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十一 心性最狠惟世人(上) ...

  •   “青龙二年与咸熙二年。”
      张子元在笔记本上对着年号打了个圈,在旁边写下对应的“公元234年”与“公元265年”。随后他另起一行,写到“司马昭病逝”,打了个箭头指向“咸熙二年”。
      “推定在司马昭大限将至的时候,他去找过哑舍的老板。”
      张子元在旁边如此标记道。
      接着,笔尖移到了注有“青龙二年”的这一块区域上,然后却滞住了。
      他犹豫了片刻,放下了笔,把放在近侧的一沓资料拖过来,快速地翻找起来。
      “太和四年浮华案与高平陵兵变。”
      张子元写下这两个事件,然后引了两个箭头指向“青龙二年”。看起来他刚才并未从那一轮信息检索中找到需要的讯息,记录的笔触动的很勉强。
      “这两件事发生的时间点都和青龙二年有一定距离,和司马师去哑舍问询老板这个行为应该没有直接的联系,其实都可以排除可能性。”张子元微微蹙起眉,轻声自言自语。
      他抬起手,在串联的箭头之间打上了叉,然后换蓝笔在“青龙二年”的注记边画了一个问号。
      “那么,到底是什么促成了青龙二年司马师去找老板这件事发生?”
      “……还是说这完全只是他的一时兴起,我想的太复杂了吗?”

      张子元叹了口气,把笔记本一推,放弃般地靠在椅背上,开始思考人生。
      ……他为什么非要坐在这里和两个年号过不去啊!

      事情说来话长。
      一个多小时前,当张子元还在哑舍的时候,在老板刚说到“司马昭和司马师都来问过他流云坠到底凶在何处”的议题时,张子元便敏锐地察觉到其中一定大有文章,连忙追问了下去:“可以麻烦您具体地讲述一下他们二人来找您时的情状吗?”
      “哦?”老板抿了一口水,淡淡道,“做不到。时间隔得这么久,我怎么可能还记得。”
      “我不相信。”张子元说。
      “与其来问我,你不如去问你自己。”老板微微挑眉,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心口,“时候未到,我自然不方便言说。若时候到了,你自己自然会明白,我亦没有再多说一遍的必要。”
      ……然后他就被老板找了个理由轰出去了。

      张子元抬手揉了揉眉心,接着开始整理桌上的东西。他原本打算在哑舍待半个下午然后再回学校,没想到老板还有直接赶人这么个操作,出去之后又不打算就这样毫无收获地回去,骑了自行车拐了个弯上图书馆蹲自修室查资料去了。
      他有一种模糊的预感,他的命运正在被什么东西追赶着。尽管他还不知道追赶他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他总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去做点什么的话,最后他会失去得知某个真相的权力,然后在以一无所知的天真姿态,看戏一样地去见证旅途最后的风景。
      ……那或许是幸福的,但绝不是他想要的。
      也许他会搜集到所有正确信息却推导出一个错误的结论,也许他连信息都搜集不全,甚至可能一开始搜集的就是错误的信息,但是没关系,只要他做过,挣扎过,总比站在原地坐以待毙要好。
      ——就如他现在所做的那样。

      张子元收拾好了笔记和资料,把笔记往包里一夹,走出自修室就上楼归还资料。他查资料的图书馆建成有些年头了,一开始是没有设置读者自修室的,后来把地下室改建成了读者自修室。最近两年听说图书馆要扩容,顺便还要在一楼再建一个读者自修室,似乎是因为放在楼上的书被借到自修室里拿上拿下的很不方便的缘故。
      ……的确很不方便。
      张子元在上楼的拐角处一脚踏空时,如此赞同了图书馆修缮的意见。
      他紧随其后的念头是,如果还有下次的话,他绝对不会再干一边走楼梯一边刷手机回复别人□□信息的蠢事了。

      铺天盖地的眩晕感在下一瞬间冲击了张子元,混淆了他在踏空的瞬间产生的失重感,一瞬间他甚至分不清他是正在后仰倒地,还是索性就像柳絮一样飞悬到了空中。
      在视野彻底沉入黑暗之前,张子元所看见的最后一样东西,是系在手机上的流云坠。
      云纹的颜色泛出微妙的青蓝来,以玉石的边沿为界限,缓缓流动起来。
      “果然如此。”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张子元这样想到。

      之前两次见到司马昭都是在夜晚,地点限定为是司马府中,有了那两次的经验,张子元敢说他可以保证自己在司马府里小范围不会迷路。然而这次在成功着陆后,他环顾四周,第一反应直接懵了:
      这哪啊?
      他肯定自己不是在司马府里,因为司马府里的建筑绝对没有眼前的建筑那么落魄。院落倒是很大,看范围比起司马昭那块地应该只大不小,房屋却都只是普通的房屋,看起来甚至比普通的房屋都更凄惨一些,有些只是砖泥糊着,连窗户都不见一个。除了房屋,这一大片院落中没有别的点缀了,张子元看出去,连点绿色的植被都没见到,只看见魏宫士兵隔几米站一个,守在这些房屋前。
      不见明光,但有肃杀之气——
      张子元心里一沉。
      一股冷意后知后觉地浮上心头,他突然庆幸起自己到来之后的第一反应是观察而不是别的什么。院落的范围那么大,房屋里势必是住了很多人的。而房居简陋,又有很多士兵把守,只能说明住在其中的人命贱位低,却又是“重要”的,有需要被人看守监视的必要——
      符合这种特质的地点,除了“监狱”之外,张子元再也想不出第二个了。
      他猜司马昭应该就在附近,要不然他没法解释为什么这次他会被流云坠扔到这么个地方来。眼前的情况显然不适合瞎莽,先不说他这张脸站到万一认识司马师的人面前会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万一被当成囚犯或者劫狱的被狱卒抓住,给他十张嘴他也解释不清,司马昭都救不了他。
      幸亏他着陆点选了个好地方,刚好卡在两幢房屋间能供约两人通过的窄道中,前后又有茅草箱箧遮挡,方便自己向外观察的同时也不容易被狱卒发现。
      紧接着——他听见了,从窄道的另一边传来的,嘈杂的人声。

      张子元沿着窄道向另一侧摸索过去,想看看那边发生了什么。借着堆砌箱箧的遮掩,他偷偷地朝外看了一眼,然后看见了……差点击碎他世界观的一幕。
      对面的房顶上有人。
      对面的房顶上有两个男人。
      对面的房顶上有两个正在裸奔的男人。
      对面的房顶上有两个正在裸奔并且破口大骂的男人。
      张子元:“……”
      这什么情况啊!!!
      要是嘴里有一口水的话,张子元估计直接就喷出来了。他知道魏晋风骨确实有那么一回事,看见哪位名士当街嗑药裸奔大声唱歌照理来说也应该没什么好奇怪的……但他没听说过哪位名人搞行为艺术裸奔裸奔到了屋顶上啊好吗?!
      ——事实证明,搞行为艺术,确实能引发轰动效应。
      那两个人站在屋顶上一边手舞足蹈一边破口大骂——并不是对骂,而是齐心协力地一起在骂某个人,站在下面围观的士兵也从一开始张子元见到的七八人变成二十几人、三十几人。张子元保持着那个窥视的姿势屏声静气,试图从嘈杂的人声中分辨屋顶上那两人骂的都是什么话。
      “遭瘟的”,“狗入的”,“下作黄子”,“无耻老贼”,“司马小儿”……
      听了一会张子元大概清楚了,屋顶上那两个裸奔男骂的不是别人,正是司马昭。
      只是他仍然有点纳闷——这骂的一会儿是小儿一会儿是老贼,在这两个人的思维里,司马昭到底算他们爷爷那辈的还是算他们孙子那辈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十一 心性最狠惟世人(上)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