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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潜入将军府 ...

  •   第一章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皇帝身边的心腹,很多都会恭恭敬敬做人,小心翼翼做事,无上恩宠,生杀大权,一般都不敢轻易展露给别人看。于是一生活得心惊胆战,纵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每日如履薄冰,过得甚至还不如穷鬼们自由自在呢。

      可有人偏不。

      这说的就是大将军韩耀的侄子韩退思。这个韩退思,乃是如今的京畿第一才子,当将军的叔叔器重他甚于自己的亲生儿子,当今圣上视他为知心好友,他年少成名,大权在握,风头一时无两。不仅如此,他还生就一副好皮囊,相貌端方俊朗,仪表堂堂,这样一个人物,说是天上神仙被贬下凡的都不为过。

      现在正是三五佳节,天上还纷纷扬扬地飘着雪,横穿京畿的青云街上人头涌涌,街上扎花灯的、吹糖画的人扯着嗓子吆喝着,不过没多少人理会他们。几乎所有人,都站在街道两旁,翘首望着青云街的尽头。

      漫天飞舞的雪花中忽然出现了一抹红色,整条青云街顿时沸腾了起来。

      这支通往将军府的迎亲队伍迤逦近一里,前面击鼓奏乐的人,就有好几十个,喜庆的音乐震耳欲聋。中间一抬大红喜轿不紧不慢地往前挪着,轿子后面则跟着好长一条运送嫁妆的队伍。

      站在路边啧啧连声的围观群众都希望忽然间能狂风大作,把大红喜轿的顶掀掉,把新嫁娘的盖头吹走,显出这个幸运的姑娘的花容月貌来。

      轿子里忽然传来“唔唔”几声,是女子声音,听来有些诡异。走在轿子前面的一个嬷嬷赶紧爬上了轿子,掀开门帘,往里面看去。里面的新嫁娘仍端端正正地坐在轿子里面,寒风从外面灌进来,新嫁娘拿手帕掩着嘴,轻轻地咳嗽了几声。这几声咳似乎就是那“唔唔”的怪声了,嬷嬷问候了几句,给新嫁娘披了件猩红毡的斗篷,就又出来了。

      门帘一放下,那“唔唔”的声音又开始了。岳知否把遮在脸上的盖头一掀,淡淡地回头看着被她五花大绑藏在身后的新娘。新娘的嘴巴被她用布堵住,双眼也被蒙了。她伸手把新娘嘴里的布扯了出来,顺手放进去一颗丸药,挣扎着的新娘很快就昏睡了过去。岳知否解开新娘双眼上遮着的布,仔细地端详起她的脸。

      岳知否拿出一个小小的盒子,打开,盒盖上的妆镜映着她的影像——凤冠霞帔,一身鲜红嫁衣,脸上却是神情淡淡。两叶秋波眉,一双丹凤眼,眉目间自带着几分冷冽,几分傲气。她回头看看新娘,鹅蛋面孔,柳叶眉,杏眼,丰盈的嘴唇好像樱桃,鲜嫩可人。

      岳知否观察了她一小会儿,便拿起盒子里的粉扑眉黛,在自己的脸上描画了起来。身为丞相府靖安司的密探,易容改装乃是家常便饭。用特制的香粉把原来的眉梢遮盖,再描出眉峰来,高傲冷艳的秋波眉就成了娇媚含羞的柳叶眉。用螺子黛在上眼皮重复描上几次,稍显狭长的丹凤眼便成了杏眼。再按照少女的妆容,略施薄粉,稍点胭脂,往妆镜里一看,镜中穿着凤冠霞帔的她,宛然便是身后被五花大绑的新嫁娘。她挑了挑眉,轻轻地把盒子盖上。

      韩退思知道自己年少张狂,树敌无数,他这只狐狸晓得把新娘身边的丫鬟嬷嬷都换成自己的人,却没想到,岳知否会这么大胆,直接打新娘的主意。

      岳知否放下盖头,仍端正地坐在轿子里,等着韩退思的人把她堂堂正正地送到将军府保卫最严密的地方去。

      穿过繁华的青云街,迎亲队伍到达将军府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将军府前面站着两列带刀护卫,护卫们把跟随的人都检查了一次,把装着嫁妆的箱子都仔仔细细地检查过,才把物品都运到将军府的一个小院落里面去。至于岳知否,则被一个随行的嬷嬷背了下来,放在了府内早就准备好的另外一抬轿子上。里面还睡着真正的新娘的轿子,连将军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大红的轿子在沉沉的夜色中穿行,坐在里面的岳知否一开始还听得到院子那边人们的喧哗,渐渐地,外面就一点声音都没有了。轿子兜兜转转地被抬入了整个将军府最冷清的院落。门帘被掀开,嬷嬷将岳知否背了下来,她低着头,看见嬷嬷正背着她走上台阶。盖头下狭小的视野忽然出现了一双黑色皂靴,是个男人,再往上看,是一把森森地闪着银光的佩刀。是个护卫,不是韩退思。

      嬷嬷猛地停了步,手松开,背上的岳知否便滑了下来。双脚才刚触碰到地面,面前就掀起了一阵疾风,刚才那个护卫,一个箭步上前,望着她的琵琶骨,就是一掌推来。

      嬷嬷松手,护卫出掌,一切发生得那么快,就像早就预备好了一样。对于一个学武的人来说,琵琶骨一旦折断,双手武功就会尽废,这样毒辣的招数,毫无预备地这样正面承受,就算是她,也还只是第一次。

      她在半路趁着围观群众混乱的时候悄悄闪入轿中,绑新娘,换衣服,易容打扮,悄无声息,一气呵成。韩退思虽然老谋深算,但绝不可能连她这么一个冒险的行动都猜得出来,这些护卫,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出手试图制服她?

      这个时候,要是反击,对方人多,她必死无疑。

      岳知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躲。

      对方凌厉的掌风削来,却忽然停住,大手在她锁骨上轻轻一拂,她惊叫着倒退一步,一脚踩空,顺着台阶就狼狈地滚了下去。

      出手的护卫立即上前,将她一把拖了起来,伸手将她盖头掀开。岳知否看着面前一个个鬼影也似的穿着一身黑衣,蒙着面的带刀护卫,瑟瑟发抖,神情惶遽。

      扶她那个护卫却是轻轻一笑,对房门前站着的一个护卫说道:“都说你多虑,这不就是咱们夫人么?谁会那么大胆打新娘主意,半路闯进轿子里?”门前那个护卫却是双手环胸,一双狭长的眼盯着狼狈的岳知否看,轻笑道:“若是她,那可难说。我看着夫人哪,总觉得有些像她。”旁边几个护卫笑道:“你看上那个姓岳的啦?看谁都说是她。整个靖安司最难缠的角色,你也敢打她主意,你胆子还挺大啊。”

      嬷嬷已经把岳知否的盖头盖上了,岳知否听着他们说话,隐约察觉到,这群护卫中的其中一个,竟然猜到她可能会在半路出手,而且,好像认出了她。她默不作声,缩在嬷嬷身边,跟着嬷嬷进了房。

      窗子里透出的一方深蓝色的天幕渐渐地被沉下的惨白圆月照亮,而偌大的新房里,摇摇晃晃的如豆烛光,慢慢地就暗了下去。新房中间坐着的新娘,大半夜了,没有等来她的新郎。

      外面忽然刮起狂风,坐在床上的新娘忽然倒了下去,空荡荡的衣服,平摊在床上,地上留下一小块被碾碎了的螺子黛,在昏暗的烛光下,不很分明。

      岳知否站在屋檐上,俯瞰着将军府这座庞大而壮观的建筑。夜色中,建构复杂的将军府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而她现在,正处于漩涡的中心。看着将军府狂欢的人们聚了又散了,看着漩涡外面的人走进来又看着他们走出去,岳知否脸上仍是新嫁娘的妆容,她神情平静地望着正月十五的一轮圆月,不知不觉地便被回忆吞没。

      去年的这个时候,靖安司里面那群刀口舔血的人们,应该还在各色花灯下吃着元宵,像孩子一般厮闹吧?

      如今,随着丞相白玄被流放,整个靖安司被早就虎视眈眈的敌人们围剿。年近古稀的白玄正在前往西方国疆的路上,而他的三个儿子也被削官,整个白家被逐出京畿,而位于京畿的丞相府被查抄,相府里面有价值的文书,如今,全部都在岳知否脚下的这间屋子里。

      岳知否从屋顶上轻轻地跳下来,这里是韩退思的藏书阁,他经常屏退一切下人,独自一人来到这里。众人知道他的脾性,因此,这里守卫的人反而不多,这个院落尤其地幽静。悄悄地走到门前,抽出随身带着的短刀,刷,伸手就把断裂的锁接住。

      推开门,绕过重重书架,面前出现了许多口巨大的箱子。箱子上面贴着封条,是从相府查抄出来的东西,部分箱子上的封条已经被扯开。

      靖安司的人逃的逃,死的死,已经没剩多少。剩下的,几乎都是以仆人身份隐藏在丞相府里的,而如今,他们随着相府的仆人,统统被控制在韩退思手下。密探的档案混在普通仆人的里面,如今,都被放在藏书阁的这些箱子里。岳知否此来,就是要混淆这些做过记号的档案和普通档案,韩退思一天没把所有密探查出来,他就不会轻易杀死他抓住的仆人,岳知否没法把他密探们一下子都救出来,但至少可以保住他们的性命。

      打开第一个箱子,放在箱子最上面的却是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整个箱子里面弥漫着防蛀的干花的怪味,这衣服放在里面应该也已经有些年头,仔细看,浅色的衣服上已经有些斑点了。岳知否将这个箱子的合上,打开旁边的,里面全是卷轴,显然就是她要找的档案了。

      她立即扯开卷轴,快速地翻找着,给拿出来的每一份卷宗都打上一模一样的记号。室内没有点灯,屋子里很安静,只有她小心翼翼地翻动卷轴的时候发出的沙沙声。眼看着箱子快要见底了,她的动作越来越快,忽然,门边有了亮光。

      门外的烛光映出一个黑影,那人站在门口,没有动,忽然笑了两声,道:“老朋友,好久不见哪。”

      是韩退思的声音。

      他语气懒懒的,带笑,似乎是喝醉了。

      岳知否立即将所有卷轴都放回箱子里,盖上箱子,轻轻跃起,踩着书架,一跳,稳稳地蹲在了房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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