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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我在呢 ...

  •   说到这里的时候,洪青叹了口气。他伸手去探身边的酒樽,却摸了个空。抬头一看,酒樽拿在岳知否手里。她眉头紧皱,晃了晃手里酒樽,仰头又灌。一旁洪青忙拉住她,道:“你喝酒?你不知道你酒量有多糟糕!”他一手抢过,这时候酒樽早已空了大半,拿在手里轻飘飘的。岳知否抬头看了满脸紧张的洪青一眼,道:“没什么,这酒没多烈。”洪青苦笑一声:“你不知道。你以前喝一杯就醉,能闹一宿。”

      岳知否没答话,闷闷地摸了一颗花生吃。“难怪之前我看到他身上好些很久之前的疤,兴许就是没回来的时候跟人打架伤的。”洪青以一个密探敏锐的直觉,发现了这句话里有个了不得的细节。他抬头狐疑地看着岳知否,岳知否也看着她,洪青想了想,到底把那句“你怎么看到他身上的疤”给吞了回去。他转而说道:“不过我当时听到的时候也有些惊奇,你看他平时那么没脾气的一个人,竟然也会这样跟人拼命。”

      岳知否没说话。她一点都不觉得惊奇,因为她见过白维扬这副样子。她虽然跟白维扬真正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她知道,白维扬这个人平时没脾气,是因为他放在心上的东西很少。可是,对于他真正在意的人,他是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去维护的。想到这里,一阵暖意忽然从她的胸腔内的扩展开来。真正……在意吗?脑海中不自觉地便浮现出他独自一人闯进阵中挟持韩退思,逼他把自己放走的影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半瓶酒在起作用,夜里冷风越吹,她反而觉得越暖,环绕在身体周围的温暖让她恍惚间觉得白维扬就在身后。他的手臂从身后环上她的腰,接着他便把下巴枕在她肩上。烧酒带来的温热感一路顺着脊背上升,很快就到了她的脸。她感觉脸颊烫烫的,耳边仿佛有人在低声细语,热乎乎的空气温柔地的拂过耳畔。他轻轻一笑,道:“你在想我?”

      洪青就看着面前那个半低着头好像在发呆的岳知否,忽然间像是猫被踩了尾巴似的,猛地抬起头来。洪青愣愣地看着前一刻还说“没事酒不烈”的她一副如梦初醒,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样子,手抚着胸口,惊得大口喘气。洪青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道:“你怎么?要不我们下去了?”

      岳知否整张脸都在发烫,她摇了摇头,只希望夜风赶紧让自己冷静下来。关键时刻她又拿出了靖安司里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本事,若无其事地说道:“然后呢?然后他怎么回去的?”

      还好洪青并不知道她在半醉之时听到了什么,他摸一颗花生剥开,继续说道:“那时候杨大哥他们正好要南下办事,相爷不知怎的,想起了十年前在扬州遇到的柳夫人。他吩咐杨大哥,经过扬州的时候,顺路看看柳夫人如何。后来他们一查,就查到她在宿豫城郊。反正也经过,他们就到了那个村子里。

      听杨大哥说,当时他问到柳夫人的时候,村里的人好像都有点害怕。他再问,才知道,在发生那件事之后,那个男人的妻子还觉得是柳夫人去勾引的他,她第二天叫上了一群其他人,到柳夫人那里去闹。柳夫人那时候不敢出来,他们还冲进屋里去,又打又骂,四公子发起脾气来不要命,他抓着屋里的凳子见人就打,手里摸到什么就砸什么,硬是把一群吵吵嚷嚷的婆娘给赶了出去。”

      洪青说到这里,笑了笑:“那时候杨大哥说,他听到柳夫人还带着一个小孩子,觉得很惊讶,于是就问村里人。村里人一听他问到四公子,脸都白了,都摇头说那是个小狼崽子小疯子,还劝杨大哥不要去惹他的好。刚说完,四公子就刚好在后面经过,村里的人一边指指点点,一边赶紧走了。

      杨大哥跟在四公子后面走,一路到了他们家,一过去就看见院门都被砸烂了,满地的破东西都还没捡。柳夫人在屋里看见有陌生人,都不出来,倒是四公子,跟柳夫人说‘外面那叔叔是来找我的’,自己往杨大哥走了过来。他一到杨大哥面前,就叫他借两步说话。

      杨大哥都被他吓到了,不过他还是跟着四公子,到了不远处一棵树下。四公子开口就问:‘你是我爹派来的人?’杨大哥觉得他有趣,还问他:‘你怎么知道?’四公子说:‘我们无亲无故,故意来打听我们的,也就只有他的人了。’

      一说完,他就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双手捧着递给了杨大哥。‘既然如此,请你帮我把这个交给我爹,好吗?’杨大哥把东西接过去之后,四公子又说:‘请你转告他,我们很想回去。’

      这种事杨大哥不敢轻易给他答案,四公子立即又解释说:‘不是,我……我不是要争抢什么,我发誓,我会躲开你们家的人,躲的远远的。你,你也看到我们现在什么状况了,村里的人都欺负我娘,我不想她再担惊受怕,再过这样的日子了。’杨大哥想了想,没忍心拒绝,他答应了。四公子道了谢,转身就走了。”

      岳知否听得入神,抓起酒樽又灌了一口,洪青拦也拦不住。她问道:“他给的什么?”洪青瞪她一眼,把酒樽放在自己的背后,才回答道:“是柳夫人当时和相爷定情的玉佩,他偷出来了。相爷那时候看到这玉佩,就让我们把他们母子俩接回来了。”

      洪青自己把背后的酒樽拿起来喝了一口,叹一口气,又说道:“可惜啊。他一回来就闹出熹平石经下的事情,本来张夫人就不太喜欢这忽然多出来的母子俩,出了那件事之后,她就更加讨厌他们了。给四公子找夫子的时候,没隔几天就让旧的夫子走,换来换去的,四公子无所适从,根本听不明白。而且他本来就在那种地方长大,对错不看道理,都看拳头。他觉得夫子说的东西无聊又迂腐,而且他心里也清楚是张夫人捣鬼,后来他干脆就不去听了,整天溜到我们这里来玩。

      但是啊,虽然他老是这样吊儿郎当的,相爷还是很清楚,他比其他三位公子都要聪明。他不读书,相爷也不骂他。而且,相爷有很多事情犹豫不决的时候,也会叫四公子去商讨。这样一来二往,张夫人的小动作又多起来,柳夫人虽然知道有人针对自己,但还是忍气吞声,默默地全受了。”

      洪青手里的酒樽空了,他沉默了。说到这里的时候,他似乎有些说不下去。过了一小会儿,他才说道:“后来他走了,也是因为张夫人。”

      “他那时候不是经常过来送汤送药的吗,张夫人就在那时知道,整个靖安司,都跟他关系不错。四公子本来就受相爷器重,这么大一个靖安司,也都听他指令。四公子那时候年近弱冠,前途无限,张夫人嫉恨他,怕他夺了其他三位公子的位置,在背后做的事,也就越来越多。

      柳夫人夜里常做噩梦,晚上要点安神香才能入睡。张夫人让一个婢女在安神香里下了毒,柳夫人身子本来就弱,没多久就病逝了。

      四公子觉得蹊跷,回来一查,发现有人对安神香动过手脚,一路查下去,他把那个下毒的婢女揪了出来。逼问之下,他问出来背后的人,是张夫人。

      他知道之后就在府里大闹了一场,非要去官府,非要张夫人杀人偿命。”洪青神情里隐约有些恼怒,“证据确凿,大家都清楚,四公子说的是真的,张夫人就是背后主使。但是张夫人是张将军的妹妹,那时候相爷和韩耀斗得厉害,相爷不能失去张将军这一个得力的臂膀。相爷最后就把这件事给压下去了。”

      “所以……他就离开相府了?”

      洪青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是啊。就在中秋那天,没有任何征兆,一句话也没留下,就这么走了。相府里的东西,一件没拿,就连平时穿的衣服也给换下来了,一去五年,谁也找不着他。”他苦笑,道:“我们一直到韩退思围剿靖安司的时候,才得到消息,说他在泰州。我们也是没办法了,才给他送了封信。真没想到,他居然来了。我们整艘船都被箭插满了,要不是他来了,你就见不到我了。”

      整整一天过去,岳知否脸上农妇的妆褪掉不少,但她看起来似乎更加颓唐了。洪青想着想着,摸一颗花生吃,又道:“所以那时候关大哥说你说的对啊。对他好的人太少了,我们之前把他当兄弟看,到我们被人抛下,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时候,他一收到信,立即就来接应我们了。你不知道,他说,相爷是个冷漠无情的人,他心疼那支翡翠飞凰玉簪,多于心疼他这个儿子。相爷一定要让杨大哥去保簪子周全,所以才故意找你这个最忠心耿耿的,来给四公子当肉盾。相爷本来就算着你会死。

      四公子给你送汤送药的时候,还特意叮嘱我们,让我们不要告诉你。好让你知道他们白家的都是一群铁石心肠的东西,让你以后不要再为他卖命。”

      岳知否低下头,不说话。她吸了吸鼻子,才说道:“那当时关大哥说我,你怎么不把这些告诉我啊?你……你还跟着我一起骂他!”洪青一听,满脸委屈,一嘴道理:“我这不是……你是个姑娘啊,你们女人家,生气的时候讲道理的吗?我看你气成那样当然跟你一起骂,关大哥他就是不懂这些,才老是跟关大嫂吵架嘛!——喂,你做什么?”

      岳知否扑上去把洪青给抱住了。虽然都是老战友了,忽然被她抱,洪青还是有些慌。“他这个人怎么这样啊,他明知道我是误会他,什么都不跟我说。之前他关心我的时候,我还不理他,我……”洪青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没事没事,他这个人心很大的,他不会因为这些难过的。”岳知否声音有些沙哑:“可是我难过啊。他有话都不和我说——”洪青挑了挑眉:“你是因为他有话没跟你说才难过么?我看你难过,是因为你有话没跟他说吧?”他叹一口气,“人这一辈子,多短哪,有话不说,现在后悔了吧?”

      岳知否好久不说话,洪青心觉不妙,偷眼去瞄,看见她呆呆地看着前方,动也不动。他揉了揉她的头发,道:“好了好了,没事没事——回去了好不好?这里这么冷。”岳知否说话的时候已有哭腔,她说道:“等会儿,我想再吹会儿风。”

      洪青没动,就让她这样抱着。结果这一吹就是好久,洪青忍不住,轻声唤道:“知否?知否?岳知否?”抱着的人毫无反应。洪青松开手来,一看,岳知否趴他肩上睡着了。洪青忍不住说道:“让你喝酒!说了叫你别喝!”想了想,她这次喝醉,只是睡觉,也算不错,好过之前,闹到整个靖安司都知道她喝酒了。

      洪青一手拎着酒樽和花生,另一手拖着她,走了下楼。

      好不容易把她安顿好了,洪青自己趴在桌上睡。最近卫国人骚扰得更频繁了,洪青时不时就被隆隆的爆炸声惊醒。这样断断续续地睡了半晚上,外面忽然炸开了一个大的炮弹,砰地一声,整栋楼都跟着摇起来。

      熟睡着的岳知否忽然动了。她逃亡一个多月,精神尤其紧张,一听到这样的响声,她就一颤,手不自觉地就去抓被子,虽然还没醒来,但眉头已经紧皱。洪青走到她旁边,忙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在她耳边安慰道:“别怕,没事,我在呢。”

      这话却似乎有一种特殊的魔力,喝多了酒睡得特沉的岳知否忽然醒了。她朦朦胧胧地半睁开眼,看见洪青,她倏地瞪大了双眼,似乎十分惊讶。洪青也被吓到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瞪了一小会儿,岳知否忽然舒了一口气,接着左手就勾上了他的脖子。

      她说:“我没在做梦吧。”

  • 作者有话要说:  那句咒语我写的时候也魔怔了哈哈哈哈
    不知道你们看的时候脑子里有没有自动冒出来某个人的影子嘿嘿
    修了个bug
    你们没有看出来我忘了知否只剩了左手能动吗!??!!哈哈哈手动笑cry我的鱼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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