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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传开的闹鬼一说 ...

  •   妈子对弟弟的事总是格外上心。

      弟弟又逃课了,现在肯定是躲在某个网吧玩游戏。

      自从那次我把他的游戏机摔烂以后,他变得更加叛逆了,更加目中无人了。他不再在家里打游戏,而是踩着自行车到墟上的黑游戏室玩老虎机上的游戏,再后来是网游。他玩得很猖狂,过年的时候,也不例外。

      除夕那天,弟弟不见踪影很久,怀疑去玩游戏了。结果在墟上一个小游戏馆里面被老爸逮个正着,老爸当场扇了他一记很响亮的耳光,还将他拎包似的拎出游戏室,凶巴巴地说:“骑车回去等着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结果骑车回家半小时多的路程,弟弟骑了三四个钟头也没有回到。大家开始焦急起来。老爸面红耳赤地坐在沙发上抽闷烟,妈子在门口红着鼻子一边不停地数落老爸做事莽撞,要打要骂都应该先把孩子哄回家后,又一边心疼弟弟被老爸吓得连家也不敢回。

      大伯开车到墟上的游戏室到处找人;我和姐姐去弟弟的朋友家里问,去弟弟常常玩的地方找;爷爷奶奶也不闲着,到村里的小卖部问人有没有看见弟弟,我们家里的事也惊动了隔离邻舍,他们也加入来一起帮忙找人。

      冬天的夜来得很快,才六点左右,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我们找了好久也还没找着,妈子焦急到差点到村委会报到,请求村委开喇叭向全村人通报寻人启事。

      大伯认识一位道行很高的神算子。那位神算子在当地很出名,别说是人,就连谁家的牛走丢了,找他问问,准能把牛找回来。大伯问弟弟什么时辰才回来。神算子说不用急,十几分钟后他自然就会回来。

      没想到十几分钟后,弟弟真的回来了。他望着我,从我面前慢悠悠地推着自行车晃过,待我终于反应过来,我箭步冲上去,揪着他的衣袖生怕他又不见,一边走一边骂人:“你真任性啊祖宗,跑哪去了,知不知道所有人都在找你,整个村子都掀翻了找,差点到村委通报寻人启事了。”

      弟弟不吭声。

      “爸妈,子健回来了。”还没到门口,我就大声喊。

      妈子站在门外,闻声冲过来,红着眼睛红着鼻子抱着弟弟的头许久不放,生怕一放开弟弟又不翼而飞。妈子没有责骂,更多的只有心疼。

      弟弟回来了,有手机的赶紧打电话给那些还在外面到处找人的人报平安。

      发生失踪了几小时的事,我们个个心有余悸,都不敢出声责骂弟弟,加上此时过年,过年最忌争吵,而且忙着找人,年夜饭还没有吃,大家都饿着。

      老爸的气本来窜到头顶,烟都冒了,弟弟玩失踪更是火上浇油,但是,前面奶奶拦着,妈子在后面护着,老爸最后也不能怎么着。

      弟弟回来后,大家松了一口气,才开始忙着热菜热汤。好端端的一顿团圆饭,我们吃得迟,吃得酸甜苦辣,胆战心惊。

      妈子高度重视这次“失踪”事件,第二天跑去中国移动给弟弟办了个手机,一是方便联络,二是手机也可以打游戏。姐初三,我初一,大的也没有这个待遇,再说,妈子想得太简单,照弟弟的脾气,有手机就能联络上了吗,还得看他心情好不好,愿不愿意接。

      或许是教训,或许是有了手机,弟弟安分了一阵子,但是自从不知道跟谁学会了上网打游戏,手机也成了摆设品,直接晾在家里,瞧也没瞧过一眼。

      爸妈远在A城,他不怕。家里没有电脑,为了玩游戏,他曾经半夜三更跑出去过。

      我和姐姐都住校,弟弟小学,所以晚上家里只有奶奶陪着。晚上,弟弟假装睡着,等奶奶睡着后再爬起床,也不知道他从哪把胆子练大,不怕半路被拦路抢劫,或者怎么样,自己一个人半夜三更摸黑踩着自行车跑到墟上的网吧玩游戏,玩到天快亮时才踩车回来装作没事继续睡觉,睡醒后再去上学,自以为很聪明,这样就能神不知鬼不觉。

      奶奶有时候会起床上厕所,上完厕所都会习惯去弟弟房间看看他有没有踢被子。那次凌晨,她掀起蚊帐发现床里没人,吓了一跳,楼上楼下找遍也没见人影,干着急了起来。有个座机电话奶奶不会用,外面的夜又是那么黑,不敢出去找人又不知道上哪里找人。一个无能为力的老婆子开着灯坐在沙发上等,着急,等累了,躺下睡觉,没睡一会又醒,醒了出来瞄瞄人回来了没,没回继续等,等累了打盹,如此反复直到天明。

      天开始亮,奶奶醒了,第一时间跑到弟弟房间看人回来了没有。

      弟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一点声音也没有,还睡得很香甜。

      奶奶叫醒他:“吓死我了,昨晚你跑去哪里了,半夜三更,外面黑灯瞎火的你真够大胆,你知道我会担心吗?”

      弟弟一脸的无辜,好会装:“什么,我昨晚就在房间睡觉。”弟弟经常撒谎,但是缺乏经验,撒谎的技术很烂,因为他撒谎的时候,眼睛会出卖他。

      奶奶说:“装,你继续装,看昨晚把我折腾得一夜没睡。”

      弟弟如此酷爱游戏,但奇怪的是,无论他怎么疯狂地玩,居然不影响他的好成绩。这一点谁都想不明白,我更加是羡慕加恨。发生这事后,奶奶长进了,放假回去叫我们教识她打电话,要是再发生这样的事,可以打个电话给姑姑。

      这事奶奶反应给父母听,父母也只能在电话里面责骂几句,反正不痛不痒。没办法,在年尾回来过年的时候,爸妈在家里安装了电脑。大家算是想明白一个道理,游戏是阻止不了了的,与其让他天天费尽心机地想在外面偷偷玩游戏,既不安全又浪费金钱,还不如让他在我们的眼皮子下玩游戏。

      挂上姐姐电话,我打电话给妈子,和她说起我在学校梦到的噩梦,她挂电话的功夫比我还要快。

      “妈,我在学校老做噩梦,梦里很可怕,有不干净的东西在一直拉扯着我,你能不能去给我求个平安符带上身上。”

      妈子显然有点被我吓到,说话很仓促:“我不知道哪里能求平安符,我只回来两天,后天我就要上去了,没空。”说完“啪”地挂断了,只差“好自为之”的话没有吐出口,她把我当成瘟神那样避而远之。

      在打电话前,我在脑海里演绎着妈子各种各样反应,我有预感,她不会管我,结果,她真的不管我。此时我心好荒凉,不愧是我的好妈妈。

      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我揪着头发,将烂手机扔床上,我抓狂,我绝望,如果换奶奶还在世,她绝对不会坐视不管。我很想哭,就是哭不出。在此之前,我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那么坚强。

      我想向老师提出搬宿舍,可是学校分给本班的女生宿舍只有两个,除了自己宿舍外,另一个已经住满了人,如果老师问及理由,我又该怎样说,总不能说有鬼吧,这理由就连我自己也觉得好荒唐。

      此时的我,就像被晾在悬崖边上一块随风飘荡的抹布,知道掉下万丈深渊是迟早的事,还是无能为力地干等着飘荡,没有人能向我伸一把手,即使伸手了也不一定能救得了我。

      白天,我照常上课,照常吃饭,照常说话,照常笑。大家都看我很正常,我也以为自己很正常,但实际上,我的脑袋轻飘飘,什么也不会想了,思想负荷已经超载,我感觉我离疯子不远了,离神经病不远了。

      我为什么要读书,我为什么不能好好读书,我读书是为了什么,为了读书所有费用都交了,为什么我要受这等罪,我是来读书的不是来受罪的,我为什么非要受罪不可吗?

      高三,每天早上都要绕学校跑一圈,然后集体宣誓:

      读书是个人的希望,是家庭的希望,是国家的希望。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是父母的骄傲,要做就做得更好,我要把握自己的命运,要用无悔的汗水点亮青春,要让父母的微笑在六月绽放。我自信,我拼搏,我骄傲,我成功。我行,我能行。

      希望,骄傲,成功,都子虚乌有。我的高三,不仅是我对学习上的迷惘与彷徨,更是我对我生命的迷惘与彷徨。

      我开始钻牛角尖,甚至觉得宣誓的每一个同学个个都像傻子一样。

      读书,我开始反感恶心。

      我不要读书了,东西也不要收拾了,离开这个破学校,离开这个破宿舍——这个念头在我脑海里不停地闪动着。退学,换是以前的我连想都不敢想,现在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无比疯狂。

      我真是疯了,我不仅在笑自己,还在想象,如果我真疯了,家人会不会把我送进疯人院从此撒手不管。

      在我发神经之际,一条骇人听闻的消息顿时在学校炸开锅来,传得沸沸扬扬。

      我吃完饭回教室,刚坐下,宋依便凑过来:“舍长,你听说了没,整个高中部都在讨论咱们宿舍。”

      “讨论宿舍什么?”我问。

      “闹鬼。”宋依说。

      宋依说:“明菲,咱们同一个宿舍的。”

      “知道,怎么了。”

      “刚才我回宿舍洗头,她跟宿舍里面的人说,她晚上睡觉也做噩梦了。”

      “她说得很恐怕,比你的还要恐怖,梦见自己被掐着脖子差点被掐断,被别人高高抱起然后狠狠往地下一摔,手脚还被硬生生地掰断,好血腥,好凶残。”宋依说:“她在宿舍一说开,共鸣来了。你都不知道,原来宿舍还有好几个女生都和你一样都做着鬼噩梦。一个宿舍好几个女生都这样,说是巧合还真是没人敢相信。怎么办,看到你们一个个都做这种梦,会不会传染,有一天我也像你们一样做那种梦怎么办,我不敢呆在宿舍了。”

      这类事,我算是当事人,抵抗力比一般人强,但是听后还是觉得心有余悸,太恐怖了,太血腥了。

      “原来不是只有我这样,我松了一口气,那就说不是我自身的问题了,可是还有人和我一样,那不就说明宿舍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在吗?”我说。

      宋依继续:“明菲说这种事没实际根据叫我们不要胡乱说出去。我们都答应了不说,她倒好,反而自己说出去了,一出宿舍门,转身便找其他班级的朋友倾诉,朋友传朋友,班级传班级,咱们宿舍闹鬼,在学校都炸开锅了。”

      我说,“难怪。”

      “难怪什么。”

      “走廊外面来了好多不认识的同学,平日里冷清的教室难怪突然热闹了起来,原来都是来打听闹鬼一事。”

      自修课间,晓华跑来找我。晓华看见我,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听说你宿舍闹鬼传开了。”

      我干笑:“瞧你样,大惊小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能投靠你吗。”

      “你早该如此。”晓华说,“我想不明白你,宿舍那么恐怕你怎么就睡得着?刚开始听你说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谣言纷纷扬扬,传到我耳边的到底是不是都变了味的,听得我心里直抖索,幸好我宿舍离你宿舍远。”

      “我晚上害怕得连睡都不敢睡,没有好的睡眠,白天昏昏沉沉地,别提努力学习了。你知道吗,我的神经都快爆炸了。”我说,“好不容易碰上我妈回来,我以为当她知道我的处境她会帮我,没想到她挂电话比我还要快,之后一个电话也没有打过来问候过,我的事她从来就不会放在心上,万一哪天我脑袋堵塞一时想不开,我跳楼了她会不会还在为她的丧葬钱落泪。”

      “你别吓我。”晓华担心地望着我。

      我轻轻一笑,说:“开玩笑,教室,宿舍,我现在连个能休息的地方也没有,真心好累。”

      晓华一本正经地牵着我的手,她的手心永远是温暖的。她说:“晚上,拿上被子,来我宿舍睡觉吧,咱们睡一块,挤是挤点,不过冬天快来了,温暖。”

      那晚,我等班主任查完舍,向舍友交代了几句舍长该交代的话,正准备抱起被子,旁边的蚊帐里面,宋依的声音响起:“舍长,你真要到晓华那边去吗?隔壁床铺空着我会害怕,不过,如果到其他宿舍睡觉不做噩梦的话,对你来说那也是个好去处。”

      宿舍闹鬼的事一出,这里就成了整栋宿舍楼的禁区,从楼梯经过的人都会好奇地投来几眼但不敢靠近,来宿舍找人的都怕得站在门口远远,还有些人毫不避忌,一口一个鬼屋的叫个不停。别说外面的人害怕,就连宿舍内部的同学都大受影响,整天提心吊胆,只可惜宿舍换不得,要是能换,大家都跑了。白天午睡还好,一到晚上,匆匆洗簌完,有一半人像我那样纷纷抱着枕头被子跑到外舍跟好朋友去了。

      时间一长,待风头过去,那件事渐渐平息下来,都已经成为了过去。

      可是,我并没能成为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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