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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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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第三次搬家了。换了一处比一处安静雅致的房子,但是无论搬到哪儿,孩子总会在午夜惊醒哭闹不止。辗转颠簸到最后,她领着孩子回到了老家。老家的旧屋闲置两年,积攒着的灰尘让整个屋子蒙上了一层薄雾,影影绰绰。
真不想回来啊,她叹气,可看着孩子因为熟悉的环境而露出笑容,心底的不安终是压了下去。
收拾到傍晚,窗外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雨。吃完晚饭哄了孩子入睡,伴随着年久失修的老房子在风雨中发出的咯吱声,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忽的,眼前划过白光,“轰隆——”一声惊雷。她连忙起身望向身边的小床,床上孩子依然乖巧地睡着,连平时小小的呼噜声都听不见。太安静了,为什么连呼吸声都没有?她突然有些不安,双手拧住了被单探过头去,一瞬不瞬凝视着孩子的睡颜。
没开灯的房间一片黑暗,她却清晰地看见,孩子纤细的脖子像被利刃轻轻划出一道红印,仿佛有只手在上面按压,让红印一点点凹陷、撕裂,迸出的血珠争先恐后涌出伤口。窗外雨未停,静寂的屋内血腥味弥漫。滴答,滴答。
又一道闪电,映出她惨白到有些狰狞的脸。她陡然想起之前孩子每次惊醒哭诉的噩梦。雨夜,套着熊布偶装的男人,闪过的锋利白光,无法忍受的疼痛,以及满目的红色。
脑中封存记忆的锁,突然掉了。
她的婚姻对她,对她的孩子而言,就是一场无法逃脱的噩梦。丈夫是村里的混子,无所事事又穷凶极恶,村人们躲着防着却是不敢惹。那时娟秀的她只是在外院井边打了桶水,被路过的男人一眼瞥见,半夜打伤她的父母闯进她的闺房。失去清白的她想过死,却抵不过父母的苦苦哀求,好死不如赖活。最终她选择嫁给男人,搬去了他的老宅。
新婚燕尔,男人多有收敛,两人倒是相安无事。两个月后,她怀孕了。摸着显怀的肚子,她想,有个孩子陪伴,这样也是一辈子了。
三年前的那天也下着雨,雨天山路不好走,她采买完从集市匆匆往回赶,等到家天都黑了。推门时脸上还带着笑,空气中飘来一股腥味。屋内的场景映射在眼内如同血色地狱。她冲到幼小的无头尸体边,软倒在地。耳边是男人震天的呼噜声。
今天是孩子的生日。孩子怀里还抱着男人曾经送的熊布偶,她捧起孩子掉在一边的脑袋,稚嫩的脸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嘴角向上翘着。哭,却是哭不出来了。睁到极限的眼角龇出血丝,代替了眼泪滑落。
雨越下越大,电闪雷鸣。她拿起地上的酒坛缓缓举起,朝着熟睡的男人,一下,又一下。酒坛裂了,地上人的脑袋血肉模糊。她丢下手中的酒坛,扛起男人的双腿往外拖,在后山沟抛了下去。站在雨中望了许久,她苍白的脸上没有悲痛亦没有愤怒,直到身上的血迹被雨水冲刷干净,才脚步僵硬地往回走。
尸体被发现时,她牵着孩子的手在人群中面露悲伤,孩子低着头,脖子上缠着厚重的围巾。没人知道是她杀了丈夫,更没人在意一个混子是怎么丢了性命,他们只为剩下的孤儿寡母叹息。然后,她在村人怜悯同情的目光中离开了这座耗尽了大半生的老宅。
再然后,她与孩子冰凉的尸体,自欺欺人躲了两年。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还是记起了。抱着孩子早已腐化干净的尸骨来到后山沟,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丈夫。两年了,还是躲不开啊。
她轻叹一声,纵身跳下。
雨水把最后的痕迹,冲刷干净了。
【END?】
一个血肉模糊的身影浮现在崖边,半边凹陷的脸扯出一抹狰狞的笑:“生了个小杂.种还敢对老子下手,最后还不是乖乖回来当替死鬼。哼,等老子投胎了照样过好日子。”朝崖下啐了一口血沫,男人转身准备飘走,可是一挪动,他发现自己居然动不了。男人低下头,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爸爸…”小孩的头颅咬着他的裤脚,含糊的唤着。一双干瘦的手从下方猛地拽住他的腿,男人只来得及发出短促的呼声,就被狠狠拉下了山沟。
雨雾笼罩,再无动静。