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只婵娟》韦青青

20、第十九章

　　第二天晚上，腰酸背痛的火柴又飞到了竹树林，这次，学的是剑。

　　火柴拿着一个木剑，跟着那有病的一招一式的比划了起来。

　　只见那有病的一席天青的长袍，月光下一会一个白鹤展翅一会一个鹞子翻身，整个如同在天上下来的神仙一般的，拿着那长剑在火柴的面前忽来飘去，虚无缥缈，似有若无，真是美！

　　羡慕得火柴下巴都快掉了下来。

　　于是，发痴的火柴没有跟上那招式，傻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有病的见状，停了下来，佯咳了一声。火柴这才惊醒了过来，羞愧得巴不得地上有缝能让自己钻进去。

　　醒了的火柴连忙集中已经酥掉了所有神经，开始一招一式的认真跟练了起来。

　　月光下，竹影中，一对人。

　　双剑比翼，双目齐抬，真如那齐飞的白鹤，那同游的鸳鸯。

　　冬虫屏气，冷月低凝，一任两人一招一式在冬夜里忽忽生风。

　　自此每天五更后，火柴便都被拎到了那竹树林，开始慢慢的练了起来。

　　时间飞逝日月如梭，转眼又是几个月过去了。冬日在那一招一式中纷飞飘散。渐渐冰雪渐融，草长莺飞。春天便婀娜娜的轻悄而至，五更后的竹林已经有小虫开唱，有野花传香。

　　柳儿近些天来，不觉心情浮躁，看什么都不顺眼，干什么都觉得不对。火柴、大柱、有财人等不觉一天下来要多挨好多的骂。但即便如此，柳儿也还是浑身不自在，只觉人生意趣寥寥，只有上床睡觉。

　　就算春眠不觉晓，也经不起柳儿这一整天一整天的睡啊睡。几天后，烦躁异常的柳儿一到晚上便清醒得如那警觉的猫，五官清醒，感觉灵敏。

　　又是晚上，庭院里暗香浮动，万籁无声。一众人等纷纷入睡，鼾声四起。独有柳儿，她已经睁着一双精亮的眼睛将羊数到了第几万只了也不知道了，可是她还是双眼大睁。

　　柳儿好痛苦！

　　痛苦的柳儿在床上辗转反侧毫无睡意，清醒异常，感官灵敏。突然窗外好像有轻微的窸窸窣窣声，百无聊赖的漫漫长夜突然有这么奇怪的声音让她兴奋异常，她两眼灼灼，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跳到床下，循声开窗，便看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往竹林深处走去。

　　一打眼，柳儿便认出那个修竹一般的身影是公子，让人夜思梦想的公子。

　　在这无聊的春日，只有公子才能让柳儿如春水一般的安静，哪怕是不经意的看柳儿一眼，都能让柳儿烦躁的一天变得平静美好。

　　可是公子的眼神从来不在女子身上停留，除了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将士，甚至是男子，他轻易也不会青眼相向。他总是见首不见尾，没有必要的事他从来就不看一眼柳儿，正如公子对其他的女子一样。

　　可是柳儿不和其他女子一样，柳儿是对公子最有心的，这是其他女子比不了的。

　　可是公子知道这一切吗？

　　想到这里，一滴泪珠滚下了眼眶，公子要是还象小时候那样可爱该有多好？

　　就怪那个女子，那个夭折的女子——袁皎月，是她毁了公子，也毁了柳儿最美好的梦，让柳儿的等待遥不可及。

　　此时的柳儿紧咬牙根，拿在手里的帕子被撕扯得几要开裂了。所幸那袁皎月死了，早早的死了，真好！尽管公子被她害得有病了，但是柳儿相信首的云开见月明这句话，终有一天公子肯定能明白她柳儿的一片真心！一念至此，柳儿不禁放松了下来——

　　不过，那小小的身影是谁呢？公子和他在一起干什么呢？

　　一阵狐疑，柳儿开门，左右看看，夜深人静，夜虫齐明，其他小厮鼾声四起，院子里再无他人。

　　她轻手轻脚的往那竹林深处跟了过去。

　　过了竹林边的小桥，便听到了竹林里面有嗡嗡之声穿了过来。

　　原来公子是在练剑。还是不去打扰了。可是，柳儿的脚还是情不自禁的移了过去，探头一看——

　　天啊，柳儿看到了什么？那是火柴。

　　公子正在手把手的教火柴在那里练剑。他们紧挨在一起，抬腿，弓步，挥剑，那么的步调一致又和谐流畅，那把剑在月下舞得嗡嗡有声。公子不时对火柴鼓励的笑一笑，火柴回望……

　　那笑容是柳儿十多年前看到的笑，这十多年再也没有出现过的，今天居然对着火柴再次绽放了！

　　柳儿如同五雷轰顶，心里一万个声音在叫嚣：“火柴你怎么敢……？公子你怎么能……？”一阵急火攻心，柳儿眼前一黑。

　　火柴和那有病的正在练着，突然听到竹林边“扑通”有声，连忙飞身而去。

　　原来那柳儿晕倒在了那里，那有病的冷眼看了一眼那柳儿，默不作声。火柴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那有病的，不知如何是好。

　　半晌无言，那公子说道：“看样子是晕倒了，你扶她回房。”

　　“为什么是我，你不会扶啊。”火柴真是受够了那老大的口气了。

　　“男女授受不亲。”说完转身而去，丝毫不拖泥带水，分分钟便不见了踪影。

　　“喂——”火柴愤怒的吼声在夜空里无着无落的随风而去。

　　无可奈何之际，只好将那柳儿架了起来，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其送回了房。想着等那柳儿醒了就告诉她公子教他习武的事情，不过是因为那有病的白天事多，也担心可能生些不必要的闲言碎语才在晚上教习火柴。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跟她说清楚了也不值当什么。

　　可是第二天的柳儿安静异常，火柴顿觉莫名其妙，难不成那柳儿是梦游过去的？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

　　火柴几次特意经过柳儿身边，柳儿好像也没什么异样，火柴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大脑。但柳儿既然没有来给他找事，他也乐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当什么事也没发生！

　　其实火柴是怎么也不会知道，昨晚的一切在柳儿的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但是她柳儿是谁？是见过世面的，是大太太一手调教出来的在朱府有脸面的大丫头，可不是那沉不住气的小角色。万事都得计较明白再采取行动，万不可自己先乱了方寸，最后反而被动。先得冷静，大太太说过，凡是预则立！

　　柳儿吃过午饭，便出了立绿轩。又气又急又惊的柳儿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好了。但是不能惊着了火柴和公子这是显而易见的。不管怎么处理这件事，也得先计较清楚了再做定夺。

　　纠结不已的柳儿刚抬头便看到了一双疑惑审视的妙目，是小桃。她正在那里采摘桃花，穿红着绿的真是人比桃花艳。看到柳儿那呆愣的样子，不觉哈哈哈笑个不住：“柳儿这是发春了吧？”笑着还拿那帕子往柳儿脸上扬了过去。

　　气的柳儿柳眉倒竖，一把将那脸上的帕子给撂了开去，说道：“作死呀小桃，谁发春了？”

　　“你啊，你刚都在那株桃树边呆了半天，我招呼你，走到你跟前你都没看到没听到。可不是发春得厉害？”

　　柳儿气得追着那小桃就要打。一阵嬉闹后，小桃便关切的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说出来，看看我能不能帮帮你？”

　　柳儿探口气：“还不是我们屋里的那些事。”

　　“又是那火柴吧？几次见他，那真是一个牙尖嘴利不好惹的主儿，也只有你能镇得住他。要是放在别的屋里，老早就闹得人仰马翻了。”小桃忍不住抛砖引玉。

　　柳儿揪着眼前的一丛新草，出神一会后投桃报李的说道：“可不是吗？上次不就将整个府都闹得不可开交。你们还不知道呢，他除了立绿轩，那大公子的丝云阁还不是被他闹过。刚来的时候就被大公子带回了丝云阁，结果听说对大公子也是没大没小的，幸亏大公子宽容才没闹出乱子，还亲自送他回的立绿轩呢。那玲珑阁的筱宫姑娘听说跟他也好像不清不楚的，玲珑苑的事没有他不知道的。”

　　那小桃若有所思的说道：“是吗？他这样神通广大？上次那件事闹完他什么事也没有，是不是你们公子也被他笼络了呀？

　　柳儿正色说道：“我们公子是怎样的人物，怎么可能被他笼络？撵了他都来不及呢？上次太太不让他出门，公子还特地严厉惩治，不让他出房门呢。”

　　小桃恍然大悟点头道：“哦，这样啊，难怪这几个月就跟人间蒸发了一般呢？就有这样的一个混世魔王在你们屋，你能不闹心吗？有空上我那里去坐坐。我们院里可是要让人舒心多了。”

　　“好的，我得空便去你那里坐坐的。只不过你可要和你们那屋里的人打声招呼，不要到时候将我当歹人拿了就行。”柳儿说道。

　　“那怎么可能？朱府谁不知柳儿姐姐啊？”小桃笑答。

　　“好了，不和你说了，我那院里一刻也离不得人呢。有空我就过去。你要有空也叫个人来我这里说说，我便过去，行吧。”柳儿起身便要走。

　　小桃也起身说道：“好的，你忙去吧。”

　　说完两人分手，各回各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