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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十四章(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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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或一刻,明天便来到了衙署正堂,仰脖看去,敞亮的大堂正位上安置一紫檀包金,麒麟雕板的堂皇宝座。徐达介绍道:“此座乃大鍖开国高祖钦赐,为大统领之席,相传至今。”
再看宝座正上方,悬挂金匾一块,上书着:“尽忠守义”,阳光照耀之下,“忠义”二字异常辉煌。
明天恭敬的强拉硬拽徐大叔端坐于统领宝座,自己则立于堂下,鞠躬抱拳,禀道:“徐统领,明天今日前来拜访,不为别的,只有一事相求!”
徐达不敢越距,站起身来回礼道:“殿下若求微臣收您入暗卫营,恕臣下万不能从。”
明天依然一身恭谨严正,又道:“统领误会了,我自知以目前的身手武艺根本不胜任暗卫之职。”接着,跪地捧拳,郑重言道:“请求大统领收明天为徒,赐教暗卫兵器技能!”一个响头磕下去,强行拜了师,连呼徐达“师父”。
徐达怎敢受她大礼,诚惶诚恐的扶将起来,答道:“殿下,您是千金之躯,臣人微位低怎敢教导您?”
小天立的端正,一席话来满是诚意。
“师父且听我说。明天与您一样是孤儿,虽然自幼妈妈们倾尽爱心抚养长大,但这世上,明天没一个血肉真亲,具备做暗卫最起码的条件;明天从小痴迷武术,自六岁起,师从娘亲,十四年来,习剑练武,一向刻苦,娘亲教授也十分严格,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日日不断,小时为习武吃过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我都甘之如饴。师父大可放心我的功底;我学习暗卫本领,并非一味取乐贪玩,实则为报两位母亲养育大恩,暗卫职责乃守卫北鍖皇室,明天的母亲们是北鍖帝后,她们和她们的亲人都是明天以命相护之人,因此,暗卫之忠心为主,明天自问无人能及!”
慷慨激昂之词言尽,她再次跪下,诚心以求。徐达拉她起来,明天死活不肯,拧着身子强他所难。
徐大叔被弄得实在无法,亦跪倒下,起码与主子摆个平等,单手扶膝,无奈允道:“殿下若真心想学,微臣可将大弯刀教授几招,只是殿下之师实为女帝陛下,臣怎能再以殿下之师自居?”
徐达请她平身,思量着接下来如何搪塞她,不想这“小鬼”趁胜追击,“既然大叔答应教我,咱们现在就开始吧!”
“啊?”徐大叔猝不及防被钻了空子。小天眯眼直乐,目的达到。
年近半百,一贯“油滑”的徐达如此这般的上了贼船,在小天殿下强制要求下,不得已一同去了习武堂。
取了把大弯刀借于小天,徐达甚是明白这小主子是地道的“老练家”,难以糊弄,索性假戏真做的认真教来,从此刀特性到基本技巧,再到入门招式,一丝不苟的讲了一遍,又演示一回,故意放快速度,算计着让她望而却步,自己早点交差。
他并不了解自己的“徒弟”。要说明小天童鞋“数理化题题算不清,文史哲科科背不过”一点不过分,但论及习武天资高、能力强、脑子灵,她肯定世界第一。明皓常与妻子夸赞,女儿的资质不在自己之下。
只半炷香工夫,小天就把入门的十招二十式之动作要领烂背于心,并重新拆分组合,归纳总结出这些招式无非由两招四式变化而来,而这两招四式,她在大一学习刀术时早练熟了,故此她绝不怕徐“老狐狸”的刁难。
只见她主动请缨道:“徐大叔,小天粗略记下了,现在给您照虎画猫的演练一遍,请您点拨。”
徐达轻笑她年轻不自量,又好奇仓促之下,这孩子竟能学成何样,遂坐到堂厅正位椅上等着瞧。
明天脚跟儿一勾掂起弯刀,帅气的耍个花活,活动手腕,拜过礼后,运气起势。徐达瞩目看去。
小天连贯不断的挥将起来,弓步藏刀,上挑接前刺,右抡劈后撩刀平斩,左右劈刀,扑步下砍,旋转扫后翻身又劈,叉步反撩,最后并步抱刀收势。招招皆对,动作舒展有力。
徐达面色凝重的站起身缓步过来;明天不明其意,心里敲起小鼓。
他张开两只大手捏住小天肩膀,发力按了按,小天暗使内力抗住,身子稳如泰山,纹丝不动。
徐大统领爱才若渴的失了体统,抱着小天殿下双肩,大笑道:“好!是块练武的好材料!我徐达教定你了!”
明小天惊喜于色,紧忙跪下叩首,“徒儿拜见师父!”
徐达谦卑的扶她,嘱咐道:“此等大礼万不可再行,毕竟您是主子殿下,尊卑次序不可乱。殿下也不便叫我师父,您那女帝母亲才是您师父呢。”
小天见峰回路转,以退为进的放开神情,拽住他衣袖,“不拜师也罢,只要大叔肯教我暗卫本领,什么名分无所谓!”
正当明天急于表现时,空空的肚子失了体面的“咕咕”叫,自己好不丢脸的傻笑,“大叔,我饿了,赏个午饭吃吃呗。”
徐达嚯嚯笑道:“殿下,我这有啥好吃的,半斤牛肉二两酒,哪像宫里珍馐美馔。微臣还是送您回宫用膳吧。”
怎料这“怪胎”一听有肉吃,两眼直冒贼光,流着口水喊道:“啊?!这儿伙食这么好!大叔,您知道我整日在宫里吃什么!一桌子的菜,好几十个,可每样顶多只让吃三口,好不容易逮个肉肉,死太监还不让多吃,多吃一口就把菜撤走了!我娘习惯了,吃得从容不迫,我妈为保持身材,平日就只吃‘猫食’,可怜的天天,还在长身体,一边害着相思病食不识味,一边还吃不饱肚子,哪来力气习武啊!”
小天扯高嗓门的牢骚声讨,徐大叔笑弯了腰,与她解释道:“哈哈,殿下莫怪,后廷贵主们的膳食安排皆是如此,为的是避免不轨之徒掌握尊驾的饮食喜好,趁机投毒,虽然各宫均配有试吃太监,但安全起见,这个宫规一直保留下来。殿下,自要习以为常才好。”
明天才不顾忌什么宫规,摇着身子耍赖,“我不管,大叔要给天天一顿饱饭吃!”
徐达笑喘了气,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与外面唤道:“吩咐厨房杀鸡宰鹅,炖肉刨鱼款待贵宾”。
自己则从内堂搬出一小坛私藏陈酿,揭开盖子,与牛饮茶水解渴的殿下一闻,小天拍手称快,“好香的酒!浓郁的桂花味道!”
午时一到,侍卫们在正堂大厅支起圆桌,摆了凳,小天见了大鱼大肉早馋得“魂飞魄散”,扑到桌上秋风扫落叶般大吃起来。
徐达看她这般“狼狈”,遣了众卫各自营房吃去,不得打扰,关好堂门,慈祥的劝着,慢点吃,别噎住。又给她斟满一碟桂花酒,言道:“这坛酒送与殿下,只当师徒见面礼。”
明天拿桌上侯用的帕子抹净一嘴油,从衣兜里掏出自杭州带来的自动弹簧钢制匕首回赠师父。
小天与他演示着,一按机关,钢刃儿自动弹出,再一按又收回。徐达饶有兴味的把玩,啧啧称奇。
明天酒后得意忘形,搭住徐大叔肩膀,微红着脸笑道:“大叔,我今儿为你破了戒。我妈说了,不让我把现代玩意儿留给你们这些古人。”
徐达大惑不解,“我们是古人?!”
小天嘻嘻的笑,附耳与他透露“最高机密”,“大叔,我和我妈妈都来自七百年后的钱塘,呵呵,也就是说,杭州就是钱塘,钱塘就是杭州!”
徐达目瞪口呆,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您与娘娘不是这世道的人?是…七百年后的人?!”
明天与他挤挤眼,做个收声的动作,“嘘,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惊恐无状的徐大叔不敢再问下去,他深知“知得多死得快”的道理,脸色一拉,看向小天,腹中掂量,“这孩子是信任我还是信口开河?”
“泄密”后的明小天不肯吃亏,与大叔交换起条件来,“我把我的秘密告诉了你,大叔也得把你的秘密告诉我!老实交待,你这桂花酒,肯定不是买的,这味道绝对私人酿造!招供吧,是不是老情人儿送你的?!嘻嘻。”
徐达气她无理取闹,矢口否认;明小天不依不饶,“严刑逼供”。
徐大叔懒得再矫情,与小天坦诚以告,“殿下切勿胡说。暗卫动私情是死罪!这酒…是我婶娘酿的,她老人家去世后,我没舍得喝,一直藏到现在。”
这次换明小天纳了闷,“徐大叔有亲人?”
徐达无所谓的与她讲起往事,“实然,暗卫们都失去双亲,但有不少人得了权势后,想方设法的找寻其他亲属,我任了大统领后,便利用手下,找到亲婶子与堂弟。不过,您母亲女帝陛下知道此事。当年,陛下尚效命于南溟兵部时,围攻江陵城,我堂弟在梁王手下做书判,不甚被南溟军士活捉了。为救他,我卖个脸,与女帝讲了实情,求着把他私放了。”
暗卫营的“潜规则”顿时让明小天脑袋一醒,她暗笑:我就不信暗卫丝毫不顾人欲常情,果然如此!
小天耍个心眼儿,与徐达打听着:“咱们暗卫营里,兴许别的暗卫也有亲人吧。”
徐达笑笑,“死者已去,与殿下说也无妨。暗卫营有两位姓鲍的卫士,一是鲍远,现任副统领一职,另一是鲍恒之。他俩表面上只是同姓同宗,实际是亲兄弟!此事,只有我与韩王知道。可惜…恒之去岁到信阳镇办秘差,不慎暴露,已然自裁而亡。”
明小天蹙眉疑问,“暴露了为何要自裁?!”
徐统领端正气色,与她明讲了,“咱们暗卫但凡外出谋事的,都需在牙根装上毒药,一旦东窗事发,为保机密,必须立即咬毒自尽,否则即使活着逃走,也会被朝廷逮回来,惨遭凌迟之刑!”
“哐当”,小天的酒盏打翻在案!她不寒而栗的直抖,“太,太不人道了吧…”
徐达心中深为赞同,然大统领的地位职责不许他违抗祖制。他捏起酒盏,大口痛饮!
明天借问道:“大叔,您是大统领,难道不能废除这规定吗?”
徐达胸中愤懑,回道:“我虽为统领,但副统领,十名卫领的任免,我只能推荐,不可定夺,裁定大权在皇帝手中。认命属下的权力都没有,我哪有这等废立祖制的权力?!”
稍缓了缓,他又补充道:“不过…作为大统领,却有一项特别的权力。”
小天意外的追问,徐统领讳默如声。
酒劲儿上头,明天趴倒在桌,眼皮熬不住的打架,嘴里愤愤不平的嘟囔,“大叔…不公平…你不老实交待…秘密…”
徐大叔轻推她手臂,小天殿下居然真睡着了,呼呼打鼾。
无措的徐统领只得把郡主横抱着移到统领宝座上,与她摆好姿势,头枕住圆形手枕,取出绍帝亲赐的明黄九龙腾云披风给她盖好,自己坐到一侧下手处的官帽椅上,静思良久,沉默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