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灵曲》飘落湖心

10、10

　　镇江西津渡，白杨小筑。
　　燕白亦披着外套伏在桌案前，纯白的狼毛散落在领口。
　　“小黯，你可知道那把剑的由来？”

　　仇黯看到他直勾勾的盯着斩灵剑，索性抱着臂转过身去。
　　“我才不信什么上古神剑，天道轮回。”

　　燕白亦沉默不语，静静的望向窗外，一时间竟有些出神。
　　夜色深沉，幽深的湖水中倒映着连绵的群山；雨声丁零，穿透沉沉的雾霭荡漾在心湖里。

　　“喂，想什么呢？这么一副没魂儿的样子…”
　　仇黯盯着他半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抓过斩灵剑丢到床边。
　　“这把破剑还给你。我明天去逍遥门探探动静，省得你整天胡思乱想。”

　　燕白亦微微一笑，侧过脸颊沉沉睡去。
　　朦胧之中，他听到有女子啜泣之声，隐隐约约，甚是哀恸，不禁想要起身一看究竟。

　　地下仇黯还睡得正香，燕白亦拉过身上的薄被，替他轻轻掩好。
　　暗想这小子也没个警觉，这么大动静还睡得像死猪一样。
　　一面又觉得他也许是为了救自己疲累过度，心里不免有些苦涩。

　　哀泣之声断断续续又传入耳中，燕白亦扶住门框仔细分辨，拄着剑走进夜晚的迷雾之中。

　　昏昏沉沉的不知走了多久，声音终于渐渐清晰起来。
　　燕白亦停下脚步，却是站在了城郊的铁匠铺外。

　　“羲，我该怎么办…”女子倚在男子怀中，泪眼婆娑。

　　“陨星降世，必会引起一场空前浩劫。”男子语声甚是凝重，“这是天命难违，你我也不能强行阻拒。”

　　女子闻言哭的更伤心。
　　熔炉的火光，在昏暗的屋子里投下朦胧的影子。
　　男子轻抚她的长发，接着说道：“不过，我们可以设下一些变数，让他们自行决定命运。”

　　燕白亦听得云里雾里，大约是这一对夫妻遇上了难事，深夜悲痛互诉。
　　当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那铁砧之上，竟然多了一把几乎成形的长剑。

　　铿锵之声有节奏的响起，火光随着风箱的鼓动变得明亮灼目。
　　不时有火星飞舞四散，男子开始挥锤击打铁剑。火舌蹿越闪烁，贪婪的舔舐着剑身。
　　三度淬火之后，男子将剑悬在屋中倒钩之上，却没有停下休息。

　　又是一支长剑架上炉火。
　　赤红的剑身在不断的锤炼之下，愈显坚韧沉淀之色。
　　男子的虎口似有鲜血渗出，滴落剑身的瞬间化作一缕青烟。

　　那女子停下手中风箱，站起身来，一双柔荑按住了男子的手腕，眼中泪光点点。
　　男子冲她微微一笑，静静的看着女子用白布为他裹了双手。
　　片刻之后，他温柔的挪开她的双手，继续铸剑。
　　第二把长剑也悬挂在屋中。

　　燕白亦觉得这铁匠着实太过逞强。
　　几十斤重的锻锤，这样连续不断的挥舞，如果没有深厚的内力，极易损伤元气。

　　当男子把第三把短剑架到火炉上的时候，燕白亦决定不再看下去。
　　转身离开的时候，他似乎看到那女子滑落的泪珠，坠在了剑身上。

　　渐行渐远，依稀听到那男子说：“这把落泪之剑，便唤作‘含光’吧。”
　　女子语声比先前清越许多：“嗯，那这把染血之剑，叫做‘承影’可好？”

　　燕白亦走在荒无人烟的街道上，一阵夜风袭来，突然觉得有些冷了。
　　黑沉沉的树影在眼前不断延展开来，仿佛伸出利爪的恶鬼，渐渐包围上来。

　　燕白亦想抬起手来，揉揉眼睛，看清楚前面的路。
　　然而那树影竟然攀爬而上，缠住了他的手脚。
　　斩灵掉落在地上，任他挣扎牵扯，也无法逃离半分。

　　“喂，醒醒！燕白亦…”有人在耳边叫他。
　　“嗯…”燕白亦睁开眼来，却见自己还是躺在那一张小木床上。
　　仇黯睁大了眼睛，满脸焦急神色，双手还抓在他肩膀上。

　　“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睡一觉！害的老子也睡不成。”
　　仇黯愤愤的骂道，一出口便有些后悔了，好好的睡一觉？他确实不能。

　　“小黯…”燕白亦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待看到他面有愧色，便轻轻舒出一口气来，一把握住了仇黯的爪子，眼睛里亮亮的：
　　“是我不好，下次让你睡床，我睡地板…”

　　对于刚才的梦境，他还记忆犹新。
　　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呢？
　　思忖半晌，燕白亦终于得到一个结论：
　　也许是因为，师尊讲过的斩灵的故事吧。

　　视线聚焦到床头，有一抹小小的金属质地的亮色映入眼底。
　　燕白亦心头一震，伸手将它抓在手里，按到了心口上。
　　闭上眼睛，仔细摩挲着铃铛表面，感觉着它表面的纹路和图案。

　　不过是一枚花生大小的银质铃铛，系在一根手编的红绳上。
　　一面歪歪扭扭的刻了一个字，几乎磨损的辨认不出；
　　另一面深深的刻印着一片五瓣的枫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