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公主病》阿南阿游

3、那一年盛夏

　　今天的军训安排结束已经十点多了，黛慈洗完澡，精疲力尽地躺在床上，感觉身体都被掏空了。这时手机屏幕亮了，有一条□□息，黛慈正想着会不会是学长，激动地打开手机。

　　在吗？
　　你到底在哪里？
　　你告诉我啊！
　　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快疯了？
　　高考前的暑假，你到底去了哪里？

　　面对接二连三的质问，黛慈才想起来，自己似乎还欠某个人一个交代。过去没有处理好的事情，爱情也好，仇恨也罢，总有一天，还是要面对，要去解决。
　　“尤琛，我们明天见一面吧。我今天累了。”
　　“你终于出现了！好，我不打扰你，你好好休息。明天见！”
　　关于那个暑假的回忆，像一块长布在黛慈脑中慢慢铺开。一切还是那么清晰。

　　窗外的雨，一滴一滴啪啪地往下掉。
　　黛慈伸出瘦弱白皙的小手接住它，接住清澈透底的冰凉。

　　泪水不争气地嘀嗒嘀嗒坠了下来。
　　来不及了，下意识地用手用力抹去，在手上留下浑浊的泪珠，脏了雨水。

　　这是第几次哭了，她也不知道，或者......数不清了。

　　自打懂事以来，本以为自己长大了，早该学会坚强了。经过一次次的绝望，心也硬了，不会轻易落泪了。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被现实打得落花流水。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黛慈一直看向窗外，不是看车水马龙的风景，因为她讨厌那样的嘈杂，而是怕眼泪掉下来会被妈妈和妹妹看见，既爱面子又怕妈妈担心。虽然刚刚在医院的时候，一听完医生的话，眼泪就不争气地啪啪往下掉，妈妈早就看见了，只是什么也没说。但是黛慈还是强忍住，一路上不肯说半句话，只是愣愣地看着窗外，轻微的呼吸在窗户上留下一层白雾，随着又融化成水滴。原来白雾也是这么不堪一击，和人的生命一样。途中妈妈出于担心又不知怎么安慰她，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儿的，有什么总是憋在心里，倔得要死，自尊心又强。于是扯开话题问，“饿吗？回去想吃什么？你爸爸早上买了你最爱吃的猪脚，回去可以吃了。”黛慈知道妈妈的用意，只是摇头点头地敷衍她，实在没有心思讲话。还是扭过头一直看着窗外。因为怕自己一张口，就会不争气地哭出来，是真的好想好想大声哭一场，但至少不是现在。不是。刚刚在医院的情景像录像带一样不断在她脑中回放，怎么也挥之不去。

　　“病情已经变严重了，建议你们快点动手术。”
　　好一个平淡的陈述语序。却让黛慈心里千沟万壑。医生的冷静，也许是因为他们早已习惯了生死，可是不能这样，黛慈心里乱得很，凭什么，凭什么这样给我下定论？为什么这么冷漠？真想伸出手摸摸他的心，到底还有没有温度。他怎么能够说得那么冷静，那么事不关己。黛慈心里的残墙已经慢慢倒塌，只剩下一砖一瓦。

　　“妈妈，姐姐会不会死？”在一旁的妹妹担心地问妈妈。
　　“小孩子不要乱说话。”
　　妈妈生气地吼了她一声，一把用力抓过妹妹，另一手捂住她的嘴，不安地看了站在一旁的黛慈一眼，也不顾自己有些失常的行为，只是担心地看着医生，认真地听他继续讲手术方案。黛慈静静地看着妈妈认真的样子，像小学生上课认真听讲，看着老师的眼神一样专注。顿时觉得有点可爱。
　　手术方案。无非就是那几种，从小听到大，黛慈都已经会背了。什么机械瓣生物瓣。总之，就是有风险且没有完美的方案。光手术费用就要一大笔钱，何况还不能保证手术一定会成功，要是失败就会死去。这也是从小拖到现在的原因之一。因为妈妈怕失去黛慈。其实黛慈早就不怕了，也许是习惯了，看透了。但是她唯一害怕的是，怕妈妈会伤心，怕来不及报答她们，她爱的人。

　　窗外强烈的白光，让黛慈怎么也睁不开睡眼。微微浮肿的朦胧杏眼慢慢打开后才看到，外面是雨后的样子，阳光明媚，让人怎么也看不出刚刚下了一场倾盆大雨。回想起刚才的一切，黛慈甚至怀疑，难道刚刚那一切都是一场梦？可是一阵敲门声，告诉她，不是的，真的，是真的。这次，是真的。

　　“黛慈，你没事吧，从医院回来你就没说过话，饭也不吃，妈妈好担心啊，你开下门好吗？”
　　妈妈啊，你为什么要打破我这一点卑微的希望呢？

　　“妈，我没事，我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好吧，饿了就出来吃。”

　　“恩，知道了。”黛慈强忍住哽咽的声音。妈妈啊，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为什么那么温柔那么体贴，你这样，让我好不忍心离开你。离开你们。

　　黛慈曾经无数次地想死了一了白了，也不会成为爸妈的负担。对于一个普通打工家庭来说，哪里负担得了那么重的医疗费用，黛慈不想拖累他们，可是又舍不得离开，那么爱她宠她的爸爸妈妈，不想他们伤心。于是坐在床上，看看被子，看看剪刀，看看窗外，想了好多种自杀的情景，但是光想想就害怕，怕疼，怕爸爸妈妈伤心。就这样，想着想着，就躺下了，在床上睡着了，可能真的太累了。心太累了。

　　醒来后，妈妈已经坐在床边了，看到她醒来，高兴地问：“你醒啦，刚刚叫你那么多声都没回答，你爸爸怕你想不开，只好撞门进来了，傻孩子，你吓死我们了，幸好你只是睡觉。”

　　“妈，我才舍不得离开你们呢。”这一刻黛慈真的不想忍了，她哭了，像个孩子不争气地哭了。紧紧地把妈妈抱住。
　　“傻孩子，你放心，不管怎样，爸妈都会治好你的病，我们一家人永远不分开。”
　　“嗯。”黛慈心里一软，暖暖地笑了。她暗暗地想，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轻易放弃生命，我还要康复，我还要报答爸妈呢，我要和你们坚持到底，再苦再累都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