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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戏 ...

  •   苏墨苒谈完这一茬与易恒的生意,觉得打心底的累,什么也不愿多想,骑着马闲闲的往城郊走。行至一处的时候竟看到有戏班子搭台唱戏,唱的是出《逍遥津》,便买了票,不拘小节的坐在一边夯土低台上听了起来。
      思绪随着戏走的很远,却不是有关于这戏的记忆,而是时局。
      大清的气数早在她还未出生的爷爷辈就只剩了一口气,眼看着就要尽了——虽然苏墨苒也不能确定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但是心里却早已明白。从历年的账目看来,国内的银根日益紧缩,不说鸦片,但看商品,在贸易上处于逆差的位置。这都是明面上可见可查的东西,就不要说暗地里流通的东西了。国将不国并不是《孽海花》中危言耸听,而是摆在眼前横于颈项的一把利刃,现实的不能再现实。
      可那些都是士大夫的事情,跟苏墨苒这一介从商的小女子并无关联。而如今士大夫各自喊着革命,未商量出可行方案来反倒是各派之间的内斗闹了个不亦乐乎,看过去实在是让人心惊,不得不忧虑起来该如何在这样的世道内安身立命。
      想到这里,戏正好唱到汉献帝那段二黄快三眼“欺寡人……”上。苏墨苒听完,起身拍掌叫好,心中阴霾藏的极深。
      她想,能如何呢,谈情太奢侈了,各自该干什么便干什么去吧。护着白荏之,抑或带她离开,都是太过遥远的事情。

      易恒走进灵儿定的西式酒楼的时候顺便决定和此时此刻刚丢开满脑子烦心事闲闲的往回走的苏墨苒合作。一是,这灵儿他喜欢,便觉得能把灵儿带出来的人不差,二是,这酒楼的格调,苏家虽不在上海,但一个随行丫头便能有这样的排场,实力着实不弱。
      易恒推门入内,却并未见到灵儿。他饶有兴致的坐下来,就着桌上的小壶给自己倒了杯小酒,细细的喝起了杏花村。
      喝到第二杯,就听灵儿细媚的声音唱着虞姬的腔调:“大王~~~妾身备得有酒,请大王畅饮几杯,以解愁烦。”
      边唱边往易恒身边一跪,埋了上了戏装的小脸在广袖后,恭恭敬敬的献上了一杯酒。
      易恒脸上笑意渐深,伸手去扶,灵儿却迟迟不肯起来。易恒学了项羽的腔调问道:“美人这是何意?”
      “大王与妾身何意?”
      “……”
      “大王吓,这:情思将吾困,四下楚歌声,大王意未尽,贱妾怎聊生!”
      这名句被粗略修改用以表白,也没有拗口的地方。唱完灵儿就将脸别向一边,胭脂水粉衬得一张脸格外娇艳,眼中怕被拒绝的悲意看的易恒心生爱怜。
      易恒想了很久,也不过是眨眼间的时间,沉声问灵儿:“你肯为我去死吗?”
      灵儿握住易恒的手,眼中的神色只剩下坚定,一字一顿的说:“愿意。”
      易恒点点头,拉起灵儿坐在腿上,细细的摘下她头上的饰品,沾着茶水卸了她脸上的戏装。一张少女的脸,呈现眼前,对着刚刚好从屋外的光,还有些像刚熟的蜜桃般的茸毛。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恰好眼前这人如此合意,易恒忽然觉得做其它的事情都是浪费,卷了灵儿就开始漫无止境的占有。
      日落。月出。月落。日出。
      易恒对此非常满意。
      他想,他不会是西楚霸王。权利也好,美人也罢,他统统都要。
      而此时的灵儿也很满意。并不是对初次易恒的床笫之术,而是对药店的那点“春香”。实在是有用。

      白荏之等到了晚归的苏墨苒已经是月过梢头几近当空了。见她利落的下马,便知道她并不是个孩子,出去不会让自己挨饿。却又在苏墨苒走过来的时候忍不住迎上去问她饿不饿。
      苏墨苒看着她,想了好一会,摇了摇头。白荏之转身准备回去睡觉了,苏墨苒又拽住白荏之的袖子,说:“给我点芙蓉糕吃就行了。”
      白荏之曲指狠狠的给苏墨苒脑门来了一下。
      苏墨苒抱着头,委屈兮兮的刚要撒娇,见到白荏之愠怒的打算再给她一下,便扶着太后一般把白荏之往屋里送。
      白荏之当然没让苏墨苒吃甜的,而是吩咐着给她来了小半桌“清粥小菜”。
      苏墨苒一头黑线的看着白荏之口中“随便吃点不占肚子”的菜,有些默哀的捏了捏肚子上最近吃出来的肥肉,从善如流的提起筷子大快朵颐。

      白荏之便坐在一旁看着她吃,帮她盛好汤,苏墨苒觉得渴想摸茶壶的时候便恰好递过去。苏墨苒也不抬眼,只是喝。
      这将过来加菜的厨娘看的不由的睁大了眼,反正这两个人也不至于注意她一个厨娘,就好生的看了个够。
      在厨娘的眼中,白荏之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不要说家务了,照顾人定是极为不擅长的,私底下下人虽不敢嚼舌头,但对于夫妻之礼床笫之仪恐怕都尽不了力。不然怎么看她这么个女主子和当家老爷关系亲密的近似疏离,结婚这么久连个孩子都没有。
      但是此时的白荏之一点常日的印象都没有,坐在苏墨苒身边就像个甜蜜幸福的都要溢一地酥糖的新嫁娘般,无微不至、水到渠成。加上苏墨苒本就比男人要好看许多,又有些英气,坐在那里倒是比老爷还要让人敬重些。厨娘不由的觉得这两人才是老天指派的一对,白荏之跟易恒完全是将就过活。
      想到这里厨娘不由的一惊,僵硬了半天发现这两恩恩爱爱如胶似漆无所察觉,便及时就地遁走,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苏墨苒并不知道自己和下午看戏一般被人好好的审视了一番,只觉得饱的实在是吃不下了,放了碗筷便跟白荏之撒起了娇,嗔怪道,“吃这么饱,我怎么睡得着,正好你闲着,不如过来陪我好了。”
      “陪你干嘛?”
      “我说书给你听。”
      “不想听。”
      “我画画给你看。”
      “你要画什么?”
      “你呀。”
      “干嘛画我?”
      “因为你好看嘛。”
      ……
      白荏之自觉闹不过苏墨苒,只好由着她来。
      时间过得快乐,既快的瞬息即逝,又乐的喜上眉梢。
      白荏之忘了有多久没这么放松过自己过了,被人就着灯用炙热的眼神灼着,画着小相。
      久到似乎活到现在也未曾有过这样的时光过。
      如果可以抓住。
      如果可以抓住,就不要放手。
      ——她默默的想。

      闹了一夜,苏墨苒十分久违的和白荏之再次睡在了一张床上。上次这样,还是在圣心念书的时候。一别经年,就着窗外的微光看着的脸还是那样,却又好像,比不见面的时候更加遥不可及。
      父亲在世的时候,告诉苏墨苒,人生最重要的事情便是知进退、知取舍。
      苏墨苒已然舍弃了女人的身份,更舍弃了女人大致能够拥有的平淡婚姻、碌碌幸福。她看着白荏之,久久的看着已经熟睡的白荏之,心中并不知道对她是该进该退、该取该舍。
      鲜少有苏墨苒如此想不清楚的时候,她越想心底就越没底气,一颗刚被挖掘出来开始萌动的春心还没来得及荡漾片刻,就重重的沉了下去。
      她固执的盯着白荏之均匀的呼吸的睡颜盯了一整个晚上。
      依旧没有答案。

      白荏之醒的时候正好撞见苏墨苒盯出血丝的眼睛,不由的吓了一跳,伸手一推,就把苏墨苒一把给推到了床下。
      白荏之反应过来是苏墨苒,连忙起身将她拉回床上,上下检查了一番。询问半天,也未见回答,心中只道是苏墨苒大约是发了噩梦,喝些热茶压压惊兴许就好了。
      她拉着苏墨苒收拾一番,坐到正厅里,赶巧就碰见了回来的易恒。
      不由自主的,白荏之的右眼跳了起来。她打起精神看了过去,只见易恒后面跟着人面桃花别样红的灵儿。

      白荏之虽然对为妻之道不甚精通,但到底还是嫁做人妇几年,不必开口询问,便已经知道了发生了什么。她攥紧苏墨苒的手,攥的苏墨苒疼到回魂,看出了端倪。
      易恒到底老道,在一片尴尬中依旧春风拂面的问了个早。
      白荏之瞬间恢复淡定,如常的吩咐上早饭,四人一同坐下来好好享用。
      易恒首次觉得白荏之是个如此上道的妻子,十分满意。拉着从来无法列席正坐的灵儿坐了下来。顺便用眼角余光把玩了一下白荏之脸上略略有些抽搐的嘴角泄露的愠怒。
      ——原来猫气急了也是想咬人的呀。
      易恒饶有兴致的在心里小小的愉快了一下。他一直觉得不能触及痛点的女人,竟然是个这么有趣的存在。看来苏墨苒真是他命中的福星大将。
      反正,无论如何,这戏,好也好,坏也罢,在座的三个女人都得陪他唱下去。
      夫复何求。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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