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统与正义》又见木可可

7、交涉

　　没有格林在场，和安德鲁一对一、面对面的情况下，艾伦显然放松不少。
　　安德鲁将屋内唯一的椅子拉倒他的面前，示意他坐下。

　　“要喝水么？”问话的人漫不经心，似乎只是为了说句话才问的。
　　艾伦进门前就看过了，这就只能称作是一间卧室而已，甚至连卫生间都没有，更别说厨房之类的。
　　“我得去公共区帮你接，这里可没有你能喝的水。”
　　满是戏谑的话惹的艾伦不由得脸红，“不需要的。”他轻声道，“我只是想跟您谈谈。”

　　依旧是客气有礼的尊称，可安德鲁听了并不开心，“贵族老爷对奴隶使用‘您’，难倒不触犯帝国法律？”他并不是多话的人，也不喜欢与人在言语上做针锋相对的样子，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艾伦天真、无辜的样子，就忍不住用这些恶毒的话去质疑对方。
　　再看到艾伦错愕又难堪的样子时，又禁不住的懊恼自己犯什么毛病，口不择言。

　　艾伦对于安德鲁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但安德鲁既然不高兴他用尊称，他便立即改口，“那我就说‘你’好了。或者直接叫你‘安德鲁”。”
　　他早就注意到了安德鲁时刻警惕的模样，只好佯装一脸的无知发问，“关于我前些天的提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安德鲁。”
　　比起“您”，叫名字更显得熟悉又亲密。艾伦说话的语调和他本人给人的感觉极为相似，平静、温和，恰到好处的音量。

　　安德鲁直到艾伦又一次重复叫了他的名字时才发现，艾伦今天没有进行任何形式上的伪装，只有那双放在膝盖上的手上捏了个帽子而已。
　　“既然是你约我谈，不如，我先问你几个问题。”没有回答艾伦的提问，安德鲁盯着艾伦紧握帽子的那几根手指神情不明的问道，“为什么不拒绝这次的匹配结果？就我所知，帝国的基因匹配制度中，针对皇室有特许规定，如果你拒绝的话，是完全可以不用按照这次的匹配结果履行责任的。”

　　艾伦不意外安德鲁会知道所谓的皇室保护条例，他非常真诚的说道，“的确，无论这次匹配的结果是谁，我都拥有拒绝的权利。但是，如果只是因为奴隶的身份拒绝你，我觉得这是不公平的。”
　　“公平？”安德鲁不由得冷哼一声，“你以为现在这种情况，对我而言就很公平？”
　　“不。不是的。”艾伦连忙辩解道，“我在征求你的意见不是吗？如果您默认并且同意这次的匹配结果，那么答应我的求婚，与我结为伴侣，是我最希望见到的场景。但如果您不愿意，我会退而求其次的请求您，给予我一次与您相处了解的机会。”
　　怕安德鲁又会有其他的误会，艾伦语速虽然着急，但竭尽全力的将自己想要说的表达清楚，不由自主的又换上了“您”的尊称，“上次见面的时间太仓促，是我准备不周。所以今天，我想讲我的想法跟您说个清楚明白。”
　　“在我个人的认知中，基因匹配并不能完全决定个人的喜好。或许我们在基因匹配度上已经达到了完美，但是真正的相处过程，我们并没有体验过。不瞒您，我的确暗中观察过您一段时间。虽不至于对您完全了解，但是从我的观察中，我找不到理由去拒绝像您这样的婚姻匹配对象。或者说，就我个人而言，我是欣赏您的。”
　　“但仅仅只有我对您的欣赏还是不够，您同样也拥有拒绝我的权利不是吗？”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艾伦笑道，他想起初次见面时，刻意伪装的红色卷发，只是因为安德鲁非常喜欢的那个小姑娘——尼雅，就有一头天然卷的红发。
　　“我是非常……欣赏您的。”艾伦顿了顿，脸色泛红道，“所以，才会请求您认真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尝试着接受我作为您的伴侣这件事。”
　　“因为我的原因，帝国的法律不会强制要求我们结婚。我只是想，尽我所能的给我们彼此一个相互了解的机会，毕竟，在没有认识之前，我们对彼此的了解仅仅是一个名字或者身份而已。所以，您觉得呢？”

　　无论之后多久，每次想到俩人之间，是艾伦主动踏出的第一步，安德鲁总会懊恼无比。比起勇气可嘉的艾伦而言，那时候的自己，简直别扭、幼稚的可怕。
　　但，谁叫艾伦他，就是喜欢那么无聊又幼稚的自己呢？
　　“我觉得……既然你要求我给你一个机会，不如你先尝试着，以你的身份，看你自己是不是能在三十一区生存下去再说？”安德鲁一副看好戏的姿态，为自己无礼的要求解释道，“毕竟，以我的身份可没办法融入你们……那类。”

　　安德鲁没再说“贵族老爷”这种讽刺的话，他有想到艾伦可能真的就这么傻乎乎，对着自己产生了不一样的兴趣。但是，喜欢？或者说，是爱情？安德鲁可不信，顶多是……好奇罢了。
　　等到艾伦真正意义上知道奴隶是怎样的一个阶级，安德鲁他们平时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生活方式，说不定就知难而退了。
　　明明交涉之前，还想着如何利用艾伦的身份更改计划。交涉之后，安德鲁却不那么确定了。
　　对着艾伦这张过度真诚的脸，安德鲁没办法劝说自己没有任何愧疚的利用对方。
　　大概也是察觉到了安德鲁的犹豫，那枚被安德鲁隐藏在袖口的纽扣不停地开始震动。

　　那震动艾伦自然是听不到的，他还在思考安德鲁的提议，他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提议，比起让安德鲁主动接触自己，显然自己来到三十一区才能更方便彼此的了解。可是他也有顾虑，他迟疑的唯一的原因，就是他的父亲。
　　不用直接说，光是想象，他都能脑补出父亲那塞满心痛和怒气的表情，唉。看来，又得麻烦哥哥给自己挡一下了。

　　似乎自己说什么对方都能很愉悦的接受，艾伦一脸美好期待的样子，认可了安德鲁的提议，“不过我可能需要准备一下，不多，也就一两天的样子。”
　　“我是搬过来和你住吗？还是需要另外安排房间？”
　　“三十一区有什么我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吗？你需要给我做一些额外的科普吗？”
　　……
　　与艾伦异常兴奋相比起来，明明是自己说出的话，此刻却又想要反悔的安德鲁，不由得想，这究竟是个什么人啊？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说什么，他都一副高兴的要死的样子？哪天自己真的让他去死，他是不是也要笑的像花一样灿烂啊？

　　计划的第一步，是让皇室认可艾伦的选择。这需要的是安德鲁自己去改变，迎合艾伦或者说是皇室。
　　但是，安德鲁却没有按照原定的计划形式。不但没有按照计划要求，反而还逆转了方向，让艾伦同意入住三十一区。彼得尼尔三世会同意才怪，他只会觉得安德鲁就是麻烦精，恨不得处之而后快。
　　显示来自Sissi的有三通语音对话请求，安德鲁都假装没有看到。
　　他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情绪，奇怪于艾伦为何对自己一副很执着的样子，又觉得对方这个样子并不如想象的那么讨厌，甚至说……他觉得被这么个人追求或者喜欢，并不是一件很厌烦的事情。
　　可是，他并不是真正意义上，需要等待贵族宠信的奴隶。甚至可以说，他对于跟艾伦相处或者说结婚这种事根本毫无诚意。他最开始的目的，只是寻找一个彻底融入帝国正常社会关系的契机，仅此而已。

　　“嗯？你要，送我吗？”
　　在安德鲁自我怀疑的时候，艾伦已经决定要回家跟安伯莱好好拟定一下《如何说服父亲大人同意我和准男友同居计划书》了。
　　他重新背好自己的背包，又用帽子将发丝捂了个严实，然后才跟安德鲁道别。
　　可被Sissi的电话扰乱了心思的安德鲁根本没在意到他一个人刚才絮絮叨叨的说了些什么，直到门被带上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由自主的跟着艾伦的步伐出来了。
　　他出来倒不要紧，毕竟以他平常的作风，一整天闷在屋子里才比较奇怪。但是……门口这一堆围观者是什么情况？

　　艾伦讶异的看着安德鲁不动声色的视线扫视一圈之后，那原本围观的众人刹那间四下消散。脚步停顿的关系，他没有动，所以和一下子凑到前面的安德鲁靠的很近，艾伦感到自己脸上又开始了不正常的红与热。
　　“我先走了。”他步伐踟躇了一下，转身想要再次跟安德鲁道个别，却没想突然被握住了手腕。

　　安德鲁目不斜视的往前，连带着艾伦踉跄了几步才跟上他的步伐。
　　“我送你。”他说，“这里……很乱。”
　　虽然好奇艾伦身份的占大多数，但安德鲁依旧从刚才围观的人当中看到了一些不那么讨人喜欢的角色。如果就这么放任艾伦单独离开，他的确有些担心。
　　想到刚才临时想要让艾伦在三十一区吃吃苦头的想法，安德鲁不免觉得自己是在作茧自缚，他又忍不住责怪艾伦，“你不是皇子么？怎么敢一个人出来，连个保镖什么的都没有，上次那什么……怎么没陪你？”

　　两个人走的时候，远比刚才艾伦一个人独行要更显眼。艾伦也察觉到了安德鲁的不悦，只是不确定对方究竟因为什么而感到不快，他想应该是自己的身份。
　　“上次——是指格林吗？我跟他，什么都没有哦。是哥哥他不放心，所以才麻烦格林陪我来见你。”艾伦视线一直黏在被握着的右手上，砰砰乱跳的心脏叫他一时不能完全放松自己，感觉就像连路都不会走了一样，“我不需要人陪的。”
　　他耐心的解释道，“虽然我看上去不怎么样，可是我的精神力是十级哦。”

　　一步、两步、而后停顿。
　　安德鲁不可思议的转过头，“什么？”他怀疑自己听力出现了问题。精神力十级？开什么玩笑？这家伙可以毫不费力的摧毁一架R-10型号的战舰？一个人？就……这么个……家伙？

　　因为安德鲁的驻足，艾伦不得不停下脚步，他还没有将脸上的红晕压下去，再看到安德鲁吃惊的样子，更加的不好意思，“嗯。看上去不像，但是我还是蛮厉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