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lent Hill:Scarlet Promises/寂静岭：腥红诺言》骷侌and麦克维迪希列伯

2、第一章

　　世界布满了宽容的错觉，深陷其中的人被不断索取着自责、遗憾，和妥协……

　　“...Don’t say she takes it all for granted,I’m well aware of all I have.Don’t think that I am disenchanted,please understand....”
　　……

　　一道电光穿透窗纱打进卧室，回闪了几下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龙启哲缓缓睁开眼睛，一阵阵晕眩在大脑内部恣意地穿梭。他眯缝着双眼看了看四周，有些昏暗，伸手便朝枕头下面摸去，抓出手机，看了看上面的时间，十点五十分，已经快中午了。
　　平躺在宽大的双人床上，他不由自主地回想着刚刚梦境中的那段英文唱词，还是那首熟悉的歌……这么寻思着，他情不自禁地又一次拨打了那个另他牵肠挂肚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叫的用户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powered off.Please redial later.对不起！您……”
　　“唉，果然。”挂断电话后，他不禁叹口了气，分不清是出于无奈还是在嘲笑自己幼稚，一下把手机丢在一边继而将手背抵在额头上不停念叨着，“你去哪了，都一个多月了。你到底去哪了！该找的地方我都去过了，明明都去过了，还能在哪呢……”没等龙启哲陷入更深层的回忆，不远处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划破了他强迫性的思维，他猛然坐起忽视大脑中的叫嚣抓起手机看向屏幕，又一丝苦笑掠过他的脸庞。
　　“喂？”电话那头，是一个苍老而温和的声音，语调缓慢清晰，“喂？是少爷么？”
　　“是我，保叔。”龙启哲稍作镇定后回应。
　　“哦，是，是这样的。少爷，老，老爷让我问您什么时候回香港……”保叔的问话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啧，公司这边还有很多事务等着处理，我现在回不去！你这样转达就好！”龙启哲不耐烦的语调使得电话另一端的老者有些不知所措：“哦，哦。少爷啊，您别着急，您听我慢慢讲……前些天，老爷忙公司累得心脏病又犯了，还稍稍染了些寒气……”
　　“我爸爸，他没事吧？”龙启哲立刻关切地问道。
　　保叔赶忙答话：“没事没事，请少爷放心。已经请刘医生来看过了，没什么大碍。不过，刘医生也叮嘱，说老爷毕竟年岁大了，不能再像年轻时那样硬拼硬来了，务必让他静养些时日。可恰巧这时公司又逢事多……所以吩咐我打电话叫您回来帮忙。”
　　“哦，那……启胜呢？让他代替爸爸出席一两次会议，回来全盘转述内容，也行得通。”龙启哲得知父亲安好后继续找借口推托。
　　电话另一端稍稍顿了顿，声音显得有些哽咽，说道：“少爷，您在北京一呆就是多年，非重大事宜您从不轻易回香港，而老爷的脾气您还是知道的，总公司这边，他从不放心让二少爷或小姐代替他出席各种活动。除了北京的分公司交给您打理老爷从不过问，其余的……您是知道的。对大陆、海外各地区分公司也都是如此，老爷总要亲历亲临的。况且，在老爷心里，除了您，他还能相信谁呢。所以，少爷……您要不要考虑先回来香港？处理好总公司的事务您再回北京，我也好向老爷做个交代……”
　　听着打小就陪伴在身边照顾自己长大的保叔谆切恳请，又想了想庞大的家族企业和父亲所投入的心血，龙启哲当下只好妥协。“唉，好吧，我知道了保叔……我等下叫人帮我订机票。我，会尽快回香港。”说完，他扭身准备下床，刚一迈脚，便碰倒了床边的几只空酒瓶，险些被绊倒。
　　“诶！诶！好！我这就转告老爷，他得知您回来定会宽心许多！呵呵……”保叔亲耳听到龙启哲自述返家的讯息兴奋不已。
　　龙启哲起身绕过东倒西歪的空瓶，举着电话挨近窗边，挥手撩起墨绿与海蓝双色拼接的落地窗纱。噼里啪啦的雨滴连续不断地敲打在玻璃窗外，时不时还会从空中掠过一道银黄色的闪电，霎时间，昏沉沉的天色立马被闪光劈亮，紧随其后的是轰隆隆闷雷的低吼。
　　“……等您回来了，我吩咐厨师煲您最爱喝的汤。”保叔憨憨地笑着说道。
　　“好，多谢保叔。还有，你也注意身体。”龙启哲嘱咐道。
　　“诶，诶。多谢少爷，那我吩咐刚仔去机场接您。”
　　“好，再见。”
　　打在窗外的雨水化作一道道挣扎的流线划下玻璃窗，龙启哲俯瞰街上的路人，五颜六色的伞面疾行在这个雷雨交加的深秋，从天而降的大雨模糊了它们的身形。

　　十一月的香港气候宜人，在季风的吹拂下，干爽和暖的空气令人神清气爽，同时也给云层添上了一片无际的湛蓝。
　　刚走出香港国际机场，一个身着浅灰色西装神色清爽的年轻小伙子就迎面向龙启哲小跑过来。“少爷，我来接您了。”小伙子微微一笑，就势将龙启哲的行李箱接过，继而转身稍稍斜跨一小步跟走在他身侧。
　　“多谢刚仔！”龙启哲扭头看向身边这个面带笑容的年轻人，“有等很久么？”“不会不会，嘿嘿，我是您的司机嘛。”刚仔连忙回话。
　　“嗯。”龙启哲浅然一笑，想到高小刚十六岁就到龙家做事，短短几年，他从一个乳臭未干、笨手笨脚的毛头小孩转变成一个稳重踏实、语言得体，被长辈们所赞许的青年，不由得冒出一句，“刚仔，你做事很努力！”“嘿嘿嘿，多谢少爷夸奖！”年轻人依旧笑脸回话。或许正是这种微笑面对一切的性格使他有了今天的成长吧，龙启哲这样琢磨着，思绪也随之飘到另外一个人身上。
　　临近停车场车位时，刚仔又是小跑着过去打开车的后门，然后对龙启哲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少爷！”
　　龙启哲欠身坐进宾利车内，“啪”的一声，刚仔关上了车门。接着，他掀开后备箱将龙启哲的行李稳妥放置后，旋即往驾驶位走去。在确认扣紧安全带和一系列检查后，紧握方向盘的刚仔扭头朝龙启哲点头示意。
　　“开车吧。”随着一声令下，这辆外观凌厉的黑色宾利车直奔向大浪湾。
　　龙启哲的父亲住在大浪湾畔的石澳半岛豪宅区，这里半依陆地，半卧洋海。幢幢别墅都掩映在山海之间的葱翠林木中，不仅景色优美，而且环境清静。再加上每户庭院前的小园林以及后花园也都整理得各具特色、别致精美，因此，真可谓是人间伊甸园了。
　　车子缓缓驶进庭院，一片片紫色大丽花在花圃中迎着微风摇摇欲坠；椭圆形的花瓣，层层叠叠，此起彼伏散发着扑鼻的清香。刚仔绕过花圃把车停靠在大门前，刚要下车帮龙启哲打开车门，就被一位早已恭候多时，举止优雅，气质不凡的老人家抢了先。
　　“少爷，您回来了！”老人饱经风霜的脸上洋溢着可亲的笑容。虽然面颊留下了道道岁月刻磨的皱纹，但深色的燕尾管家服，雪白的衬衫和手套与他矍铄的精神面貌相得益彰。
　　“保叔，好久不见。你看上去精神很不错。”龙启哲顺势下车。
　　“呵呵呵，多谢少爷，我可老的不成样子了。”保叔一边笑着摆摆手一边关上龙启哲身后敞着的车门。
　　“少爷，您的行李箱。”刚仔在一旁说道。
　　“给我就行了，你去做事吧。”保叔吩咐道。
　　保叔手拖行李箱紧随龙启哲身后。这是一座欧版砖式建筑，楼高三层，外墙精心做了漆白处理，营造出一种斑驳的历史气息。龙启哲推开久违的大门，高挑的门厅悬挂着两个分别有十八盏灯的大吊灯，灯下各式各样价值连城的艺术雕像与四围美轮美奂的大家名画遥相呼应。门厅的尽头，左右两边各坐落一道通往楼上的阶梯，梯梯都用纹理生动，天然的大理石块砌成。整个大厅富丽堂皇，尽显豪华。
　　“对了保叔，我爸爸在休息么？”龙启哲不露痕迹地蹙了蹙眉随即转身问向身后的大管家。
　　“老爷一个人在书房呢，他吩咐我等您一回来就带您去见他。”
　　“嗯，我现在就去。”龙启哲点头示意。“——大哥！”一个清脆银铃般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传入龙启哲的耳畔。他闻声回身，只见一个看上去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子正忙不迭地从楼上赶来。
　　“呵呵，启桦小姐来了，您先和启桦小姐说着，我去通知老爷您到了。”说罢，保叔走向右手边的阶梯拾级而上。
　　“启桦？你……”龙启哲迎上前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被白皙热情的双臂环住了颈项。“大哥！你回来了！我有听爸爸说你要回来，你什么时候到的？”女孩热情满满地扑闪着一双明眸问道。“我刚到。不过，我倒要问你呢，你怎么回香港了？我记得你不是在德国进修么？怎么跑回来了？是不是撑不下去了？”龙启哲拍了拍妹妹的背脊揶揄反问道。
　　“哪有！我是提前结束进修课程才回来的好不好？！”女孩子松开龙启哲，明显有些不服气，转而追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你妹妹我是不是很聪明的？”“当然聪明了，你是智慧岛岛主嘛，虽然岛上人口只有你一个……呵呵呵呵。”龙启哲终于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
　　“大哥最讨厌了，总拿我当小孩子逗趣……”龙启桦娇嗔着撅起嘴。不过下一秒，她倏地抓握住龙启哲的双手原地转了一圈，还不停上下打量。“你做什么？”龙启哲不解地问她。“嗯，嗯！大哥！你又变帅了！更有魅力了！呃……还是那种散发着忧郁气息，充满了男人味的成熟魅力！上次我去北京看你那回……是半年前了吧？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大哥，你变得更帅了！哦，大哥，为什么你是我的大哥！”
　　听到龙启桦不着边际的夸赞，龙启哲不禁翻了下白眼，但他立马回想起妹妹口中所用的“忧郁”这个字眼，惆怅的思绪再一次截断他稍作松弛的神经，把他拽回了现实，“唉，针对你的智商我已经无可奈何了……傻丫头，对于你来讲我当然成熟了，我都三十岁了，你可才二十二岁。”“嘿嘿嘿。”龙启桦傻笑着回应。“好了，我先去看爸爸，刚听保叔说爸爸在书房等我。”龙启哲趁机转移了话题。“好像是耶，我和你一起去吧。”
　　从小就很伶俐乖巧的妹妹，如今出落得这般青春艳丽，落落大方。两道瀑布般的黑亮长发，顺着秀丽的脸庞垂过胸前，白皙的皮肤在冰蓝色无肩连衣裙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楚楚动人。
　　“对了，你哥哥启胜最近在忙些什么？”龙启哲闲问道。
　　“他呀，跑去澳门料理夜总会了。”女孩子爽朗答道。
　　“哦……生意怎么样？”
　　“好像还不错的样子，他呀，很多卖场的。”
　　“嗯。”
　　兄妹交谈之间，不知不觉就来到二楼尽边的一扇房门前，在门外站守的保叔赶忙向旁边退让几步。
　　“咚咚咚……”龙启哲轻轻地敲了几下门，“爸，是我。我回来了。”
　　“进来吧。”一个平静而严肃的声音隔门传来。
　　龙启哲推门而入。走进书房，一阵阵紫檀木散发的幽香扑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相比金碧辉煌的大厅，书房的整体装饰透着一种古雅简约的格调。十二架小叶紫檀木打制而成的书柜两两相对一字靠墙排开，上面摆满了书籍。正中间摆放的茶几被四张暗红色的沙发椅团团围住，每个角落都摆有婀娜多姿，碧绿青翠的盆景。而龙启哲的父亲此时正背对着房门靠在一张沙发椅上，看不到神态。
　　“爸爸，大哥回来了。”龙启桦率先抢说道。
　　“爸，我回来了。”
　　“嗯。”龙家恒闷哼一声，厉声说道，“启桦你先出去吧，我和你大哥有要事相谈。阿保，你也不用在门外守着了，都去吧。”
　　“是，老爷。我去叫厨房准备晚饭。”保叔一面回话一面向身边的龙启桦使眼色，“启桦小姐。”
　　“呃，啊？”有些手足无措的龙启桦把目光投向父亲一动不动的背影，接着又瞄了瞄龙启哲，继而做了一个“离开”的手势。
　　在龙启桦关上房门的那一刹，气流仿佛骤然凝滞在半空。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充斥了整间书房，它不断向龙启哲周身袭来，然后化作一枚肆无忌惮的银针钻进他身体里呼啸乱窜，最后硬生生地戳向他不经意间抽搐了两下的手指。
　　“过来坐吧。”又是平静而严肃的语调。
　　龙启哲从父亲身后掠过，不经意间就放轻了脚步，走向对面的沙发椅，缓缓坐下。父亲一身黑色中式长衫，双手搭握拄在一根玉杖上，灰白相间的头发梳理得纹丝不乱，而眉头紧锁，双目紧闭。
　　“爸，我听保叔说您又犯心脏病了，还沾染了风寒。”龙启哲开口小心翼翼地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身体已无大碍。”龙家恒漠然回应。
　　见父亲对自己向他的问候有些无动于衷，龙启哲便接着说道：“哦，好。您没事了就好……虽说香港的天气很稳定，温差也不会太大，但您平时也要多注意身体，多休息。公司的会议您不必每次都要亲自参加，您可以……”
　　“——我是老了！”没等龙启哲叮嘱完，龙家恒玉杖杵地，声如霹雳般喝断了儿子的关心，睁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怒视着他。
　　龙启哲一下子懵住了，面对父亲突如其来的勃然变色，他有些惊惶失措。过了良久，他才回过神，并尝试改善眼前这个令人尴尬的气氛，不自然地笑道：“怎么会呢？爸，您还很年轻，身子还很硬朗的！”
　　“哼！”龙家恒对儿子的客套话嗤之以鼻，继而又合上了双眼。
　　龙启哲思忖了一会儿，“爸，是不是总公司出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让您很难办？”说着他站起身坐到龙家恒的侧手边，继续宽慰道：“我听保叔说您这次心脏病发作也是由于太过劳累所导致的，抵抗力下降才沾染上风寒。爸，既然我回来了，公司的事情就交给我，一切您放心！我都会向您如实汇报。”
　　龙家恒仍旧紧闭双目，只管听着，眼角的青筋不意察觉地跳了一下。
　　“爸，您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我现在马上就去解决。哦，还有，如果您愿意，我还可以带上启桦一起，顺便让她也……”
　　“——总公司没事。”龙家恒微微启口再一次打断了儿子。
　　“什，什么？”龙启哲瞬间显得有些茫然。
　　“总公司没事。”龙家恒重述道。
　　“可是我听保叔说，说总公司最近有很多事，您忙到累坏了身体。”龙启哲有些许不解。
　　“阿保向你传达的只是我给他的说辞而已，总公司真要是有什么大事，我能让你这么悠然自得地坐在这里么？再者，我也没到那么不中用的地步。”龙家恒徐徐抬起眼皮将锐利的目光投向坐在身边的龙启哲，“张家为龙家服侍三代了，个个忠心耿耿，阿保又是看着你长大的，自然相信你的为人和你的能力。而且，他也视你为这个家未来的男主人。我这次生病呢，借机对他说了些消极的言辞，再三地吩咐他给你打电话叫你回来帮我。我知道你不会轻易回来香港，因为你的心根本就不在这边。阿保……知道你是我看重的，他也一向站在你的立场，他当然会紧张你，紧张这个家！更不希望偌大的家族企业有什么闪失从而影响到你的继承！所以我确信，阿保无论如何都能帮我说服你从北京回来。”
　　父亲的话听得龙启哲一头雾水，他双眉紧蹙，犹豫了一下，断断续续地问道：“……爸，您……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看你在北京都玩傻了！”父亲有意提高了声调，“我刚说了，是为了让你回来香港！”
　　“所以，您把我……骗回香港？可是……”说到这里，龙启哲顿然想到了什么，“我在北京天天都有努力做事，哪还有什么闲情雅致出去玩？而且公司还有很多大事小事都在等着我处理……”
　　“你努力个鬼！”龙家恒怒目圆睁，随手从窝在椅背的后腰处掏出一沓相片重重地甩在了几案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搞些什么！”
　　龙启哲顺着父亲手挥舞的动作看向茶几，一张张自己出现在各个地点的照片被散落摊开，脸上焦灼不安，心急如焚的神态尽显无疑。
　　龙家恒微举玉杖，用杖底点了点几案上的照片，“你好忙啊！这就是你所说的努力做事？！……哼！你在搞什么我都一清二楚！”
　　“这些都是……爸！您，您还在监视我？”龙启哲恍然大悟，气愤愤地质问父亲。“监视？何为监视？你是我儿子！我是你老子！”龙家恒愤然起身，扬起嗓门，振振有词，“你将来可是整个盛煜龙腾跨国大企业的继承人！你曾祖父当年呕心沥血为家族打下的天下不能断送在你的手里！之前在北京的谈话你是不是都抛到九霄云外了！你说！”
　　龙启哲默不作声。
　　龙家恒拄着杖在屋里往返踱步，“我这次的病，就是被你气的！看来我老了，老了……子不孝啊……”“爸，您别这样，您坐下消消气，您的病才好。”龙启哲上前扶住气得颤颤巍巍的父亲。“哼！你少安慰我！”龙家恒撤回手肘，只手扶向书柜，但他又一转念，“……除非！”“除非什么？”龙启哲立时接话。“除非！你马上把蕙珊娶回家！”龙家恒声色俱厉地道出了最终通牒。“爸！我，我做不到……”龙启哲心里泛起一阵惊愕，低下头又沉默了。
　　“做不到也要做！”
　　“爸！您不能逼我啊！”
　　“逼你？是你在逼我！我跟你讲！你不要再顽梗悖逆了！你忘了咱们之间是怎么说的？你再这样我可……”龙家恒刚想指着儿子再怒骂一番，就被一阵轻柔的敲门声截断了。
　　“咚咚咚……”
　　“谁！”龙家恒大声喝道。
　　“是我，家恒。”一个圆浑的女声从门外传来。
　　“你来做什么？我正在忙！”
　　“家恒，我给你拿药来了，我见你迟迟不出来，想必你忘了吃药时间了，你这才刚好几天，自己怎么也不留心。”女人在门外慢条斯理地说着。
　　“我等下再吃！”
　　“我已经给你送来了，你吃了我就走。”
　　“唉……”龙家恒轻叹一声，朝门外喊道，“进来吧！”
　　“咔”的一声，门开了。在父子俩僵持的氛围下，缓步走进一位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她一身复古印花长裙，脚踩一双黑色高跟鞋，微卷的褐色长发随着左右轻摆的腰肢起起伏伏，一对炫耀的钻石耳坠也跟着大波浪时隐时现。只见她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从容自若地径直走向龙家恒，接着她斜眼看了一下站在不远处的龙启哲，“呦，启哲回来了。”
　　“王阿姨……”龙启哲看向女人，随口叫道。
　　“呵。”女人哼笑了一声。
　　“淑琴啊，我说过我会很忙，你还突然跑过来。”龙家恒服了药后顺手抚了抚胸口。王淑琴见状，立刻搀扶他坐下，自己站在一旁弯腰帮忙轻抚，“你大喊大叫的声音整座房子都能听得到，刚好没多久，你又动气，也不记得吃药，我不替你惦记着还能有谁？”王淑琴娇嗔地说完话，抬起眼皮，瞥了瞥龙启哲，冷冷地呵斥道，“你爸爸才刚好，你还惹他生气，在大陆呆那么久都不知道回来看看他。这倒好，不回来便罢，一回来就搞成这样，瞧你在大陆沾染的好习俗！你爸爸本来就有心脏病，操持这么大一个家业已经很辛苦了，现在还要受你的气！这么多年，他的辛酸，你有想过吗？”
　　龙启哲听着刺耳的冷嘲热讽，紧蹙眉头，右手微微握成了拳。
　　“行了，你就不要说了。”龙家恒扬起手在王淑琴面前摆了摆，转而眯缝起双眼又对龙启哲说道，“下个月，就下个月！我已经挑好日子了，这事可由不得你了。”
　　倏然间，龙启哲有一种全身正被蚕食的撕裂感，心下悲鸣不已，“爸，您这是……”“在你开口之前，你最好回想一下我们上次的谈话……”龙家恒有意向儿子倾了倾身子，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考虑清楚！”
　　“我……”龙启哲彻底缄默了。
　　“行了，就这样吧，你可以出去了。”说罢，龙家恒又闭上了双眼。
　　整间书房在一层阴影的笼罩下逐渐变得支离破碎，龙启哲摇摇晃晃地走到门边，神情有些恍惚。他回身重又将视线投向父亲，父亲靠坐在沙发椅上，背对着他，一动不动……龙启哲握紧门把，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