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见城见闻录》猫雪里拖枪

2、第二章 归路

　　姬凝雪毕竟是为人母亲，心中虽然极为不舍，却依然快速周到地打点好两箱云迴要用的行装，并速度奇高地准备了路引及过关的文书，一并将天玄镜交给顾云迴贴身收藏好，带回朱砂。
　　顾云迴的父亲顾天溪，是京城有名的大夫，对长女本来就极为疼爱，忽闻女儿要离开，将自己炼制的各式丹药林林总总装了一个小箱给云迴带着上路徬身。
　　二人送了一程又一程，直到出了京师地界才与女儿洒泪挥别，但毕竟二人在京中还是各有身份任务在身的，不能远送。
　　原来柳雪璃亦并非孤身一人前来玄黄接顾云迴，每到下一站，都有随从把新准备好的车马替换已经力竭的车驾，所以每走一段就多一两位随从，这样一路下来走到海边，就组成了一个二十多人的小型贸易商团。
　　随从们对柳雪璃口称使君，十分恭敬。看上去都极为精明强干，在柳雪璃接云迴的过程中，他们也没闲着，沿路将朱砂带来的货物出手并带回好些轻便珍贵的玄黄特产药材珠宝，完全是任务赚钱两不误。
　　一行人日夜兼程只走官道，从京城赶到海边只花了二十日，当时正在夏至前后，天气风向都正好，趁东南风风轻浪平时出发，顺风顺水估计不出两个月必能到达朱砂。
　　云迴每日作息都在车上，与柳雪璃同坐同卧。柳雪璃本不是多话之人，但一路与云迴相处下来，见她明理随和，出门虽然各种不便但始终无一句抱怨，竟觉得她性情实在是温润可爱，渐渐二人变得亦师亦友。云迴心中疑惑也很快在与柳雪璃的交谈中一一解开。
　　朱砂位处玄黄东南，与之隔海相望，往北隔海还有青桑和白罗二国，西边与金棉接壤，而再往南则是茫茫汪洋。其时正是金兰皇朝时期，皇位传世已经十六代。但朱砂与别国特别不同之处是，该国一直都是女主执政，皇位只传女不传男。
　　而更为独特的是，因为朱砂开国时是由两位义结金兰的女杰创下的江山，其一就是朱砂的开国女帝姬凌真，其人智计卓绝，运筹帷幄，是不世出的奇才。另外一位就是武功冠绝当世的姜瑶英，在一场重大战役中两人陷入包围，绝境之中姜瑶英将姬凌真以命相护，助她杀出重围自己却没有出来，最后只有只姬凌真一人成就了毕生功业。开国大典姬凌真登基时向姜瑶英祭拜，自号为恒越皇，追封姜瑶英为开烈皇，能与自己并列同享宗庙祭祀。
　　开国祭天时的护国法师曾经得出过四句天启神偈“双王立，开国成。莫传嫡，盛世平。雄主出，兵临城。女裔尽，大陆沉。” 但奇怪的是姬凌真得知之后并没有愤怒，也没有把神偈作为一个秘密保守起来，而是编成了歌谣让天下传唱。
　　姜瑶英遗下的一个孩子名为姜篁筠，姬凌真视若己出，封为公主，与自己的孩子一起抚养，亦教养得非常出色。姬凌真在大行之前把皇位传给了姜篁筠，即是朱砂第二代帝王神宁皇。此举当然在朱砂本国掀起轩然大波，但是出人意表的是，姬凌真的次女姬善见一力支持母皇的决定，并用计囚禁了长姊姬明心，放逐了谋反的弟弟姬素行。最后自己在朱砂和金棉的边界成了家，一直镇守在朱砂的边疆。
　　而神宁皇也同样非常感念姬凌真，大行之际也没有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孩子而传回了给姬凌真的孙女姬乐言，也即第三代君王贤喜皇，后来贤喜皇将都城更名为善见城以纪念母亲。也即是云迴此行的目的地——朱砂的都城，善见城。从此，朱砂皇位一直在姬姜两族的女子手上世代更替。
　　云迴听到这里就不禁奇怪：“那么姬姜两族的男子，他们没有意见么？”
　　柳雪璃道：“自从姬素行谋反之后，朱砂皇族的规矩就改成了所有的王子都从父姓，一旦长成之后，就要游历全国寻找心爱之人，找到之后就与妻子在当地成家，非奉诏不得入京。另外，王子原本是享受国家的奉养，成婚之后若是选择镇守边疆，保家卫国，则个人供奉不变，如果选择做个富贵闲人，那么就只能一次性从国库支取开府的费用，以后就要靠自己了。不过即使是从军还得由低做起，没有一进去就是将军的，至于拿到什么军衔，就看本事了。所以金兰皇族传承多年，从来没有软弱无能只知玩乐享受的纨绔子弟。每个人都有立身的本事。”
　　云迴又问：“那么皇族女子中得不到皇位的那些人，又是何等结局？”
　　“这个问题问得好，也正是我与你母亲的心结啊。” 柳雪璃笑了一笑，缓缓道：“朱砂皇位的传承与别国不一样，竟是不传给嫡出的亲生孩儿，这在列国之间已经不是一个秘密了。得不到皇位的皇女，和亲嫁出去敦友睦邻也是一条出路。于是各国的皇室都愿意以贵妃或者亲王妃、皇子妃之位求娶，尤其是与当今执政女皇异姓的朱砂皇女，她们诞下的女儿也是有机会成为下一任朱砂女皇，不需动一刀一兵，自家的血脉有可能去别国执掌皇位，何乐而不为，所以他们在求娶方面倒是都很积极。”
　　云迴好奇道：“为何不许以皇后之位？”
　　柳雪璃轻哼一声，“因为他们国内的权力斗争也很厉害，朝中的权臣也希望自己的女儿当皇后，可以在后宫牵制皇帝，同时也可以为自己固宠，俗语说得好过江龙怎压地头蛇？朱砂皇女虽然尊贵，但到了别人的国土上，也不一定能和权臣们根深蒂固的力量较劲。当然，本来这母仪天下的位置也极为重要，亦需要天下臣民的认可，为着血统纯粹，那些个皇帝自身也不大愿意让有异国血统的孩子成为嫡子继承大统，但是倒愿意自己的血脉过去人家国家当皇帝，双重标准的很。”
　　听完云迴暗想：所以嫁过去的朱砂皇女，日子也说不上好过呢。
　　柳雪璃又道：“就是今上，身上也有白罗皇族血统，在白罗度过了她童年的成长岁月。凰主在白罗的姓氏是皇甫，她的姐姐正是白罗大妃皇甫百合，所以两国关系极为密切，如今青桑与白罗交兵，白罗不敌，向朱砂借了两万海军，还送了个质子过来。”
　　云迴问：“母亲在送行时说过，她有个妹妹嫁到了青桑作女御，那么青桑与白罗交兵，朱砂出兵相助白罗，身在青桑的女御又如何自处？”
　　柳雪璃道：“青桑如今天皇荏弱，不能辖制大臣，他们的藏野将军越发骄狂，纵容地方大名侵扰邻国，弄得边境怨声载道，与白罗交兵也是他一力主张，女御也无可奈何，再加上白罗对于凰主有养育之恩，女御虽是亲生女儿，但也不是青桑皇后，对青桑影响力更是有限。凰主权衡之下，还是出兵助白罗一臂之力。”
　　云迴又问：“那娘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柳雪璃轻轻一叹，陷入绵绵旧事的思忆之中。

作者有话说

　　备注：朱砂女皇，臣民一般称呼为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