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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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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声每天回家都挺晚的，因为早晨起不来。
一天开始的迟，为了心理平衡晚上势必不舍得睡，睡得晚，早晨越发起不来，一日两，两日三，上午基本就是废的，有时午饭都不一定吃。
那些过正常日子的邻居，基本都不认识。
只有退休在家，每天在楼口吹风聊天的大爷大娘，天天打头碰脸，饶是王声嘴不甜，也终于混成了脸熟。
说来也巧，他每天出门正好是遛弯歇脚聚齐开聊的时辰，从学校回来又正好能赶上最后一波大妈们结束广场舞回家。
‘小王上课去啦？’
‘啊？嗯。’点着头，小心的绕过板凳。
‘小王下课啦？’
‘啊？嗯。’点着头，小心的穿过人群。
那天回家，正好看见5楼张奶奶往电梯这边赶，王声二话没说按住了开门键。
等张奶奶进了电梯，看着老太太一脸有消息要说，又苦于跟自己只是点头之交的表情。他想：我说句什么吧，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老太太让话憋出病来。
思前想后，终于抬起了头，王声鼓足勇气跟张奶奶对上了眼神。没错儿，这已经是他能做出来的友善值最高的举动了。
好在张奶奶并没有浪费王声的努力，压低声音跟王声说，‘你旁边那房子租出去啦。’
王声觉得自己大概要让老太太失望了。
他压根儿不知道旁边住过人，或者没住着人。
‘哦——张奶奶您慢着点。’
正好四楼到了，王声松了口气。
隔壁701的房门在王声印象里，从没打开过。
掏钥匙开门的时候，他用一秒钟好奇了一下搬来的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估计还是见不着吧，他想。
后来王声才知道，当时自己算是彻底想错了。
那时，702跟701的房客，已经搬到了一起。
退掉701，搬到一起的第一天，
不知道是因为过于羞臊，还是头一回同居总会有的丁点情绪。
王声睡了自己的房间，苗阜也是。
那是学校的家属院，房龄20多年，户型朴素实用，进门一个小过道，左手厕所，右手厨房，往里阳面两间卧室，阴面小间权当客厅。
早晨俩人从并排的两扇门出来，王声突然有了新婚的感觉，‘早啊，苗老师。’笑眯眯的看着穿老头衫打着哈欠的苗阜。
哎呀，心里怎么这么踏实。
这位爷，咱得讲理，谁家新婚各睡一屋啊！
日子就这么过得飞快。
回头再想，想他们的救场重逢，酒桌叙旧，一见如故，倾慕相知，终成鸾俦，好像已经过了一辈子，掰着手指头算还没过一年呢。
王声跟朋友说，别劝我，我是个认死理的人。我就要走团春为生这条路了。
苗阜接了一句：声，在外面别说春点。
那时候，他是个太喜欢相声的大学生，海青腿，没有师父。没有人跟他说在外面不能说春点，苗阜是第一个。
即使后来他有了师承，又给别的孩子做了那么多次引保代，他也会记得，
第一个教给他规矩的是苗阜，不是别人。
那时候如果有人告诉他，你们倆会拿全国大赛第一，会登上央视元宵和春晚的舞台，能够红遍全国开专场。
他大概会回一句借您吉言，然后完全不会当回事。那时候的王声心心念念的都是如何拜师入行。
王声的师父来的特别不容易。
那并不是相声的好年景，西安城也不再是曾经的那块相地。
没有人看，没有人演，更没有人教。
王声知道自己不是娃娃腿，可作艺这事，真玩意难得，那层窗户纸没人给你捅，就像隔帐观灯，能影影绰绰看着光亮，却总是捉摸不透。
太多的疑惑压在心里，把入门来积攒的无畏和快乐渐渐的磨净了，开始熬皮耗肉，隐隐作痛。
学到知羞处，方知艺不高，那段时间，王声总是特别渴望上台，演出的快乐积攒起来总能够抵挡一阵颓唐，然而又在下台鞠躬后，更加沮丧。
这些想头，他并不想跟苗阜说。
还不都是一样熬，王声想，孙悟空还等了唐僧五百年呢，缘分未到，再看看，再等等。
何况他家逗哏的日子也并不是那么一马平川。
正像后来在微博里调侃的那句话一样，苦不苦看苗阜。上无片瓦，身无长物，为求一个演出机会，在没有路的泥地里生生的趟出一条路来。
他心疼着那张风雪夜归冻得像包子一样的脸，郁闷过演员比观众还多的惨淡环境，纠结于在相声这条路上的步履难行，踌躇在人事纷扰前途未卜灵台转蓬。
却也只好咽下喟然，放开心愁，拧着了煤气，抓两把米，熬一锅果腹的热粥。即看不见前路，又不愿意回头，好在并肩身旁，总有一人苗阜。
再艰苦的日子王声都没想过放弃。
会越来越好的，他想，或者不是越来越好也没有关系。他从来不是一个会争取，懂谋划的人，但只要还能继续，他便不肯撒手。
比如相声，比如这段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