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第十八章（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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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皓上手扶住为江山社稷常年操劳而病倒的弟弟，双目凝结，满腹思虑。二十年前，由于自己与梁王的私怨，逼得梁王叛乱，还是少年天子的弟弟执意御驾亲征平叛，满朝大臣阻拦之下，自己毅然代帝出征；之后，又是因自己为爱与自由的私心，她不顾一切的将皇权责任强推给尚不成熟的弟弟，还留下削藩遗命要他完成，方造成眼下祸患。明皓只觉愧疚满喉，她怎能忍心这至亲之人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埋单？
明皓往御座上看看，毅然决然的朝玉阶走去。对明皓知之甚深的叶晓凡惊慌了眼睛，三镇不是她的大敌，制定战略也成不了她的困难，面对身份地位权力恩宠，她可以全不在乎的云淡风轻。她最在乎，最害怕的，是爱人此方一意孤行的筱肃背影，她不必猜想预感，明皓对她追上来的脚步置若罔闻便已经明确了答案。
晓凡拽得住明皓的龙袍衣袖，却阻止不了她射向战场的执着弓弩，她红了眼睛，步步紧跟的低语，“阿皓，不要…不要…求你…”
明皓手臂被晓凡强拉着，走到御台阶梯，她没有勇气回头看她应她。明皓太了解，她的泪颜必会动摇自己本来坚定的决心。
她冷酷的甩掉妻子紧拽的双手，晓凡被推得一个踉跄，顿失力气的扶住玉阶栏杆的镶金杆头，无能为力的眼看着自己的爱人从御案紫匣中取出国君兵符，眼神坚毅的发号施令！
“国君兵符国玺玉印皆掌握在朕手中，朕以上皇帝之尊，命皇帝宇文诺与兵部众将听令！”
被女帝断然解除了政权兵权的绍帝宇文诺迫于祖制，只得俯首就范，程鸿携兵部全体部将九郡都督，阔步列队绍帝身后，哗啦拱手跪下，武将洪亮之声震耳，“臣等谨遵上皇帝圣谕！”
明皓思维敏捷的连发数令，“命天下兵马元帅程鸿亲率兵部所辖之并州陇西晋中济州四郡兵马，共计二十五万大军为左翼，阻击信阳十五万叛军，龙虎上将军姚崇飞擢升为副元帅领燕州朔州衡州三郡二十五万兵马，为右翼，阻击淮安叛军，按照方才制定的三期战略，令尔等十日内速将两镇叛军逼退本藩，收复宿州，阜州，朕亲领其余二郡兵马十万驾临许昌邑督战，牵制淮南四十万大军，配合两翼作战。两翼兵马于明日午夜子时秘密开拔出征，一概轻装，神速挺进，不得耽误半刻！朕于后日清晨于承天门外兵部校场率兵誓师，南下增援许昌邑，保卫帝都之东南门户！绍帝宇文诺留守洛阳邑监国，全权处理战时一切粮草出入……钦此！”
明皓手持国君金令兵符一拍御案，阶下众将臣山呼万岁，军令如山，情势紧急，恰如这时之洛阳城雷阵暴雨将至，风满帝都宫廷！
明皓没有给叶晓凡再阻碍她的时间机会，晓凡心知肚明，皇令一下，如离弓之箭，倾覆之水，再无法挽回。她心头疼得如被刀挖，孤单的立在阶下，仰视着自己那高高在上的爱人，身着龙袍，执行皇权，不容半点违抗的专权独裁。这还是她的明皓吗？不…这是宇文皓…是那个以武功平定天下，为自家宇文皇族戡平内乱，外扩疆土，奠定了盛世之基的一代强君！
兵部众将得令退了下去，各回本营备战。明小天从凳上下来，皱眉凝神，深邃的目光里不断重播刚才一幕，娘亲那凌人的气魄，独断的霸气，睿智的头脑，和对儿女私情的果断抛弃，让她终明白了，何为皇帝，何为皇权，何为身处权力巅峰，杀伐决断于一瞬的君主专制！
宇文诺几步上去搀住难以支撑，几乎瘫倒的皇嫂，他敏感的发觉皇嫂身体的颤抖越发强烈，脸色煞白，再没了恰时于图纸上，指点战局布阵谋划的神气。
明皓满目痛苦与歉意的走下台阶，从弟弟手中接过妻子，如此的颤抖说明凡儿还在忍耐，她知道，她即将崩溃哭喊大闹甚至歇斯底里，那是因当年坠崖脑子受伤而留下的精神类后遗症。
明皓不想憋坏了晓凡，她遣退了殿里所有太监宫婢，勒令门窗关闭，她现在只能给凡儿一个安全而有尊严的私密空间，任她闹，任她打，任她摔，任她怎样都行，只要别自残的伤害她自己。
宇文诺不明其中隐秘，正欲上去劝导安慰皇嫂，却被侄女小天拦住，拉他退出角门，躲进耳间，将耳间宫人全赶下去，半开着门守望，眼圈湿红的靠在门上，“让她俩自己待会吧。”
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目光呆滞的晓凡抬手抓住明皓的龙袍衣襟，疑惑的问，“告诉我，你是谁？”
明皓没有逃避，她尽量放轻了声音，用尽全部柔情回答，“凡儿，我是明皓，你的爱人，你的结发妻子，是咱们女儿明天的娘亲…”
叶晓凡冷笑着，否认眼前的明皓，“你说谎…你不是明皓，你是宇文皓。我的明皓在钱塘，在杭州，她不在洛阳这个冰冷无情的牢笼里…”
明皓双臂赶紧环住她，生怕她崩溃爆发，“凡儿，我求你能不能理解一下我的身不由己！在这里，我是明君圣主，我有推卸不掉的帝王重负！”
晓凡挣脱她的怀抱，笑声瘆人的讽刺，“你算什么明君？你一向独断专行，自以为是！你何时尊重过我的意见，理解过我的悲苦！你明知道，我爱你如同生命！可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脱离我！明皓，我受够了，自从来到这个皇宫，穿上这件龙袍，你就开始变了！你再不是我的了，你属于你的社稷，你的皇室，属于全天下，就是再不属于我了！我恨你！我恨你！！”
最终，明皓还是没能阻挡妻子歇斯底里的精神崩溃，她心疼的楼上凡儿的腰间，眼泪颗颗下落，打碎在自己与她的龙袍凤裙上，无助的语失伦次，“凡儿，你冷静点。我不会出事的，我和你保证，我只是去督战，绝不会下战场厮杀。我保证一定安然无恙的回来。等凯旋了，我马上带你和女儿回杭州，回家去，咱们接着过平民百姓的安稳小日子，什么江山社稷，你以为我稀罕吗？！我只要你，真的！你清醒点，好不好？”
叶晓凡的心如被阻塞堵死。深陷于悲情苦海里难以自拔的她，毫无理智的选择了用极端方式逃避。晓凡停了泪，用苍白的眼神与更加苍白的语气，对明皓启齿说道：“明皓，我受不了了，咱们…离婚吧。我要带女儿回家去…”
高耸直立的宫墙衔接天际，浓浓乌云夹杂了丰富水汽，加重的压下来，电闪雷鸣交替肆虐，疾风吹卷骤雨，殿门窗栅被吹得啪嗒作响。
殿外骤起的风雨交杂干扰了殿中玉阶下那对夫妻的声音。明皓提起妻子柔弱的双肩，泪花如雨中白莲跌落于晓凡爬满泪痕的容颜上。
她不堪相信的凝视挚爱至今的女子，嘴唇微颤轻抬，“凡儿？你说什么…？”
叶晓凡异常痛苦的拧死了秀眉，抱怨，委屈，气愤，发泄，羞恨…这些过分消极情绪的折磨，竟比铁鞭抽打之刑更加惨烈，她疼痛如绞的心喧嚣着，咆哮着，迫不及待的寻找发泄的出口。所有这些无不逼迫着她再度奔流眼泪，哭喊出声，“明皓！我要离婚！！”
高亢刺激的字眼儿穿破了明皓的耳膜，也冲击着角门外的明天。不明白何为“离婚”的宇文诺，转动疑目看向侄女，令他惊见的是，小天圆睁的眸子暗如黑洞般噙满了泉水…
明皓心中那团被强压的火苗，这时终被叶晓凡发挥到极致的无理取闹，挑拨点燃。她强搂住晓凡的腰，将这躯娇小玲珑的身子紧扣在自己胸前，凡儿华美宫服上的绣凤紧紧贴住了阿皓玄色龙袍上的纹龙。
明皓怒唤妻子的魂魄，“凡儿！你给我醒醒！你疯够了没？！”
爱人的震怒与窗外暴起的雨声宛如地震洪水般，撼动了晓凡逃避痛苦而自我封闭的心，她愣住了。
告别多年的伤情眼泪重新决堤在明皓心头，一如此时傍晚的急雨突如而来，她的泪不住的滴在她的脸，她们的泪混合在一起，加剧了苦涩滋味。
明皓抽噎着谴责妻子，“凡儿，我没有抛弃你，是你要抛弃我！你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冰冷刺骨的宫廷里！”
晓凡心疼着彼此疼爱了十八个春秋的恋人，收拾着凌乱不堪的情绪，轻抚明皓泪颜的双手，如触电般抖的厉害，“你既知道这里寒冷如冬，怎忍心将我留在这日日担惊受怕的等你回来？你既不是要抛弃我，怎就这样固执专横的自作主张？你总把一切都扛在自己肩上，可意识过你是女子，是我叶晓凡今生唯一的女人，为何就不能让我与你一起分担，一起承受？！你强势的摧毁了你我平等的地位，剥夺了我身为你爱人应该拥有的权利，你就是独揽大权，刚愎自用的昏君！！”
妻子的“高度评价”居然换来明皓轻轻牵动嘴角的含泪微笑，她也有自己的无理取闹和强词夺理。
明皓掐紧晓凡双臂，斩钉截铁的宣判这场穿越时空的“离婚诉讼”：“你说的对，我就是跋扈的昏君！我爱你亦如同自己的生命，我不许你和我离婚！二十一年前，我首战出征的前夜，你拿走了我的处子身，更囚困了我的心，你要对我负责一辈子！叶晓凡，你休想不要我！！”
这到底是愤怒的指责，还是忘情的告白叶晓凡强拉硬拽自己的理性与灵魂，用糊涂不清的心神判断着。
内心充满激烈矛盾斗争的她精疲力竭，被湖水强压击打致伤的大脑里痛感蔓延，叶晓凡顿觉头昏发沉，“阿皓…我好晕…头好疼…”
急火攻心之下，叶晓凡的后遗症时隔多年再次发作，明皓慌乱的抱住罹患神经性晕厥的妻子，急出了眼泪，哭喊着：“快！快来人！！”
作者有话说
第102章 第十八章（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