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广陵羽客

4、山鬼（三）

　　韩广已受了这位蛮人少女数天的照顾。他感到身体逐渐恢复了力气，心情也有些明朗，开始计划起与少女告别后的生活。
　　隐士的选择固有其道理，韩广靠在树下，听鸟鸣和风吹拂中树叶互相摩挲的声音时想到，可我注定属于战场，属于庙堂。这时他的手在冰冷的剑身上拭过。他们不会懂听到战鼓时全身血脉燃烧的感觉，不会懂那种兴奋、恐惧、期待、愉悦、冷静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韩广想象着自己返回战场的模样，想象笨重的铠甲、烈性的□□马，想象冬日的大汗淋漓，朔风吹刮着营帐的旗，月色微茫中度过与待度的千重关、万重山。
　　酒好了。大口饮下。烈酒烧烤着喉咙与肠胃，一片炙痛。
　　肉在火上烤，大滴大滴的油坠下来，流到木柴上。肉香催得人食指大动，使人在它还带着血丝时就一把抓来狼吞虎咽。
　　开战前是随风回荡的号角，战场上是瞋目竖发的将军擂的鼓，打完后是艳妆的军妓的歌舞。
　　深夜里是离人泪，是羌笛怨。
　　韩广一直在树下那么坐着，想着，直到“于”凑过来打断他。
　　“于”有时是来给他换药的。她趁清晨新采来带露水的草药，无法捣便放在嘴里嚼碎，混着唾液给韩广敷在伤口上。韩广最开始有几分尴尬，多次向“于”示意让他自己来，可“于”总是不同意，想怕是以为他做不好。渐渐地韩广释然了，“于”的动作很轻，两人虽然亲近但并没有异样的味道。韩广在这个蛮人少女的陪伴下总能平静，不像从前在军中，一心要征服那个涂脂抹粉的轻浮的妖妇——塞上的土地。
　　“于”也常来给他送食物和饮水。食物除各式的野菜甚至花瓣外便是小型野兽的肉，刚被杀死的野兽新鲜的生肉。韩广曾经担忧“于”作为年轻女子在捕猎中会有困难甚至受伤，可他很快就知道，肉是一只浑身长满火红的毛的豹子叼来的——“于”竟然是个巫女。出于肠胃的考量，韩广每每钻木取火把肉烤来吃，而初次看见火时，“于”像受惊的小兽一般向后窜去，见的多了，她也兴致勃勃的蹲在一旁歪着头看。于是韩广干脆把“于”拉近前来，靠近自己的怀里，手把手教她取火的方法，要她用火烤东西吃，用火取暖，也要始终敬畏火、恐惧火的危害。
　　韩广靠在树下用嘴砸着树叶吹曲子的时候，“于”靠在树枝上听，拿手里的草叶模仿他。
　　韩广甚至起了教“于”说话的念头，将她揽在怀里，指给她看事物，告诉她事物的名字。
　　韩广感到以及难以忘怀两人一个在树上，一个在树下，互相看不见，用曲子应和着的样子了。
　　曲韵悠扬婉转，可过分清越便带上了凄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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