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投罗网》苏慕清

17、挖心人（十七）

　　之前他们去霍氏的时候，霍启超的态度很明显，就是要撇清跟张密的关系，如今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实在有些耐人寻味。

　　“老大，接下来怎么办？”宋青山问，“现在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抓人，霍启超的别墅又是私人地方，肯定不会让我们随便进去的。”

　　乔谨安沉吟片刻：“我现在担心的不是能不能抓人的问题，而是张密可能会被霍启超灭口。”

　　宋青山吓了一跳：“就算灭口也不会选在自己的别墅吧，怕警方查不到他头上吗？”

　　“希望是我想多了。”乔谨安拿起桌上的电话，打给杨晓平，“老杨，你带几个伙计二十四小时盯着霍启超的别墅，一旦发现张密出入立刻通知我。”

　　“老大，我做什么？”宋青山的态度非常积极。姚漫漫没有回来的时候，他家老大一直挺疼他的，可自从那个女人出现，乔谨安的爱就全部转移到她身上去了，明知她故意欺负他，却听之任之，最多不痛不痒地呵斥一句。他必须好好表现，把老大的爱抢过来。

　　他不信自己还不如一个失足妇女！

　　“张密去了霍启超的别墅，只要周显民脑子没问题，就不会跟着去。你继续搜寻他的下落，一旦发现，直接带军装伙计去把他抓捕归案，不用事先通知我。”

　　“Yes，sir！”宋青山冲他敬了个礼，又问道，“老大你呢？”

　　“我去法医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线索。”

　　乔谨安到达验尸房的时候，法医刘明正在研究何伟元的尸体，见到他，说道：“乔队，我可能发现了一些新料。”

　　乔谨安见他神色犹疑，不禁有些奇怪。刘明是市局的资深法医，很多命案的尸体都是由他解剖检验的，经验十分丰富，怎会突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他问道：“什么新料？”

　　刘明对着尸体胸前的大窟窿抬了抬下巴。因为停放了太久，尸体已经长出许多尸斑，乔谨安走上前仔细查看，却并不能看出什么来。他抬头望向刘明，等他解惑。

　　刘明道：“乔队你有没有发现，这些切口都很平滑，就像是用锋利的刀片直接切下去的，但在这里和这里——”他分别指了指窟窿上下两个位置，“我发现了两道与刀伤垂直的痕迹，大约只有一厘米长。这个痕迹你可能很陌生，但一般有经验的外科医生都能看出来，正是手术刀造成的。我将它拍照送到法证那边，他们证实了我的猜测。”

　　乔谨安瞬间便明白了他的话音：“你是说，凶手之所以在何伟元身上弄出这么大一个窟窿，并非因为凶残，而是想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

　　刘明点头：“如果我的推断是正确的，那么凶手可能是先取了他的心，之后才挖了窟窿。”他补充道，“先前的检验报告中我提到过，何伟元死前曾服食大量安眠类药物，如果是为了取心，那么便有了合理的解释。”

　　“可是如果先被取了心，再将尸体丢到公园，沿途怎会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乔谨安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尸体时的情形，“我记得何伟元的衣服并没有太多褶皱。”

　　“所以那里应该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你的意思是……”

　　刘明接着道：“凶手不知用何种方法让何伟元服食了大量安眠类药物，等他失去知觉，就地取了他的心，然后故意挖了个窟窿，误导警方。”

　　“我们先前查到疑凶周显民的母亲有严重的心脏衰竭，案发后又突然失踪，所以也曾猜测周显民挖了何伟元的心，想移植给他母亲。但因为他并不是专业的医护人员，如此取心很难不伤到心脏，所以才否决了这个猜测。如今听你这么说，原来这种可能性是不能排除的。”乔谨安道。

　　他蓦然想起一事：“何伟元在案发前的那个周末，曾去一家医院做过详细的身体检查，并签下了器官捐献志愿书，有没有可能凶手拿到了他的资料，发觉他的心脏正是自己需要的，所以才下手杀他？”

　　刘明叹气：“如果真是这样，恐怕那颗心脏已经移植到病人体内了。”

　　乔谨安沉吟半晌，道：“从何伟元的履历来看，手术取心这件事他应该做不到。”

　　“所以要么他是冤枉的，要么他有专业的帮手。”

　　“我比较倾向于前者。”乔谨安说，“我们查过案发当日公园的监控，除了他并没有发现第二个嫌疑人，公园的管理员表示监控有死角，如果他真的有同伴帮忙，那同伴没有理由让他大摇大摆从公园正门出去，还被摄像头拍到正脸。”

　　周显民的确不像是一个聪明的“罪犯”，一路给警方留下了许多线索，案发现场的指纹、目击证人、监控视频、出租屋里的处方单……

　　他实在不相信他会在取心一事上做得那么高明，高明到就连刘明这样经验丰富的法医都被骗过，直到此时才发现端倪。

　　可如果周显民是冤枉的，那么真凶是谁？张密吗？可张密也不是专业医生，而从他在案发后毫无顾忌地出入娱乐场合可以看出，他也并不是心细如发的人。由此推断，幕后至少应该还有第三个人，而这个人多半跟霍启超脱不了干系。

　　再一想，周显民是大学毕业生，心脏移植需要各项指标匹配，这么浅显的知识他一定懂。假使他真的是中了别人的圈套，那么对方至少要在“匹配”上大做文章，才有可能取得他的信任。从这个思路来看，何伟元做体检的医院和周显民母亲看病的医院都很可疑。

　　刘明说道：“取心之后心脏移植，整个过程没有一个专业的团队是无法完成的。乔队，恐怕你们的任务还很重。”

　　乔谨安点头：“我先去忙了，如果还有什么新发现，你第一时间通知我。”

　　.

　　霍启超在去霍氏的路上，第三次接到阮志诚的电话。

　　阮志诚的语气很急：“大少，五分钟前，医院宣布郭先生死亡。现在郭家的人正在医院吵闹，我们该怎么办？”

　　霍启超一腔怒火直冲脑门，右手握拳，在前方椅背上狠狠砸了一下，把驾驶座的司机吓了一跳：“大……大少……”

　　“去利仁医院！”

　　等他到达的时候，杨医生已经被愤怒的郭家人打得鼻青脸肿，阮志诚也没比他好多少，嘴角破了好几个口子，说话都带着嘶嘶声。

　　见到他，郭家现任当家人郭少涛三步并做两步冲过来，揪住他的衣领：“姓霍的，当初你跟我保证过不会出问题，现在我弟弟死了，你必须给我个交代！”

　　霍家的保镖赶紧上前将他拉开，霍启超喘了口大气，这才道：“郭总，我当时说得很清楚，我们只能保证心脏没有问题，至于移植之后会不会出现排异现象，这个是由令弟的身体状况决定的，我们可无能为力。”

　　“你敢说整个移植过程中，你们一点失误都没有？”

　　“我不是专业人员，所以我不敢保证，不过郭总如果有怀疑，我们肯定会配合调查。”霍启超低声道，“只不过这样一来，这件事可就包不住了，郭总是有头有脸的名企业家，想来也不愿自己的光辉形象染上污点。”

　　“你这是在威胁我？”郭少涛冷冷地看着他。

　　“郭总误会了，我的意思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再生气也于事无补，不如我们好好商量一下怎么解决。”霍启超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收了郭总八百万，却没能挽救令弟的生命，虽然并不完全是我们的责任，但也该给郭总合理的补偿才是。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把当初的八百万全数退还，再另外补偿八百万作为令弟的丧葬费。”

　　郭少涛刚要说话，他又道：“当然，我知道郭总并不缺这点钱，这只是我们的一点心意罢了。郭总是明事理的人，这种手术无论哪个医院都没办法保证百分之百成功，而利仁已经是全穗城最好的医院了。”

　　他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郭老爷子晚年得子，对令弟宠爱有加。郭总在商场上纵横驰骋，想必也不甘心为他人做嫁衣裳。如今令弟英年早逝，就当他有自知之明，早早退出竞争，岂不是好？”

　　郭少涛脸色变了一变，冷笑：“霍总当谁都跟你一样喜欢手足相残吗？”

　　霍启超也冷了脸：“那令弟的事，不如由我亲自向郭老爷子解释？”

　　“霍启超！”

　　“郭总，退一步海阔天空，我们两家在商场上还有合作，何必闹到鱼死网破的地步？”

　　郭少涛用狠厉的目光盯着霍启超看了许久，终于咬牙道：“两千万，不然这事没完。”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