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年华 我们辜负了谁》丿刻心

11、第六章：蓦然花—袁夕

　　车，继续往山上开。一路上，我哼着歌，就像小学生郊游一样。虽然这里经历了地震的侵袭，很多地方都坍塌了，但路过的每一处都有新的景色。
　　‘诶，地震的时候你在干嘛？’我也不知道是自己哪根筋不对，居然会问这个问题。但他没有回答我，表情木纳的开着车。
　　‘木头一样！’我有些生气的念叨他，同时撕扯着车上的那些宣传单。也不知道开了多久，我的眼皮都已经开始打架了，车才慢慢的停在了一条干涸的河道边
　　‘喂，醒醒。到了’他一边叫我，一边摇晃了我一下。
　　‘嗯.到了啊！’我揉了揉眼睛，一副睡眼惺忪的向外面去。
　　‘哇！好漂亮啊！’我拉开车门，跳下了车。眼前，是一大片雪白色的花儿，仿佛就是花的海洋一样。我犹如无知少女一样，尖叫着，双手展开奔跑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这香味…..是这花儿散发的吗？’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里有花的香味，也有最淳朴的大自然的气息。没有环境污染，没有工业排放。有的，只是花的海洋、一个无知的少女、一个看似木纳的丑八怪男人、一辆破旧的面包车。
　　‘是的，蓦然花的香味。’他只是简单的回答了我的问题，我还以为他会给我讲解关于蓦然花的故事呢。结果他没有，只是依靠着车门，点了一只香烟。
　　‘喂！你又抽烟！刚才在山下寺庙等我的时候你已经抽了那么多了！这里有这么美的画面，这么好的空气都被你这只又臭又难看的烟给污染了。你不许抽，给我灭了！’

　　我呵责着他，但显然他完全不听我的。是啊，我又不是他的谁，干嘛听我的。我也难得管那么多，蹲下来看着河道岸边开满的白色花朵。好奇的问他。
　　‘你是要我帮你把这些花儿照下来吗？’
　　‘是的。’
　　‘既然你知道这里有这些花，又识路，为什么你不自己来照呢？’
　　‘我没钱，买不了好相机。也就照不下来这些花儿美丽的样子了’他很黯然的说着。
　　‘我帮你照下来吧。你不早告诉我这花是这么漂亮。要早知道，我就先来这里照这些花了。’说完，我走回车里，把我的相机从包里翻了出来。

　　我完全没有管丑八怪在后面干什么，反正也随便他干什么。只要不是伤害我，那我就开心安静的在这里照这些花儿吧。或许是大部分的女孩子都对花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怀，我那天照花儿用的时间比给建筑群拍照的时间还要久。他没有催促我，也没有打扰我。山间，只能听见我高兴的呼喊，和相机咔嚓的声音。

　　太阳西下，天色也渐渐的转暗。我回头看着他说
　　‘什么时候下山？’
　　‘你觉得你拍够了我们就下山。’
　　‘我已经拍够了，你看太阳都快下山了。这里荒无人烟的，我还是有点怕。’我边说着，边打量了下四周。
　　‘那上车吧，我们下山。’边说着，他边扔掉了手中的香烟。这时，我才发现他虽然抽烟厉害，但在开车的时候一直没抽过。我坐上了车，收拾好东西。可他迟迟没有回到驾驶位上。我想催促他，但只见他神色黯然的走到河道边那些蓦然花的前面，低下头，从裤兜里又掏出了烟盒，拉出了一只香烟，点燃，然后站在那里好一会儿。

　　透过车窗玻璃看过去，你会发现这个男人身上似乎经历过什么。他的背影是那么的黯然神伤。我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的，他的肩膀抽动着，似乎在哭泣，又似乎是难受。我没有过去打扰他，就让他在那里待一下吧……

　　过了会儿，他转身走回了汽车。我看的出他的眼睛有些红，但我没有追问。毕竟我们两个人没有任何关系。既不是朋友，也不是家人，更不是恋人。我没有身份也没有资格去追问他。
　　一路下山，他依旧开得稳当。我也没有再说话，脑子里一直回荡着他刚才背对着我的时候那黯然神伤的画面。眼前这个丑八怪，这个男人，到底经历了什么。虽然我读大学，但也经历过感情，也曾看过身边的朋友们失恋、痛苦，或者因为重大的家庭变故而一蹶不振。但….他不一样，他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窒息感，一种…..似乎这世界与他无任何关系的感觉。

　　下了山，开进了市区。他把车还给了车主，并买了包香烟，似乎以此来答谢别人的借车之情。他没有理我，只是往他家的方向走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一路跟在他的后面，好像他家就是我的住宿一样。

　　到了他家里，他的母亲在客厅看着电视，我们也只是简单的打声招呼。他母亲其实也挺好的，看我们回来晚了，把饭菜热了热，端上了桌还给我盛上了饭。我特别不好意思，毕竟我们没有任何瓜葛。他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是拉开了一罐啤酒，在厨房里自顾自的喝着，我听到了他母亲小声的责备着他。也可以从言语中感觉得出，这位母亲很爱这个儿子，甚至操碎了心。

　　饭后，我询问了下他能不能借用他的电脑。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指着他寝室的方向，示意我电脑在那边。当我正准备打开他房门的时候，他在我后面轻声的说
　　‘在你手机修好之前，你就先住那件屋子。但规矩不变。另外，你要用电脑的话，不许用那件屋子的，用我这边的。’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我也没管他，打开他的电脑，连接上相机。观看着今天拍摄的图片。忙了许久，我把古建筑的图片传给了老板电子邮箱，准备关闭电脑。这时候，我看见今天拍摄的蓦然花，又联想到这个丑八怪在离开的时候的背影，再联想到我住的那个房子的布置。所有的疑问在我脑子里打转，而最为恐怖的是，我居然联想到，那位照片上的女孩是不是已经….已经死了！我住的是不是一间死人的寝室？想到这儿，我后背发凉，我不敢继续往下想。我想知道答案，至少知道那个女孩是生还是死，我住的到底是不是….死人的房间。

　　我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到寝室，但我不敢开门。我犹豫着，还是把东西放在了客厅的桌子上。他母亲依旧在那里看着电视，我感觉这一家人都怪怪的。我小心翼翼的询问他母亲丑八怪在哪儿。伯母看了看我，指了指阳台。那是不算太大的阳台，阳台的位置在书房的里，而我住的那个寝室，则就紧挨着书房。

　　我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我深怕我的猜想是真的，那样的话我要么就是被吓得半死，要么就是有危险。毕竟，这个社会…..很难说的。

　　他正依靠在阳台的护栏上喝着啤酒抽着烟，好像从我第一眼见到他开始，香烟、啤酒就没有离开过他，除了开车的时候。他望向我住的那个寝室方向，那里是扇窗户，厚重的窗帘被紧紧的关着，仿佛不允许一切进入那房间。
　　‘你……..’我小心的、试探性的问着他。他喝酒的姿势停顿了下，但只停顿了两秒。
　　‘照片里的女孩是你女朋友。那她现在在哪儿？’我还是鼓起勇气卯足了劲儿问他。
　　‘问这个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不要怪我说话不好听，我总觉得你怪怪的。你今天在山上看那些花的背影，还有你不许我乱动那个房间里的东西。’
　　‘你想说什么。’他没有看我，只是淡淡的说。
　　‘那女孩儿既然是你女朋友，那她去哪儿了？’我还是执着的问。
　　‘你是怕我杀了她？然后你住的是间死人的房子，是吗？’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能看穿我的心事。
　　‘嗯。是的。’我低下头，声音很小的回答着他。
　　‘她没有死。也的确是我女朋友，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我现在算不算是她男朋友，我也不知道了’说完，他一口气喝掉了易拉罐里剩余的所有啤酒。
　　‘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照片里的你和现在的你完全是两个人，这是为什么？’我迫不及待的问，也想急切的知道。因为面前这个男人，的确太让人好奇了。
　　‘你真的想知道？’
　　‘是的，至少我不会害怕我住的是……’
　　‘我说了，她没有死。她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只是我找不到她而已。’他突然转过身来看着我，语气稍显气愤的说着。这也是我和他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他说过的话里，唯一一次带有感情色彩的一句话。
　　‘那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啊。’我也带着脾气冲她吼着。只是，我把声音压低了些。我怕他母亲听到。

　　他转过了身，依旧是看着那扇窗户，深深的叹了口气。从头到尾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了我。
　　那晚，夜很凉。那晚，我知道他母亲走过来看了我们一下，然后再摇着头走了。那一晚，我看见这个男人一边流泪一边诉说着他的故事。那一晚，我没有阻止他抽烟。

　　原来，蓦然花是当年地震的时候，这个丑八怪，哦不，是夏宇在进入地震一线救援的时候偶然发现的花儿。因为不知道名字，他当时给花儿取名叫蓦然，他希望在他蓦然回首的时候，能有他女朋友安全的消息。后来，虽然和他女朋友联系上了，但由于过于高兴。他忘记了这个事情。直到他和他女朋友分手后失联，直到他寻找了女朋友一年后回到家乡，又再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再次看到了这些花。他曾经承诺会拍世界上所有好看的花给他女朋友，只是现在，他虽然能兑现这个承诺，但当初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他身边。

　　眼前，这个男人，他的故事让我窒息，让我喘不过气。我虽然是电视剧迷，但我也从未想过，一切只能在电视电影里出现的桥段，在现实生活里，活生生的上演。那一晚，听了所有故事后，我没有去打扰他，我只是安静的回到了那位女主角的房间里，看着桌上的照片。照片里，他们的笑容是那么幸福和灿烂………

　　得知所有事情真相后，我内心不再恐惧，更多的则是愧疚。我愧疚我的多疑，也愧疚着这个帮助我的男人。如若不是我的瞎想，他或许不会把伤心的往事重提。而在他家借宿的这几天，他也把我的手机修好了，并还给了我。
　　‘你的手机。以后我们互不相欠。’他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谢谢你这几天能让我借宿，还帮我完成了实习目标。’
　　‘不客气’他并没有像其他男人一样微笑或高兴，只是像对着镜子一样说着客套话。
　　‘嗯对了…..’我随手撕下了我日记本上的一页纸，写下了我的电话号码给他说到。
　　‘这是我手机号码，如果你需要帮忙或者散心找旅游地方的话，可以打给我。’
　　‘谢谢’他接过纸条，只客气的说了两个字。
　　‘我明天就要坐车去南都赶火车回学校了。嗯，我学校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会告诉他我的学校地址。
　　‘在江西南昌，如果有你空的话，可以过来找我，我带你去旅游！’我强行的把话题带开，似乎刚才那些腼腆的话不是我说的一样。
　　‘好的，我知道了’他没有说更多的话，一个字都没有多。

　　第二天，他把我送到了车站，帮我买了去南都的车票。我上了车，看见站在闸道口处的他，站在来往旅客穿梭身影下的他，那个不是很高个子的他，向我挥手，示意再见。脸上，挂着微笑。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笑。但似乎这一切又与我无关，因为他好像是在给另外一个女孩道别、微笑。

　　车上渐渐坐满了旅客，车也缓缓的开动。他依旧站在那里，直到我坐的车驶离了他的方向，直到….我看不见他的身影。

　　那一次的相遇，注定了我们两个人会纠缠在一起；那一次的道别，也注定了我们会重逢，只是….我不知道会来的这么快，这么的突然。快到我都没有确定过，在重逢之时，他在我的心里是什么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