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的一千零一夜》青鸾殿下

2、第二夜?告别吻?ONE

　　第二夜告别吻ONE

　　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为了分离，时间会带走一切，而我们无能为力。
　　任过往的一切如同沙城般幻灭，推着我们走向泪眼倾城。
　　祝师妹生日快乐，送给你——告别吻。

　　我记得那是一个雨夜，风雨飘摇，我和妹妹坐在一起，围着火盆。
　　妈妈这时候总会叮嘱我们不要靠得太近，以防烧伤自己。
　　我总是看着火苗跳动，它舞动身姿，轻灵而自由，我环抱着双膝，把头压在膝盖上，怔怔地望着火盆时不时迸出的火星。
　　姐姐？妹妹把手在我面前挥了挥。
　　我回过神来，猛地一抬头，茫然地看着四周。
　　姐姐。妹妹低声笑着喊我。
　　我有些恼羞，剜了她一眼，但还是慢慢地靠到她那边。
　　怎么了，薇薇安？我问。
　　“罗宾老师。”妹妹又压低了一点声音，我不得不低下头，靠近她的嘴唇。
　　她在我耳边低语，声音轻轻的，钻进了我耳朵，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忍下了因为耳边的瘙痒而想抬起头离开的冲动。
　　“罗宾老师，今天，他……”妹妹偷偷回头看了劳作的妈妈一眼，继续说，“他下完课把我留下来，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
　　我抬起头，盯着她的眼睛，故作严肃地说，“薇薇安，你是不是又没好好上德语课？”
　　妹妹神色一窘，急忙挥着手说，“不是的，不关德语课的事啦，再说，罗宾老师教的德语，我真的是听不下去啊！”妹妹有些激动，声音不由自主地大了几分。
　　我偷偷笑了一下，望向火盆，摸了摸她的头。
　　火星溅射向四周，点燃了更多的火星，一闪一闪，仿佛残喘的老人缓慢地呼吸，但很快，就消逝了。
　　“没事的，薇薇安，没事的。”我的手滑过她乌黑的长发，听着屋外的风雨，我吻了她的额头，我说。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会好的。”

　　昨晚还是大雨倾盆，然而今天清晨雨就停了，我站在窗台看着天空的彩虹，它若隐若现，但它就在那里。
　　妈妈还没醒过来，我热了几片面包和几杯牛奶，回到房间里叫醒薇薇安。
　　“起床了，薇薇安，该去上课了，快起来吃早饭。”我一边帮她收拾书包一边说。
　　薇薇安揉了揉眼睛，坐在床边。
　　“去洗漱吧，早饭在桌子上。”我催促地说道。
　　薇薇安哦了一声，慢慢去向了卫生间。
　　我坐在我们的小床上，房间里一股腐朽的味道。我知道那是房梁和地板传来的，但我们别无选择。
　　我把薇薇安的书都掏出来，一一对应课表确认了一下，然后又把她的书按照次序放回去。
　　我摸到了那本她深恶痛绝的德文书。
　　我把它抽出来，一页页的抚摸翻开。
　　尽管薇薇安不喜欢德文课，但她的笔记依然工工整整，稚嫩的笔锋让我想起窗前的牵牛花。
　　偶尔也会有一些涂鸦，她上课总有开小差的时候，我拿出橡皮，慢慢地把那些涂鸦的小鸟和白云擦掉——妈妈偶尔会翻看薇薇安的课本，不时的检查一下。
　　我做完这一切的时候，薇薇安已经吃完早饭回到了房间里，她坐在我旁边，抱着我。
　　“姐姐，我感觉很不好，罗宾老师昨天真的吓到我了。”她用很委屈的声音说话，以至于最后的几个尾音有些颤抖——她在害怕。
　　我把她扶到我的膝上，吻了吻她的额头。
　　“薇薇安，这世界上有很多很多可怕的事情，有些事情就连姐姐，甚至妈妈都要害怕，但是假如我们遇到了，也不会逃避，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去面对和度过，你知道为什么么？”
　　薇薇安低下头。
　　“姐姐，为什么？”
　　我再次吻了她的额头。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没什么可怕的。”
　　薇薇安抬起头，嗫嚅着问了我一句此生难忘的话。
　　“姐姐，为什么我们会遇到这么多可怕的事？”

　　我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爸爸。
　　我亲眼目睹了爸爸死于歹徒的乱枪。
　　现在我还记得那天晚上小啤酒馆里的骚动，几个大汉大喊大叫，高谈阔论，我们的爸爸走过去请他们小声一点。
　　不，他们举起了酒杯，他们扭打在一起，在我的面前。
　　大汉们高声大笑，我看到爸爸被按倒在地，我看到了。
　　我就那样站着看爸爸。
　　看到爸爸嘴角流下鲜血。
　　他要死了。
　　我想大叫，但我叫不出来，我想冲上前去，阻挡那些攻击我爸爸的人。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我在脑海里狂吼着。
　　但现实里我只是个站在原地流眼泪却连哭声都不敢发出来的怯弱女孩。
　　我看到爸爸，他带着血的嘴角微微上扬，我看到他笑了，他的嘴边呢喃着一个名字。
　　他终于死了，我被散去的人群带离了酒馆，我终于能放声大哭。
　　我在没有下雨的晚上大哭。

　　所以我不能回答薇薇安的问题，因为爸爸死去，我们遭受了太多的不公对待，遭受了太多的苦难。
　　妈妈没日没夜的劳作以维持家里运转，同时她还要承受着别人的白眼和欺恶，但这些不是薇薇安应该考虑的，至少现在不是。

　　于是我低下头，告诉薇薇安。
　　“我们没有遇到太多。”我撒谎。
　　“至少，我们还在一起。”

　　最终薇薇安背起书包去上学了。
　　我坐在餐桌前盯着牛奶发呆，我在想刚才薇薇安问的话。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有这么多不幸。
　　我找不到答案，也许没有答案。

　　我轻轻地推开门，溜到大街上，刚才薇薇安勾起了我之前的回忆。
　　那是只有我经历过的悲惨事，那时薇薇安还没出生，妈妈正在家养着身子，预备着生薇薇安，而我那天和爸爸一起出去。
　　却目睹了他的死亡。
　　妈妈知道消息后，在昏迷中诞下了薇薇安。

　　我坐在平时坐的草地上，低下头。
　　我看着青草，但满脑子里都是爸爸临终前的眼神和微笑。
　　我握拳。
　　为什么？
　　为什么要笑？
　　我狠狠地砸在草地上。
　　爸爸，为什么？！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慢慢死去，却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我真的难以想象我会做出那种事——什么都不做，只会傻傻地保全自己。
　　我一拳又一拳的砸在草地上，暗红色的血慢慢浸了出来。
　　我躺在草地上，任眼泪淹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