅。我可以当做这一切都没发生过，咱们爷俩还和从前一样，我老了，再也折腾不动了，你若是好好的，有陈妍在一旁扶持，再过不了两年把这周氏的担子交给你我也好放心。要么，你就在这儿一直跪着，我是不会接受那个女人的，她若是想要进周家的大门，除非等我死喽！”说罢气得直咳嗽，叶母忙扶着他拍着后背为其顺气，劝说叶峰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赶紧给你周叔叔赔不是。”
周杨在一旁也说：“是啊哥，赶紧给爸服个软，你俩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个事儿，这公司上上下下还要靠你去运转，要以大局为重啊。”
这一句无心之语倒是点醒了周父，他缓和了语气，语重心长说：“小峰，谁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一时的意乱情迷这我都能理解，可凡事都要顾全大局，要拎得清。这道理就连周杨都明白，怎地偏就你执迷不悟呢，听叔叔的话，只要你肯和那女人一刀两断，周氏往后也就能放心交给你打理，如何？小峰？”
叶峰不给自己丝毫犹豫考虑的机会，清夏是他认定了的人，他要清夏，毋庸置疑。周氏虽是他的心血之作，但若是到了万不得已之时也只好放手，只要他的人还在，就有重头来过的机会，他说：“周叔叔，如果放弃继承权能换来您对清夏的认可，我可以。”
“可以什么？”周父颤声问。
“放弃继承权。”叶峰毫不犹豫的说出，并没有想象中的艰难，反倒是松了口气。
周父深吸口气，说：“好，那我就成全你，别以为公司没有你就不行，我这把老骨头还没散呢！”说完负气往卧房走去。
叶峰不免慌了神，忙跪行数步追过去，挡在周父跟前，追问：“那您同意我和清夏的事？”
“你真是无可救药，你回去告诉那女人，这辈子休想！”周父决绝道，随即拂袖离去。此地不是久留之地，周杨见事已至此只好溜之大吉。
待叶母安抚好周父后，回到客厅时见他仍直挺挺跪在那儿，叶母便说：“人都快被你给气死，还在这儿跪着做什么，你是不是嫌你周叔叔活得太久了？”叶峰虽是自己的儿子，但就事论事，她更心疼自己的老伴儿。
“如果周叔叔不接受清夏，我是不会起来的。”叶峰固执说道。
叶母饶是再没脾气此刻也不禁火大，说：“瞧瞧你现在成个什么样子，被个女人给迷的神魂颠倒，前程、亲人统统不管不顾了，她难道不是红颜祸水吗？”
“谁允许你侮辱她了！”叶峰冲叶母吼道，对于叶母，叶峰总是少了几分敬意，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鄙视和不屑。
“我知道你恨我、瞧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所以你怎么对我我都受着。不敢有一丝抱怨、不满，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之所以能走到今天，全都是你周叔叔一手栽培的，而如今你又是怎么报答他的？你是在他心上狠狠捅了一刀啊，叶峰，你这么做真的太令人寒心！”叶母压抑已久的情感终于发泄出来，她也不奢求儿子会原谅自己，哪怕这样做会令他更恨自己也没关系，她要点醒叶峰，不能让他一错再错。
母亲说的话叶峰又何尝不知，叶峰痛苦说：“我也知道这样做会伤了周叔叔的心，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样，但我别无选择，我一定要给清夏名分！”
“那女人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为了她抛弃一切？”
“她是唯一一个令我心动的女人，在那之前我一直都是独自一人，除了拼命工作之外，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方式能够认同体现出我的存在价值。那时候我最害怕的就是回家，打开门，黑漆漆一片，即便是开着灯，也不过是空荡荡的一间房，就连空气都是冷冰冰的，所以我宁可在公司加班到通宵，至少，忙碌起来就可以让我没时间胡思乱想了，我始终不愿承认，其实，我比任何人都更害怕孤独。因为害怕，所以才让自己的行程满满当当，恨不得一个人拆开分成两个。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直到我遇见了阮清夏，你相信命运吗？从前的我对此是嗤之以鼻的，可现在我却是深信不疑，要不然世上有那么多人为何偏偏是我遇见她？起初对她只是好奇，抱着一种玩玩的心态，像猎手对待猎物一样，享受追逐的过程。可渐渐的我发现她和别的女人不一样，我没有办法用从前的手段来得到她，她始终对我若即若离，一直以为我才是猎手，可到了后来才发觉自己早已弥足深陷。和她在一起会莫名的感到轻松，可以畅所欲言，她不经意间的一句话有时都会让我捧腹大笑，她的古灵精怪每一天都会带给我新的感受，充满了生命力。因为有了她，我的世界才有了烟火气，我不再是二十四小时连轴转的机器，而是个有血有肉、有喜怒哀乐的活生生的一个人。如果不曾拥有过她，我也可以生活的很好，或者至少可以麻木不仁的活着，但事到如今，我真的无法承受失去她，那意味着将她带给的一切美好连根拔去，这根本不可能，那会要了我的命！”
叶母静静听着儿子的叙述，这些话在她的心中掀起惊天巨浪，她的震撼难以言表，她不知，这些年来让她心怀愧疚的儿子竟是这般的度日如年，备受煎熬。叶母自责说：“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是你的妈妈啊！”
“因为我恨你！恨你当初抛下爸，恨你为了荣华富贵改嫁他人，你不知道吧，我之所以像变了个人似得努力学习、工作，就是为了早日出人头地，好可以早一点摆脱你。”叶峰一股脑的将心中所想说出，这些话在他心中藏了很久，如今只觉得说不出的轻松、畅快。他接着说：“起初我是这样想的，可渐渐的我发现事情并非全是我所想的那样，周叔叔，他对你很好，温柔体贴。对我也是关怀备至，是他手把手的教导我成长，那时我意识到，他并不像我想象中的是个夺人妻子的混蛋，甚至，我不得不承认他要比我的那个亲生父亲强的多。我仿佛有些明白，当初爸为什么会一言不发的放你离开，他虽然不是好丈夫、好爸爸，但他至少是希望你幸福的，而他给不了你，所以只好放手。以前我以为这世界是黑白分明的，善就是善，恶就是恶。可慢慢的才发现，有时黑白之间的界限你根本就看不清，我明白你的苦衷，你虽然是孩子的妈妈，但你依然有追逐幸福的权利。可我始终无法接受，我不知道该怎样原谅你，至于那声‘妈’，我早已经忘记了该如何开口。”
看叶峰跪在那里，叶母发觉他不再是那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不再令她畏惧，反而和记忆中那个无法无天的淘小子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叶峰始终不过是个孩子，她好想蹲下身好好抱抱他。叶母动容说：“起来吧，你周叔叔那儿我会想办法。”
叶峰不敢相信的问：“真的吗？”
“我只是个亏欠儿子的不称职母亲，如果那位姑娘能给你幸福，我自会竭尽所能成全你。”说完径自朝卧房走去。
叶峰攥紧拳头，犹豫片刻后，终于开口说道：“这些年，对不起。还有，谢谢。”有些话虽然还是没有说出口，但彼此间已经不再剑拔弩张，有些事，还是交给时间去慢慢缓和吧。
叶母闻言身子猛然顿住，眼中积酿许久的泪水终于一泄而出，无声的在饱经岁月的面容上编织成一条条河流，聚在一处滴落在地，她吸了吸鼻子，用力揉着双眼，快步走进卧房，关上门。她不曾想到，有生之年自己竟能等到和叶峰和解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她是我的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