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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年轻的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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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京兆起得挺早,和楚虞一同在桌前吃早饭。梁京兆回国前让秘书买了些女孩子感兴趣的东西,其中一件细丝镂空圈了小石头珠的吊坠,楚虞添了根铂金链子今早就戴上了。梁京兆见了一眼,珠子深红色,里头锁着一点水亮,衬得楚虞皮肤更加白皙,在晨光下像阳光照的积雪。
梁京兆说:“很好看。”
楚虞早发觉他注意到了这吊坠,也是她计划了的,送出去的东西总要看到它的用处,楚虞低眉敛目的,说谢谢梁叔。
梁京兆收回了目光,喝一盅粥,楚虞将将吃完了,梁京兆也抽了张纸,按了按嘴角,对着正站起身来的楚虞道:“我送你?”
楚虞像是吃了一惊,很快反应了,说:“不用了。”
梁京兆没说什么,楚虞又觉得刚刚语气生硬,便添一句:“您还没吃好呢。”
梁京兆也没再说要送,他站起来,离开了餐厅。楚虞在玄关穿鞋子时,看到梁京兆换了正装自卧室中出来了。楚虞弯腰系鞋带,梁京兆把公文袋放在玄关的柜子上,一只手扶着墙穿好了鞋子,楚虞问:“您是要去公司吗?”
梁京兆“嗯”了一声,并没有看楚虞。
楚虞背上了书包,“这么早?”
梁京兆简短的说:“有会。”
楚虞不再问,回身去开门,说了声:“我先走了。”
斜上方伸来一只手,一同撑住了门,梁京兆一手提着公文袋,一手撑在门上,而楚虞正在门前转着门把,梁京兆这一下像将她圈在怀里似的。梁京兆说:“一起走。”
楚虞说:“不用您送我的。”
梁京兆淡淡的,“我和你一同下楼。”
两人进了电梯,楚虞一直在把弄书包的肩带,不停扫电梯下降的层数,两人再出单元门,梁京兆果然直走去了车库,楚虞则左转了向小区门外走。
楚虞在走到小区门口之前回头张望了几次,梁京兆还没有开着车出来,楚虞有些心不在焉的在小区门口与一直等着她的男生会和,男生也看到了她脖子上的链子,说:“挺好看的。”
楚虞说:“我叔叔给的。”
男生说:“你戴着很好看。”
楚虞正欲说些什么,后方传来一声鸣笛,楚虞回了头,梁京兆的车慢慢开过来,又在楚虞旁降了车窗。梁京兆先看了这男孩一眼,男孩子眼光避了避,原来他就是那个在夜店里和梁京兆顶撞过两句话的男孩子。
梁京兆的面上没有什么别的神情,只看着楚虞:“我送你们一程?”
楚虞说:“不用了,您去开会吧。”
梁京兆的眼睛一直落在楚虞身上,他听了楚虞的话,之后点了头,说:“那我走了。”
楚虞道:“梁叔再见。”
车窗缓缓升上去,梁京兆的车子驶离了这条路。
男孩对楚虞道:“那天没看清,你叔叔挺年轻的。”
楚虞说:“还行吧。”再看了表,“我有点晚了,快点走吧。”
高三和高二的早读时间是不一致的,男孩这时到了学校,大约教室门都没有开,但为了陪女朋友,这点不算什么。
亦舒说,如果一个女孩自十八岁起就想要一些钱的话,那她总会得到的。同样的是一个女孩如果打定主意要一些爱的话,也是不难的,楚虞漂亮,男人和女人那些事她是看过的,也由吴桂荀教过。她想要一个人来爱她,那就会有这个人的。
原是一同出去玩乐时结识的,一并认识的还有其他人,这些其他人里头也有对楚虞有兴趣的。这个学弟样貌好一些,人也不那么没谱,算是比较认真的在追的,楚虞很轻易和他建立了关系。他和楚虞只差了一岁,但低年级小孩的恋爱观念又和楚虞他们这一届的不大一样,小孩子很殷勤,很照顾,对楚虞几乎像对亲生妹妹,楚虞没想到一个比她年岁还要小的人却志气满满得来照顾她,但也觉得蛮有趣。
大课间小男孩自楼下跑上来与楚虞一同去水房接水,还问她下午是不是有节体育课,楚虞说是,小男孩高兴了,说我们调了课,以后和你们同一节上。还说:“去看看我打球啊。”
楚虞笑了笑,接了小男孩送的切好的水果和零食回了班里,分给了左右的人,自己坐回座位上,手机屏幕闪着光,楚虞未解锁,看到梁京兆发给她的短信:“中午回来吃饭。”
同学把分过的水果和零食递还给她,楚虞在桌下握着手机,抬眼笑了笑,“你们吃吧,我不想吃东西。”
她之后回短信给梁京兆:“我下午有个小考,中午回不去。”
梁京兆没有回复,一直到上了课,这堂是地理,谢顶的老师翻来覆去讲等高线的知识点。楚虞有两次在课桌下按亮手机屏幕,上面没有一条消息提示。
第四节课,楚虞将要忘了这件事,小男孩发微信问她中午吃什么,楚虞正回复着,梁京兆的短信发来,只有一个“好”字,已经在屏幕上头显出来了,楚虞还是点了进去,看短信页面上的梁京兆给她的回复。
“好。”
好。
下午于露茵返校,背着半书包在家做的卷子,体育课时拿了政治页子塞进口袋。楚虞说:“怎么总挑没课的时候来?你到底是要高考,还是要当明星?”
于露茵道:“书还是要念的。你还记得去年?王昊的高考分被张贴出来,与诸多同届毕业的小生小花比较,场面多惨烈。同样是被电影学院录取,六百分去的和三百分去的也不一样。”
好久都没提到过王昊。楚虞从桌子里拿了一瓶矿泉水来,于露茵看了:“一会儿就回来了,提瓶水沉不沉啊。”
楚虞抬眼,于露茵的表情是带笑且微妙的,楚虞也笑了:“你天天不来上学,怎么消息还这样灵通。”
于露茵道:“我有眼线。”她道:“我只见过他社交账号上的照片,还没见过真人。但听说是他们这届的校草。”
都哪个年代,还校草不校草的,是于露茵在调笑她。楚虞说:“走吧,和我一起去把水给他。外面太阳挺大的,之后再去体育馆待着。”
小男孩接了水,蛮惊喜的,他自球场上下来,身后一帮兄弟看着。于露茵就在楚虞身边站着,小男孩多看了她好几眼,还是没向楚虞问,只说了一句:“你们要去体育馆啊?”
楚虞道:“外面好热,还挺晒的。”
小男孩想了想,将篮球架下的他的校服外套给楚虞挂在胳膊上,掩住裸露的手臂,也将他的手表摘下来递给楚虞,说:“下了课我去找你。”
楚虞说好。小男孩也没看于露茵,转身又进了他那一群人里。他的朋友对他挤眉弄眼,还来看楚虞和鲜见却闻名的于露茵。于露茵道:“真人比照片好看。”
楚虞说:“理科班的,学习挺好,还教过我数学题。”
于露茵携着她的手臂一同向体育馆里走,两人的影子在日头下挺短,不过一段路身上就热出层薄汗,今年的夏天较往年难熬一些,进了体育馆冷风扑面,楚虞和于露茵提了网球拍子打了两回合,又扔了坐在地上闲聊。于露茵是知道楚虞的,问楚虞:“梁叔知道么?”
楚虞道:“知道什么?”
“学弟啊。”于露茵道。她这话问的不是没来由,张余年在床笫之间和她讲了些事来调笑她,又两次说楚虞和梁京兆之间那点儿,于露茵听得一惊,根本不相信的,从她这个外人看,梁京兆对楚虞是格外宠一些,但梁京兆是什么样的人,他会对楚虞有兴趣?也不是说楚虞怎么样,两个人着实配不到一起去。
但又想想,之前有段时间,就是楚虞和吴桂荀纠缠着的时候,楚虞曾给她说过一句:“梁京兆很久不回家了。”于露茵还以为是孩子和长辈之间的那种“别扭”,现在想来是有一点暧昧在的:因着梁京兆不归家,楚虞便和吴桂荀相好来气梁京兆?
楚虞说:“他什么不知道?有时候是他根本不愿意管我。”
这样赌气的话,真像是和父母吵架的孩子了。于露茵没再问,下课前学弟找来体育馆里,从楚虞手里拿过手表戴上,因为体育馆和教学楼还有一段距离在,学弟让楚虞再用他的校服遮阳。
学弟还带了一个人,似乎很喜欢于露茵,他们走到前面去边走边聊,学弟和楚虞落在后边,慢慢的踱回了班级。
于露茵晚上和楚虞说:“我知道你怎么去和小学弟在一起了,他们这些小孩,真的蛮招人疼。”
楚虞说她猥琐,这一副老鸨口气,于露茵冲她亮了亮拳头。楚虞却突然问他:“你交了‘朋友’,张余年会不高兴吗?”
楚虞说话没什么技巧,于露茵听了却没有生气。她回答说:“他不在意的。”
楚虞“奥”了一声,若有所思的。
她们这是正向校门走着,高三晚自习放课也晚一些,与高一高二错开,学弟等在校门口拐角处。楚虞刚出了校门,却看到了正对面梁京兆的车。
也可能是李平。楚虞拿出了手机,正欲发短信给学弟,让他先回家去,右上方一把声音叫她:“楚虞。”
于露茵帮她盖住了手机,并打了招呼:“梁叔叔。”
梁京兆略一点头,看向楚虞,“走吧,今天我接你。”
梁京兆现在穿着一件灰色的棉T,罩一件黑色半袖针织薄衫,额头一层薄汗,手里握着一瓶拧开的矿泉水。楚虞仰头问他,“怎么是您?”一面将手机放进口袋里。
梁京兆向上提她的书包,楚虞的胳膊从书包带子里钻出来,梁京兆顺手把喝掉一半的矿泉水插进了书包侧面的网袋里,“今天结束的早,去公园走了走。”
于露茵看到了来接她的人,对着梁京兆和楚虞说“先走了”,梁京兆垂下提着楚虞书包的手,抬起头来看她:“奥,走吧。”
梁京兆走在前面,手里提着楚虞的书包,楚虞拿着手机发短信给学弟,梁京兆在前面走着伸了手拦她一下:“过马路,不要看手机。”
楚虞收了手机,梁京兆抓住了她的胳膊,从车辆间慢慢穿过。
上了车,楚虞坐到后排,梁京兆便把楚虞的书包放到了副驾驶座,昏黑的车内,只车窗投进一点树影筛过的路灯光亮,后视镜中楚虞低下去的面庞被手机屏幕的荧光照得雪白,梁京兆发动了车子。
楚虞把短信发给了学弟,告诉他先回家,不要等他了。之后手指往下划了划,多条聊天的记录,总是学弟说很多,楚虞回得少。楚虞将它们删除了。
回到家里,李梅拿宵夜给楚虞,楚虞咬着勺子看着练习册,耳朵里还塞着音乐。正含进嘴里一口汤,耳机被人摘下来了。梁京兆低着头看她:“一心还能三用?”
楚虞没搭话,把音乐关了,练习册还摊着。
梁京兆去料理台旁使用咖啡机,楚虞吃掉宵夜,扭身从椅子上下来,梁京兆叫住她:“最近学校没什么事儿吧?”
楚虞头也没回:“能有什么事?”
梁京兆又问:“还剩几天了?”
“没几天了!”楚虞回,一面关上了门。
楚虞知道,梁京兆早上明明什么都看到了。
学弟的生日在又一次大的模拟考后,本说只聚着吃一顿饭的,后来又去唱了歌,楚虞本计划着待上两个小时就走,然而跟着这一群人去了KTV,游戏一圈圈来,酒也喝着,不知何时才能结束,也不大好走得掉了。
楚虞回家换了件衣服才出来的,李梅说梁京兆交代过今晚不回来,楚虞便只向李梅说了一句晚上要出去的话。此时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两个多小时。
对面有个人握着酒杯摇摇晃晃上前来了,楚虞靠在座位上,很随意的坐着,她酒喝得多了些,只感觉累。那人越过一双双的腿,来到楚虞面前,举着酒杯的手向前一伸:“学姐,我敬你啊。”
楚虞看了一眼学弟,学弟站起来挡了一下:“王鹏,她喝多了。”
王鹏低着眼看楚虞,忽然笑了,他指着学弟,“你怎么相中了他这个窝囊废。”
“你丫说什么呢。”学弟站起来,猛的推搡了他一下。
王鹏稳住身形,手里酒洒了一点,他弯了腰,把一小杯白酒兑进了杯里,一面塞给楚虞,一面凑近了楚虞耳边说:“你不知道,这傻比之前把人肚子搞大了,四处借钱打胎,可他根本不知道——”
楚虞握着王鹏那杯酒,告诉他:“别讲了,我没兴趣听。”
王鹏以为楚虞是有所感触,说得更带劲,“他根本不知道,那女的怀的孩子是——”
他话没说完,学弟从一旁跳出,一拳把他掀翻在地。
众人都惊惶一下,今天正是学弟的生日,正主在那,王鹏竟然这么不识趣乱来。一时间劝慰学弟的人多,拉王鹏起来的人少。楚虞把那杯酒放桌上去,拍开围着学弟的人。
学弟怔怔望着她,楚虞对诸人道:“好了,都坐回去吧,没什么事。”
人又回座,楚虞握着学弟的手坐下,学弟张了张嘴,楚虞的手与他的紧握了一下,轻声对他说:“我之前就知道。我不在意。”
学弟没说话,眼角泛红。男孩子自尊心强,他家里并不算太好,进这所高中靠分数多一些,从前过得也窝囊,也就因为面庞英俊而有些人气。今天这顿饭的帐是楚虞结的,他过生日,楚虞还送了一双球鞋。
早上他来接楚虞的时候,看到楚虞脖子里的项链,随便一眼就明了了的不菲。过一会儿梁京兆的车子停下,小男孩看到梁京兆一身气度,开的那辆黑沉乌亮的车,以及车头的标志还有梁京兆降下车窗时车里的配置,他的眼一瞬就低了。因为他这方面比不上人,所以更加注意。楚虞是他的新女友,他却在楚虞面前也要抬不起头来。
看他这个样子,楚虞便陪他坐到最后,王鹏早摔门出去,众人嘻嘻哈哈饮酒欢歌,几分钟后就无人再记起有这么一段插曲。楚虞坐得无聊,拿了桌上一杯酒喝,喝到一半发现这酒掺过白的,可能就是王鹏递来的那杯。
楚虞放下了残酒,学弟被人拥着上去唱歌,楚虞拿出手机来,未有一条短信,一通电话。楚虞解开锁住屏幕数次,终是不再看了。
学弟唱了三首,中途都有人掺和一脚加进来合唱。楚虞胃不大舒服,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光线明亮,楚虞对着镜子看了一眼,立刻觉出不对劲来。
太晕了,脑子昏沉浑噩,一切念头胶着,半响才能想出下一项思绪。楚虞呕了两下,什么也吐不出来,后来干脆昏迷了十几秒,她清醒过来的一瞬里,发现自己伏在洗脸池旁,便打开水龙头冲脸,把鬓角都湿透了,大概妆也花掉,最后一面的神志里,她看见自己深黑的眼眶和断掉的眉尾,唇色早斑驳了。
再醒来看见天花板,算是松了一口气。楚虞爬起来,身上的衣服换了,再爬下床对镜,脸上一点残妆也没有。楚虞坐在放下盖子的马桶上发呆,她的房间外似乎有一些声响,也似乎没有。李梅总应该是在家的。楚虞胡乱着跳跃着的思索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来回避她不太想回想起的,但事情就摆在那里。楚虞没想着要走出房间去,最好坐在卫生间里一辈子。
楚虞没忘记昨晚的事,她给梁京兆打了电话,梁京兆在电话那头听了她的胡言乱语,好一阵才回答她:“楚虞,以后喝醉了不要给我打电话,你随便叫一个司机来,他们比我快。”
楚虞手机里有很多司机的电话,他们都是受过梁京兆的指派接送过楚虞的,有一些楚虞还很熟。梁京兆说的没错,他们受人禄,就算楚虞半夜三点叫他们过来,也没什么抱怨。
而梁京兆没这个义务。
楚虞不知道梁京兆是怕,楚虞每次总借着醉意做一些幼稚却危险的事,使梁京兆感到烦忧。
楚虞昨晚和梁京兆说了什么?她在电话里一直问梁京兆,“梁叔,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我怎么从没见你庆祝过?”
也不是醉话。小孩子能搞到什么高级的东西来?不过是一些功效单一,迷幻效果甚微的麻醉药品。王鹏守在门口,等着把楚虞捡到楼上已开好的房间里。而楚虞由着一点清醒给梁京兆打了电话,梁京兆给她说了一句这样冷漠的话,楚虞脑袋里那根强迫着绷紧的绳索一下子断了,自暴自弃式的,由着自己昏迷了过去。
后来的事模模糊糊,来的应该还是梁京兆,梁京兆是什么态度,什么神情她根本不记得了,现在看梁京兆应该是把她送回了家。衣服和妆也该是李梅给她打理的,楚虞洗了把脸,尽量把水开到最小,然而还是被梁京兆听到了。
门直接被打开,楚虞没有关卫生间的门,梁京兆径直走来,站在门框旁。
楚虞抹掉脸上的水迹,但眉毛和睫羽都是湿漉的,眼睛也湿乎乎的发亮,嘴唇半张着,有些水红色。梁京兆看着她,唯一的表情是没有表情。
楚虞低下了头:“对不起。”
是为昨晚闯的祸道歉,她带给了梁京兆麻烦。
梁京兆问:“你和谁说对不起?”
楚虞说:“梁叔,我错了。”
梁京兆转过身去,扫视了一周楚虞的房间,又转过身来,直接拉住了楚虞的衣领。
梁京兆还没对楚虞这么凶狠过,上一次那巴掌年代久远了去,楚虞早忘记了。她着实被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看着梁京兆,梁京兆低下头,两个人面庞距离不近,身体却是半贴着的。梁京兆看着她,说:“楚虞,你真是出息了。”
楚虞说不出话来,梁京兆却把她放开了。他坐到楚虞的床上去,问她:“谁给你的?”
楚虞不明白,梁京兆道:“谁给你喝的致幻剂?”
楚虞说:“没那么严重……应该是安眠药之类的……”她没再说,梁京兆盯着她的眼神变得愈加阴沉可怖。
梁京兆说:“楚虞,你要气我也不用伤害你自己。”
楚虞来了点情绪:“我没想气您!”又不是她想这样的,她略略带上了点尖酸的嘴脸:“我没那么傻。”
梁京兆点了头,“那好,”他说:“那我问你。最近和你一起上下学的那人和你什么关系?”
梁京兆终于还是问了,楚虞忽然感到一阵恍惚、一阵可笑。也许对于一般的小孩,一般的家庭,家长质问时是会用同样的句式的,但是对于楚虞,对于梁京兆,他们组成的家庭不过是冠冕上的,维系这层关系的责任早变成了畸形的东西,梁京兆到如今,还用这样家长的口吻和态度。楚虞感到好笑的是,她现在所不屑的正是她曾经渴望的。
楚虞说:“他也是我们学校的,比我小一年级。我们顺路,一起上下学罢了。昨天他过生日,我喝了杯和他不对付的人给他的酒——”
谎言总是被编造的远比事实令人信服,那起承转合都被说谎者设计的圆滑可靠。楚虞说这些谎的时候,
下巴微抬,嘴角微微上翘。也许她也没意识到,她是用一种怎样张扬着得意的神情来解释她的错误。
梁京兆面对着这样的楚虞,心里很明白:楚虞是这样的女孩,是曾和吴桂荀在白日下苟合的,是曾对一个比她年长十多岁的男人留了情的。他看着楚虞喜欢上王昊,也看着楚虞将吴桂荀送上飞机后的失神黯然。就是这样的楚虞,同时也是他抚养大的孩子。
他的孩子此时正任性的摆弄着姿态,造作着营造出一种气氛,同时也高昂头颅、胸膛直挺的炫耀着她年轻貌美的财富。梁京兆早已完全的认清了楚虞,这个洋洋得意的年轻娼妓,她十分清楚那晚发生了什么,也知道那晚她给予了一个对她有所觊觎的中年男人怎样的筹码。
楚虞说出这话后,看到梁京兆的眉头慢慢的皱起,她切实的感受到了心中的松畅快意。这是她一直未察觉的她的恶行:她乐于折磨这个掌握权利话语、从来主宰和操控她的监护人先生,她渴望打破他的冷静自持,以证明自己的存在和能力。
梁京兆沉默了许久,然后说一句:“够了。”他站起来,对着楚虞说:“还有二十一天高考。我不会再管你,这些都是你自己的事。”
他说完这句,朝门外走去。昨晚他循着楚虞的刷卡记录找到了他们这帮孩子玩乐的地方,从那漂亮的男孩子手里接过来楚虞,楚虞半眯着眼,斜斜看着他,瞳孔因为涣散而显出天真迷离的神采。梁京兆把楚虞抱到床上去,李梅是不在的,他以为楚虞只是喝醉了,抬眼却看见小孩拥着被子呆滞又昏沉,是渐渐的把之前的神采弥散了。梁京兆这才发觉不对,捋上去楚虞的袖子,上上下下的对着灯检查有无针眼,两只胳膊都检查了,脚腕和大腿也看过,才下了结论不是注射的毒品。应该是口服下去了什么。梁京兆守着楚虞一个小时,用掺酒精的温水浸着毛巾给楚虞擦了身体,换了衣服。看她眉头渐开了,是趋于安稳睡过去了,才又去拿了卸妆湿巾给楚虞擦了脸,让孩子好好睡了。
梁京兆活了这么些年,也算是个成熟的人。他当然知道人是自私的动物,只是花的心思多了,难免会用点情。是情欲还是爱情,也就是差了这么些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