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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说书人 ...

  •   蝉泣时节长安
      这一年,秋雨来的比以往早,仿佛一夜之间,枯黄便染了树梢,北雁南飞,棉衫遮了轻纱。
      “咚——咚!咚!咚!咚!”更夫把手里的梆子一慢四急的敲了五下,天边已是隐隐泛了白,仰天打了两个呵欠,活动活动筋骨,又是一夜。
      天未全亮,路边仅有几人出了早市,烛光在煮馄饨的水汽中影影绰绰,仿佛是娘子煮饭时的香气。家中已将酒菜热得,想到家中的软玉温香,立即来了精神,向着巷尾一路小跑。许是跑的急了些,没留神,脚下一个踉跄,更夫摔趴在地,手掌被碎石划了几个细小的口,呲牙喊了声疼,回头看被什么绊了脚。只见街心土地庙的大石旁蜷缩了个人,那人瘦弱的厉害,黑暗里看不清容貌,只是小小的一团。
      “呸!烂乞丐,睡在路中间,也不怕被拉粪的车碾死。”更夫吐向那乞丐,一口浓痰落在了乞丐的头顶,那乞丐也不伸手去擦,惊恐的向那大石后躲,更夫又骂了几句,便向家走,刚转身,鼻尖感到一阵绵软,仿佛撞上了什么人。他瞪了眼睛,张口刚想骂娘,一阵清香扑鼻,到了嘴边的秽语又咽了回去。
      “闪开,你挡了我家公子的路。”一个少年拿了玉琵琶把更夫隔了远远的,掏出一个帕子,在被撞的人前襟一阵擦拭,虽然那上面并没有什么灰尘。
      “不用擦了。”被撞的那个人,一身青衣,这主仆二人脸上皆戴了白纱,看不清容貌,听声音,年纪应该二十出头,可他的头发,却是全白了……
      “对……对不起,我没看见爷在身后,您看这……”看对方的样子,应是哪家的公子,保不准刚从那个温柔乡出来,准备回府的,自己这不长眼的把人家撞了,万一对方怪罪下来,每个月的那点俸禄,怕是对方身上的一件外衫都赔不起的。
      “没什么,你走吧。”更夫见对方没有为难的意思,忙跑回了家。
      青衣人蹲下身,把那乞丐的脸抬起来,脏乱的头发下,是还很稚嫩的脸,污渍遍布。
      “有两件事即将发生在你身上,你想先听好的?还是先听坏的?”青衣人用手把小乞丐脸上的污渍擦掉,很清秀。
      “好……好的……”小乞丐瑟瑟的抖出一句,天没大亮,对方的容貌他看不清晰。
      “明天的这个时候,你就不用在讨饭了,以后的日子,你将锦衣玉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穿不完的绫罗绸缎。”青衣人从旁边的早市摊子那端了一碗馄饨给小乞丐。
      “你……骗人。”小乞丐用手抓了汤里的馄饨就往肚子里吞,热汤烫的他直咧嘴,却不影响他吞咽的速度,他没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
      “呵呵……骗没骗你,明天你就知道了。”
      “那……坏的呢?”说完,最后一口汤咽下肚,小乞丐回味的咂咂舌,把碗底舔了个遍。
      “今晚三更,你会死。”青衣人又递了个馒头给小乞丐。
      “咳咳……”听了他的话,小乞丐被刚咽的那口汤呛到,咳嗽不停。
      “公子,您就别拿我们这些下人寻开心了,一会说我要享福,一会又说我要死。”小乞丐张嘴在白花花的馒头上就是一口。
      “多吃点,这是你在这一世最后的饭食,记得,今晚四更,来西街幽兰坊找我。”说完,青衣人带着少年便走了,淡薄的朝雾笼罩在清晨的街道,渐渐的便看不见那青衣人的身影了。
      旭日东升,阳光暖洋洋的照在小乞丐的身上,他吃完最后一口馒头,舒坦的打了个饱嗝,细弱的手指在乱发上用力的抓了几下,摸出一个虱子,两个拇指用力一挤,崩的一下,虱子被挤碎了,暗红的血沾在指甲盖上,他伸到嘴里嘬干净,继续在身上抓虱子。
      “哎呦……这不是王贤弟吗?走的这么急,您这是要去哪儿啊。”街口的李家少爷百岁带着两个小厮在街上正转,遇到了平日里的酒肉朋友王德,这二人平日里常在一起吃喝嫖赌,今天看到王德没来找自己,急忙忙的向西街走,李百岁叫住了他。
      “哎呀!李兄!你看我,光顾着赶路了,没看见你,见谅啊。”王德看到李百岁,脸上笑的开了花。
      “你这是赶着要去哪啊?”李百岁摇着手里的扇子,天并不热,可这些公子哥就喜欢手里拿个扇子,以表斯文。
      “去西街的幽兰坊啊。”
      “昨天夜里咱不才去过,再说了,这大白天的,你就跑去,看来,兰儿的功夫了得啊,王贤弟是一刻也离不得她左右啊!”幽兰坊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温柔乡,他们两人几乎天天都泡在那儿,王德最爱兰儿,她的腰软的就像是春日里的杨柳,靠在谁身上,谁都血脉喷张。
      “非也……非也……我是去听说书的。”王德摇了手中纸扇,一脸向往。
      “说书?幽兰坊说书的陈先生年已半百,他身边的小童也是姿色平平,王贤弟怎么忽然对说书这么感兴趣?”若要说王德好男色,这不奇怪,长安城里哪家富贵人家不养几个娈童,只是那说书的陈先生和他那小童,绝对谈不上是上等姿色。
      “李兄有所不知,今天早上,陈先生告病归家,老鸨又招了个人来说书。”
      “难道说,这说书人姿色超凡?”
      “说书人的容貌,我没见过,似乎是个瞎子,满头白发,还戴了个面纱。”
      “那岂不是个老者?又怎么会是绝色!”
      “似乎也不是老者,听声音应是二十出头的,绝色的是他身边那少年!那满头蓬松的乌发,黑亮柔顺,双唇似春花般柔嫩,软玉雕琢般的手,琵琶弹的也是一等一的好!”王德双目微眯的描述着少年的容姿,向往非常。
      “啊……既然有这等绝色,王贤弟竟不告知我,真是该罚!到了幽兰坊,你要请咱兄弟喝酒赔罪!”李百岁听他的描述,心里也是极痒,按耐不住,拉了王德便向幽兰坊奔。
      秋日的正午,太阳虽不比夏日里来的炎烈,可也是十分毒辣的,两人顾不得擦掉额角的汗,掀了幽兰坊的帘子就进了厅堂,却发现,那里已是宾朋满座,老鸨一看二人,立即笑成一朵花,迎上前来。
      “哎呦……王公子,李公子来了,快里边请。”
      “花姐姐,我定的雅间可还在啊?”王德搂了老鸨的腰,抬手在她的脸上轻抚了几下,这老鸨虽已年长,但却是风韵犹存。
      “您看您问的,王公子定的雅间,哪有不留的,兰儿已经在那伺候着了。”说话间,把二人推到离说书人最近的一个雅间,酒菜已经摆放妥当,王德搂着兰儿的纤腰,坐在了桌前。
      李百岁一进幽兰坊,眼睛就被正中的弹琵琶的少年吸引住了,只见少年一双手在翠玉做的琵琶上轻挑慢拨,黑亮的发柔顺的束在脑后,露出尖尖的下颌,双唇轻抿,一双眼只低垂的看着脚下,睫毛浓密,间或抬起来看着那说书人,目光迷离,让人心神荡漾,色如春花!若能被那双眼看一下,身子定会麻了半边。
      奇的是,台下人并未像往常见到绝色一般,熙攘着要开价,反而是安静的听那说书人说书,少年幽幽的琵琶声,衬得说书人的嗓音越发的悦耳好听。
      “今日,是我第一次给大家说书,初来乍到,并不知各位客官喜爱听哪出,在下便自做了主,讲个艳鬼画皮的故事……”说书人,一身青衣,满头白发,柔顺的垂在脸侧,面纱轻轻起伏,看轮廓,此人容貌也应是绝好的,可惜,他却双目紧闭,看样子,是个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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