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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四公子与白维扬 ...

  •   第八章

      半夜。

      白维扬是被风吹开窗子时发出的响声吵醒的。他睡眼惺忪地坐起来,摸索着,在桌子旁边拿起他叠好的外衣披上。他从以前就被师父叫做懒骨头,原因就是,他没有办法像岳知否一样,只睡小半夜,第二天还能照样精神奕奕。他每次醒过来,都会处在一种迷糊的状态之中,而这种状态,一般都要持续将近半个时辰。

      他走到桌子旁边斟水喝,夜里熄了灯,他摸索了一小会儿,才把杯子拿到了自己的面前。他迷迷糊糊地,仿佛等了好久,外面都没有传来仆役关窗的声音。冷风不停地从外面往屋里灌,连身在屋子最里面的他都感觉到了砭骨的寒风。他站起身,往外面走去。

      转过一道门,他掀开门帘,岳知否睡在一旁的榻上。他放轻脚步,她还是感觉到了他从旁经过。她抬了抬眼皮,看见是他,便翻过身去,背向他睡。白维扬继续往外走,绕过屏风,两个婢女挤在书架旁边的茵毯上睡着了,另外两个,坐在桌旁,也是昏昏欲睡。窗子打开了,风吹到她们身上,她们也没察觉。

      这时候的白维扬,警惕性比清醒着的时候差得太多。他见外屋那几个睡着的婢女都冷得自己抱着自己,便走到窗子旁边,准备去把窗关上。

      厢房所在的地方在三楼,这王府里的建筑设计得都颇为精妙。现在这个时候,月上中天,从这个窗子里,本应可以看见天上的月亮。但这时候白维扬看到的,却是黑漆漆的一片。

      他这才反应过来事情有些不对。勉强睁开朦胧的睡眼,外面的黑影却已经不见了,原本被他挡住的黑色天幕和白色的月显露出来。月亮斜倚在廊柱旁边,显得异常凄清。

      一阵急骤的风声从耳边擦过,白维扬下意识地往侧边退开一步,一支弩箭嗖地从他旁边飞过,扎在了屏风上面。与此同时,房门被踢开了,一个手里拿着长刀的黑影闯了进来,黑影望着白维扬的的方向就冲了上前,他一刀往白维扬肩上砍去。

      他下手的速度不算快,白维扬是可以徒手把他的握刀的手抓住,然后在他的刀刃碰到自己之前,反手把他手腕拧断。但是现在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的他,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几个时辰之前,关门的时候,在门外看到的,两张熟悉的面孔。

      当时他发现在门口守卫的其中一个仆役是熟面孔。现在他想起来了,这两个仆役,是那天方玖被步子宣抓到的时候,远远地往步子宣这边跑过来的。

      眼看着对方的刀递到面前,他没有伸手去截。相反,他选择了仓皇后退。

      岳知否几乎是在仆役闯进来的一瞬间,就从屏风后面跳出来了。她赤着脚,长发还散着,她一剑就往仆役的佩刀上点过去。由于身上的伤还没完全痊愈,她没有像以前一样,一剑就让对方的武器脱手飞出。仆役趔趔趄趄退开两步,忽然一掌往她的胸口推去。

      她的肋骨才刚接好不久,再挨这样一掌,这伤就不知道要拖多久才能好了。她不得不侧身躲开,仆役趁她闪开,便从她身边钻了过去。岳知否一转过头去,那仆役便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直接就往她的腹部刺过去,岳知否一爪将他的手腕扣住,往下一掰,咔的一声,仆役的手便软软地垂了下来。

      屋里的四个哑婢都吓醒了,她们都吓得躲在一旁,不敢乱动,白维扬走到门口喊道:“有刺客!”在楼下把守着的王府卫兵立即往楼上赶来。这边厢白维扬在门口等着救援的卫兵,那边厢岳知否却仍被那个不要命的仆役缠住。仆役的右手手腕已经被岳知否给折断了,他仍不逃,他左手拿着长刀,仍胡乱地往岳知否刺去。

      岳知否知道对方不过是在进行无谓地反抗,她一剑往仆役的手背敲去,瞬间的痛楚让他不自觉地松了手,长刀坠落下来,岳知否一脚往刀背上踢过去,便将长刀踢飞。仆役已经手无寸铁,她无暇再管,转过头去,却看见四个哑婢坐在地上瑟瑟发抖,见她看来,她们统统颤抖着伸手指向门外。

      岳知否这才发现,屋里的白维扬不见了。

      她跑出房门去,便看见长廊的那边,一个使剑的仆役,正一剑一剑地往正沿着长廊逃窜的白维扬所在的位置刺去。岳知否赶上去,她知道,步子宣已经看过燕恒的尸体了,倘若他看到了燕恒肩上那支水中湄,以他的聪明,他很有可能会发现,燕恒的死和白维扬有关。既然魏王是要借白维扬之手杀人,他在实施计划之前,必然要弄清楚自己这把鱼腹中的剑的底细。宋珏倘若发现白维扬在进府的时候有所隐藏,发现自己要利用的人,也许也在利用自己,他说不定会通过直接暗中杀死他们俩的方式,终止这一个不完全在自己把握之中的计划。帝王是绝对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岳知否看着白维扬被仆役逼到长廊的栏杆旁边,仆役的长剑每一次刺下来,几乎都会扎到栏杆上。木制的栏杆被剑刺出了一个个窟窿,白维扬眼看已经要被逼到长廊的尽头了,岳知否急忙追上去。王府的护卫在她后面,也跟着走上了这条长廊。

      白维扬最后靠在了长廊尽头的栏杆上,仆役双手握剑,一剑往已经无处可逃的白维扬胸口刺去。岳知否在仆役身后,一手抓着他的肩膀,另一手抓着他的手肘,接着往下一扯,硬生生地将他的手臂从肩窝上扯下,仆役脱了臼的右手顿了一下,岳知否立即把他手上的剑击落,剑从三楼上坠落下去,啪地摔在楼下的地面上。

      卫兵已经追上来了,几个卫兵纷纷跑到岳知否旁边的空位上,将仆役抓住。那个仆役还不死心,在自己被抓住之前的一刻,他忽然一掌往白维扬身上推去。这一掌既不快,也不狠,倘是会武功的人,必定能躲过去。

      但是白维扬没躲,他就任由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挨下这一掌。岳知否连续和两个仆役拼杀,体力大不如前的她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仆役出的是左手,她被挡住了,她急忙伸出去的手,只堪堪碰到了仆役的左边前臂。这一掌已经落下去了,白维扬身后的栏杆早就被仆役的剑砍得摇摇欲坠,这一掌的力道过去,白维扬往后一撞,只听到咔的一声,他身后的木栏杆断裂开了。他失去了身后的支撑,便往外倒去。

      岳知否一步上前,伸手去抓白维扬的手。但她到底是晚了一些,她的手指抓住了他的衣袖,蜀锦衣料从她的掌心流过,她眼睁睁地看着白维扬坠落下去。

      后面的卫兵立即上前将企图刺杀的仆役给抓住。岳知否看着空荡荡的栏杆,恨不得立即跳下去。但她知道,就是跳下去了,她也救不了白维扬。这个时候的她不能再给自己添任何不必要的伤痕。她转身往回跑去,她从长廊上的卫兵身边挤了出去,匆忙跑了下楼。等她跑下楼的时候,她看见了躺在地上的白维扬。

      她几乎是扑上去的。

      她跪在白维扬旁边,用手去拍他的肩膀,一边拍一边喊道:“四公子!四公子!”见他始终不睁眼,也不说话,她又急喊道:“白维扬!白维扬!你快醒醒!你给我醒醒!”她在人前是个冷静的人,但到了现在,身边再没有别人,她一急,便忍不住落下几点泪来。她明知道白维扬是怕魏王知道他们对他有所保留,把他们俩杀掉,他才狠心挨的这一掌,她真的怕他们好不容易逃出来了,躲过了这么多劫难,他却在这个时候才因为这样的意外死去。

      白维扬眼睛还是没睁开,他摸索着握住她左手的手腕,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她感受到自己手掌下面的,来自他心脏的搏动。白维扬这才慢吞吞抬了抬眼皮,道:“才几层楼,死不了。”岳知否见他现在才睁开眼,忍不住皱眉道:“你既然没事,怎么不应我?”白维扬回答的时候语气还有点委屈:“我摔下来疼啊,歇口气也不行么。”说完,他抹了抹她滴在自己领口的泪水,还笑:“从前没发现,你这么容易哭。”笑的时候他身子挪了挪,立即疼得又皱起了眉头。

      岳知否拿袖子往脸上一抹,便问道:“伤哪了?”白维扬答:“不知道。”岳知否心情不佳,说话的时候语气有点冲:“都这时候了,你说句认真话不行么?”白维扬抬眼看她,神情里有几分可怜巴巴:“我浑身都疼,怎么知道伤哪了?”然后便看着面前那个眼神凶狠的岳知否神情又一下子缓和下来。她转过头去看赶来救援的人,迅速地又拿袖子偷偷抹眼睛。

      白维扬躺在地上,心情却是愉快的。这下没有谁还敢怀疑他了。假装没本事比假装有本事简单得实在太多。他看着岳知否的背影,她还跪在地上,长发乱蓬蓬地披着,脚上还没穿鞋。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领口,那里的衣服还湿着。靖安司和白玄在她眼里是有多重要,她才会这样在相府覆灭了的情况下,还拼了命地去保护他?还是说,她其实……真的把自己当成战友了?

      他唤她:“岳知否。”

      她回过头来瞪着他,态度还是不太温柔。

      白维扬:“你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我是四公子,还是因为我是白维扬啊?”

      岳知否从没见过像他这样从楼上摔下来还有心情问这种无聊问题的人,她转过头去不理他,同时丢下一句:“不一样么?”

      当然不一样。

      她没察觉到这不一样,就证明在她眼里,这两个身份都还是等同的。看来她的好多半还是因为感念白玄恩德,老头子身在西疆报答不了,她只好勉为其难对自己好。白维扬感觉他那撞得不太清醒的脑子里闪过一丝失望。

      企图刺杀白维扬的两个仆役被拖了下来,府里的大夫冲上前来,给白维扬察看伤情。连步子宣都赶了过来,他站在一旁,看着远处的白维扬和他身旁的大夫和岳知否。

      岳知否的注意力全在白维扬身上,她没有察觉到,她身后的步子宣,正盯着她看。

      步子宣分明记得,自己查过这个靖安司密探的底细。她六岁进入靖安司培养,十五岁的时候第一次跟随队伍执行任务,就在那一次,她因为保护白维扬而身受重伤,自此之后,她和白维扬便似乎有着极深的仇隙。但面前这个被发跣足在白维扬身旁候着的她,却不像是和白维扬有什么不和的。

      白维扬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身上多处淤青,看样子,他是要疼上几天的了。步子宣询问了一下情况,接着,在他们所住的楼房上布了更多的卫兵,每层楼都有卫兵把守。岳知否这次是再也不敢相信什么卫兵仆役了,她坐在白维扬旁边,剑就放在床头,下半夜都不打算睡了。步子宣从外面走过,往屋里看了一眼。他看见端坐在白维扬身旁的岳知否,停了停步,然后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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